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VIP】(1 / 2)

宗妇 赫连菲菲 4230 字 1天前

第51章银锁(谢芸,男主

清晨的光线透过窗纱照在镜台前,谢芸坐在那儿,正在理妆。

她五官清秀小巧,瓜子脸,因身体不好,脸色稍嫌苍白。

一对远山眉,淡而细,用小刷子扫过青黛,细细描得浓长,再染上唇脂,病弱的面容就多了丝鲜活的色彩。

今天是陆家来过礼的日子,葶宜称病,三夫人沈氏带着小一辈的几个姊妹过来帮她整理新房,迎待宾客。

随着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的不安也越发的沉重。

已经没有比陆公子更好的婚配对象可以给她选,以她的出身家世,嫁作陆家妇已算是高攀。

“好了没有?宾客们眼看就要到了。”

邹夫人过来催促,谢芸拢拢头上的发钗,站起身来,“好了,我们出去吧,娘。”

书晴和谢蘅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身上水红色的礼服繁复耀眼。跨出门槛,迎面看见几个贵妇人正朝院中来,中间被人簇拥着的,正是宋家二奶奶祝琰。

过礼的日子,亲好的人家都会过来帮衬,嘉武侯府如今丧中不便,族中派了两名堂婶为代表过来略尽心意,葶宜新寡不能迎客,这边派来领事的人便是祝琰。另有嘉武侯夫人娘家的几名亲眷,陪着邹夫人一块儿忙碌着招待。

今日祝琰描了淡妆,身上穿的是件淡紫绣苍兰的对襟大袖,素雅又不失贵气,她上前向邹夫人等人介绍,“徐大奶奶和韩三奶奶特来贺妹妹新喜。”

又对来客笑道:“周姐姐,这是我舅母和芸儿妹妹。”

微凉的指头搭在谢芸手背上,亲热的将她带到贵客面前。

“好美的姑娘,祝妹妹家里头的姊妹怎么一个个都生得仙女儿似的。”徐大奶奶边说,边将一只红色绸包塞到谢芸手上。

东西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邹夫人忙笑着催促谢芸道谢,欠身把人迎进屋里。

祝琰尚未进门,就听院外传来沈氏的声音,“二侄媳妇儿,孙二奶奶跟江家太太到了。”

各家妇人带着小辈姑娘,热热闹闹坐满了清影堂。这些人以女方亲友的身份来见证今天的仪程,原本清冷空旷的院落,一下子变得拥挤喧闹。

祝琰和沈氏操持着迎客,谢芸含羞垂眸坐在里间,耳边听着那些夸赞祝福,心里有种不得落地的虚幻之感。

她不知道祝琰以何种心情扮演着今天的角色,她恍惚觉得,祝琰与从前不一样了。

在她避居山庄的几个月里,这个她曾将之视为仇敌的女人,退去新妇的羞涩腼腆、温懦谦让,变成今天这副从容坦荡、大气端雅的模样。

她站在那些京城顶尖的贵妇人中间,光彩照人,行止大方,好像她从一开始就是她们中的一员。

外头进来回事的婢子暂时打断了屋中说笑,“陆家太太、二奶奶和陆三爷到了。”

屋里人都站了起来,祝琰搀着邹夫人一道迎了出去。

**

人声渐渐远了,谢芸被陆猷拖着手带进转角的小竹林里。

风声呼啸着擦过耳朵,谢芸身上的礼服裙摆和衣袖鼓着风,贴墙站在阴影里。

陆猷从袖中取了一包吃食,献宝似的捧到谢芸面前,“上回你说,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我找了好几家铺子才有,这一路贴身放着,生怕冷了,方才你被拘在屋子里陪太太们说话,可把我急死了。”

他身量不高,肤色白皙,因着家里格外疼宠,二十出头的人脸上还带了几分孩子气。眸子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盯着她的表情。

谢芸伸手接过油纸裹着的东西,打开来,里面的包子压得扁扁的,馅儿已经散了,油脂渗出,卖相十分难看。

“哎呀,怎么会这样。”陆猷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怪我,捏的太用劲儿了。”

谢芸摇摇头,凑唇咬了一口包子,东西已经冷了,有些泛腥。

陆猷摆手道:“别吃了别吃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吃,明儿我再买一笼,温在火上给你送来。”

谢芸张口又咬了一口,见他伸手过来夺,侧转过身避着他的胳膊。

片刻,她抬起脸来瞧他,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精致的唇角上沾着油光,眉头一蹙,突然哭了出来。

陆猷吓坏了,忙躬身虚拢着她,“怎么了?芸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包子太难吃,我、我错了,给你赔不是……你别哭啊……”

谢芸扔掉手里的包子,两臂一伸扑进他怀里,“陆公子,陆公子!”

