大门从里面被打开,几个稍微年轻的太医扶着自己的师父,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
安竹惊讶地发现,居然还有几位呈现出脸色发青、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明明这几次进去的人都还算镇定,怎么这回又跟第一次一样了?
他开始好奇了,正准备探头一探究竟,郦黎就出来了。
郦黎的手套上沾满了鲜血,还有一些类似于豆腐脑一样的不明物质,他眉头紧锁,盯着双手看了许久,才唤人进去收拾。
“陛下,老臣虽不知您这是从那本古籍上看到的邪门歪道,但此术绝不可用于活人身上!”
方才那位老太医痛心疾首道:“这不是在救人,是在杀人啊陛下!您的手有多稳,我们都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如此,开颅当中一不小心还是出了差错,若是换做活人,怕不是会当场毙命!”
其余人也纷纷赞同:“这番操作实在太危险了,几乎与刑罚别无二致。”
“即使把人救回来了,那也是废人一个,上不了战场,还不如好生将养着,安稳离去。”
还有人苦劝道:“陛下,咱们还是继续学上次的课程吧,头颅乃是人三魂六魄所在,若是当真病入脑髓,那就是阎王爷要收人,拦不住的。”
“好了!这件事朕知道了,等之后再说吧。”
郦黎有些烦躁,他知道太医们的话不无道理,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用这么原始的工具做开颅手术。
但相比起从前几乎能达到百分百的成功率,现在他的成功率甚至不到百分之五十……不,正确来说是百分之三十七。
风险这么大的手术,他默默叹气着想,放在古代,果然还是不行吗。
可他有些不甘心。
因为郦黎总想着,多练习一些,多准备一些,将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好派上用场,即使最终失败,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只能站在手术室外徒劳等待的滋味,一生体验一次就够了。
“陛下,这是我们在里面的……人身体里发现的,”忽然,一位宫人急匆匆走过来,双手捧着一张帕子,“可需要现在就处理掉?”
郦黎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帕子里是一条细长的线虫,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种,但在空气中显得有些奄奄一息——不过明显还活着。
“这是从哪儿发现的?”
他一把抓住那宫人的手腕,吓得对方手一抖,把帕子丢到了地上,“是,是奴婢在收拾尸首的时候,从那人的鼻子里爬出来的!”
郦黎松开了他,盯着地上那条突然疯狂蠕动起来的线虫,脸色很是难看。
这具尸首,就是孙恕死在黄龙教堂庵里的下属中的一位。
一开始郦黎和锦衣卫都以为,他们是中毒而死,沈江倒是提了一嘴他在水缸里看到了许多蠕动着的虫子,可当锦衣卫去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只当天色太晚他看错了。
但是现在……
郦黎紧皱着眉头,看着那条线虫似乎有意思地朝着某个位置爬去,循着线路望去,好像是……一处水洼?
是它喜欢水,还是就生活在水里?
线虫缓慢地蠕动到水洼边缘,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身体没入水中,就像沈江说的一样,在水洼底部欢快地游动起来,然后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彻底消失在水中、与水融为一体。
郦黎目睹了全过程。
在虫子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他睁大双眼,只觉得荒谬至极。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不科学的生物存在?
不,也不一定。
他沉思着想,一个物种只需要几百年就能彻底灭绝,别说大景是架空朝代,就算真的穿到了他上辈子书里记载的那几个朝代,也一定存在着从未被记载过、默默消亡在历史长河中的生物。
说不定,这种虫子就是其中之一呢?
“再给朕一副干净手套,”郦黎回过神来,拦下了准备把尸体抬走的宫人,“你们都出去,朕一个人就行。”
他又在房间里待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
“陛下,吃些东西吧,这样对身子不好啊。”安竹打量着郦黎苍白的脸色,不禁劝道,“这是冰镇后的蜜水,您好歹喝口水吧。”
郦黎疲惫地摘下手套,接过水杯,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冰凉的蜜水顺着咽喉一路滑落胃里,消解了旺盛心火,也让他的大脑冷静了不少。
他一共在那人的身体里发现了三条类似的虫子,但最恐怖的并不是寄生虫本身,而是郦黎在发现它们时,它们正在彼此厮杀、吞噬,有一条甚至被啃得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身体。
并且它们似乎非常需要水分和蛋白质提供营养,所以郦黎猜测,这些虫子除了像养蛊一样彼此吞噬外,最终的目的都是前往头颅,或者说,是眼球部位。
因为眼球是人体水分最多的器官。
“陛下,这是……”
匆匆赶来的沈江看到器皿里蠕动的线虫,立刻道:“这就是我那天在水缸里看到的!只不过要小很多。”
“去查一查,这虫子是什么,哪个地方来的,”郦黎说,“记得别让它触碰到水,可以尝试着定期喂一些带血的生肉。”
沈江慎重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器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