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喜欢她,在意他, 就连她随意说的一句话,也记得这样清清楚楚,一个贵公子,跑到街上去给她买这种粗鄙的小吃食,背着一屋子宾客,悄悄把她叫到这里来,就为着能求得她一个笑脸,一句夸赞。

而她心里的那个人,任她抛了自尊追着赶着,百般主动献好,他丝毫不领情,连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她为了得到他,做过那么多的傻事。最终最终,两手空空,还落得个天大的把柄到旁人手里,只怕这辈子都要受制于人。

“如果我没有陆公子想象的那么好,陆公子会、会不要我吗?”

陆猷红着脸被她抱着,两手试探着回拥住她。

“怎么会?芸儿是世上最好的姑娘,急匆匆办婚事,是我委屈了芸儿……”

谢芸摇摇头,挽起袖角给他瞧自己手腕上的伤,“陆公子,我……”

陆猷睁大了眼睛,攥住她的手腕,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谢芸根本不敢看他,垂下眼睛只是无声落泪。

陆猷翻卷着她的袖角,将她两只手臂细细瞧了一遍。

一滴水点落在谢芸手背上。冰凉凉的。

男人蹲跪下去,捧着她的手腕,凑唇吻着那些伤痕。

她听见男人颤着声音说:

“这该得多疼啊,芸儿你得多疼啊。”

**

十月寒天,枝头结了薄薄一层冰霜。这些日子葶宜一直称病不理事,嘉武侯夫人带着祝琰接管内宅,府里气氛有些紧绷,平静湖波之下暗流涌动,祝琰不知这种表面的平和还能持续多久,但她并不慌张,也对她的生活并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徐大奶奶约她一块儿去挽云馆瞧衣料。

车子停在街角,洛平跳下车替祝琰挽起帘子,徐大奶奶身边的嬷嬷抄手守候在门前,一见她来,忙含笑上前,“澍哥儿听说您来,非要跟着。前儿风寒才好些,大奶奶被他磨不过,只得带着过来。”

祝琰听说徐澍在,脸上带了笑,“有一阵子没见澍哥儿,听说如今开蒙了,跟着先生学四书?”

嬷嬷一面答话,一面搀着她上了楼。

“喂!”

乔翊安打个响指,对面坐着的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这么说,荣王这一路上遇见了三回截杀?”

乔翊安横他一眼,嗤笑道:“装模作样。”

屋里本烧着炉火还算暖,偏偏身侧两扇窗都大开着,对面这厮听说祝琰在对面买东西,眼神时不时就朝对面瞟。冷风呼呼灌进来,吹得人骨头疼。

宋洹之蹙了蹙眉:“什么?”

“刚过应县就有一波,廉江、奉南,接连三波人马。荣王哭上折子,求皇上救命。他那个小王妃,已经吓得病了。”

宋洹之端着茶,垂眸轻哂。

乔翊安敲了敲桌案,“你反应这么淡,是早知晓了?你的人一直暗中跟着?”

宋洹之靠在椅上,偏过脸去瞧窗外,“宋家跟荣王有仇,朝中无人不晓。他遇截杀,我必是头一个怀疑对象。”

乔翊安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骤然伏低身子,盯着他道:“你暗中帮过他?”宋洹之没否认。

“有人想借你的名头除了他,你暗中护持,皇上面前,既摘干净了自己,还能卖个顺水人情,显示你的大局为重。荣王这步棋已经废了,单是他手底下的人给皇上下药这一桩,就已经注定与那个位置无缘。皇上留着他,不过是想用他牵扯永王。至于你家的仇——”

宋洹之抬手合上窗,“不是荣王。”

没头没尾地说完这句,他起身就朝外走。

乔翊安挑眉喊他,“宋洹之,你倒是说清楚。”

对方不理会,靴子踏在楼梯上,步声渐渐远了。

乔翊安推窗朝外看,见对面挽云馆门前,祝琰牵着个孩子走出来。

“这是拿我打发时间?”乔翊安眯眼嗤笑一句。

“王八蛋。”

**

宋洹之站在长街对面,沉默地望着祝琰与人寒暄。

天色灰蒙蒙的,街上往来行人缩头抄袖,呼出的气息化成一团白霜。

“再见面,怕是要等他们俩换庚帖时了吧?”徐大奶奶亲热挽着祝琰的手,推了推澍哥儿的小脑袋,“别抓你干娘的衣裳,瞧你那小爪子脏的。”

祝琰弯身下来,抚了抚澍哥儿的胖脸蛋,“澍儿好好跟着先生学,下回干娘给你带好吃的溏心酥酪。”

徐澍伸着小胖手,勾住祝琰脖子求抱。

祝琰将孩子抱起来,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飞速冲过来,洛平在后瞧见,立时大嚷:“奶奶小心!”

对面宋洹之双目圆睁,一瞬之间,呼吸仿佛止住,周身血液都直朝上涌。几乎不及思索,纵身飞扑过去。

下一瞬,马车紧急朝外拐了一下,宋洹之从车顶掠过,拥着祝琰和她怀里的孩子闪身挪到里侧。

徐大奶奶也吓坏了,指着那车骂道:“怎么赶车的?差点冲撞了人!”

祝琰被一股大力卷住推到里侧,此刻还未站稳,一手护着怀里的孩子一手搭着男人肩膀,凭他支撑勉强站定。

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忙将手从他肩上挪开,抱着徐澍退后一步。

宋洹之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瞧得她有些发窘,徐大奶奶走过来,关切地道:“没事吧?那车子没擦着你?”

祝琰摇摇头,那马车虽行的快,但距离她站的位置还有几寸空间,车夫有经验,挪闪的也及时。对面的宋洹之、身后的洛平与她有段距离,在谈的角度瞧,可能觉着有些险。

那车停到前头铺子门口,车里的人特特跑过来致歉。

祝琰摆摆手:“无事的。”

车子没吓着她,倒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宋洹之把她惊着了。

记着徐澍胆子小,她忙去瞧那孩子。

却见小胖人睁圆了一双大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好奇打量突然出现的宋洹之。

徐大奶奶抿嘴笑道:“这是你干娘家的宋二叔,澍儿叫人。”

宋洹之没说话,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那咱们下回再约着一块儿说话,宋二爷来接你,我就不拖着你继续聊了。” 徐大奶奶抓着澍儿的胳膊朝二人招招手,自家马车停到跟前,提着裙子先上了车。

祝琰脸上略还有些发烫,方才她与宋洹之那样抱着,虽事出突然,情况……勉强算紧急,光天白日在街上这般,实在有些出格。

洛平掀起车帘,祝琰瞥一眼宋洹之,率先钻了进去。

片刻后他也坐了进来。

祝琰问道:“二爷怎么会在这儿?”

宋洹之没说话。

昏暗的车厢里,男人紧紧抱住了她。

方才瞧她落入险地,他整个心揪扯疼痛不已。

过往也曾有几次。

心口酸酸涩涩的发痛。

他本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

今日这一刻,他突然懂了。

是在意,是怜惜。

是牵挂,是悸动。

是他人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情。

他抱得她有些紧,他那双紧实有力的臂膀,微微颤动。祝琰艰难地抬起脸来唤他:“二爷?”

下巴陡然被扣住。

他将她抵在车壁,狠狠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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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一,京城下了今冬头一场雪。

宋泽之从书院寄回的家书到了。

许氏早早进来,去上院向嘉武侯夫人行礼。

略寒暄几句,嘉武侯夫人就推说要与管事们议事,命书意书晴陪着许氏去园子里玩。

初冬头一场雪,以往都会办集会。姑娘们或是借酒咏诗文,或是赏雪赏茶,总是一番热闹。今年府里不太平,集会自是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