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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01章

顾淮赶在饭前回家,尽管在医院缓和了半个多小时,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盛樾载他到别墅门外,说:“我就不进去了,这段路能自己走吧?”

顾淮点头,把车门打开,盛医生看他动作不怎么顺,倒是不放心了:“要不你叫裴呈璟的管家来接你?”

打火机的声音清脆,顾淮咬着烟撑车窗活动一下筋骨,瞥了眼皱眉的医生,反问:“怎么不喊我叫裴呈璟来接啊?”

声调没有在医院时沙哑,甚至覆盖上玩笑话的意味,透着股玩味。

盛樾按着方向盘失笑,叹气:“我怕那少爷过来暴起揍人。”

等顾淮抽完最后一口烟,盛医生都没走,才说最后的话:“顾淮,后续的治疗我再调整一下,到时候电话通知。”

“嗯,”顾淮把烟掐灭,看垃圾桶相隔甚远,钻进车窗按进车内烟盒子里,“今天这样子,我也不求以后治疗轻松到哪里去。”

盛樾:“……”

顾淮身上有股气息,又有几条分支,让他看起来脾气不好,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也可能会因为点啥进局子;但同时,又有股沉气,让他好像面对什么都风雨不惊,和周围的人隔开同时,有自己解决问题的办法。

盛樾一开始只是对他好奇,惊讶这样强韧的人也会被留下痛苦的后遗症,但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才明白,这样的人,很善于压抑病症,无论怎样的治疗,都会积极配合。

他最后看了顾淮一眼,点头:“那之后再联系。”

顾淮毫不客气:“之后精进一下治疗技术。”

盛樾撇嘴。

等车开走一段距离,也等身上的烟味散开点,顾淮才转身进小区门。

刚过门卫室,王玔的电话又来了。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本来气温不低的环境升了好几度。

顾淮的后背起了一层汗,问:“怎么了?”

被这么生硬的问问题,王警官也卡了个壳,看了眼屏幕:“你心情很不好吗?和裴呈璟吵架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顾淮:“……”

脑子钝得不想说话,他皱眉:“你就是来关心这个的?”

当然不!王警官否认,但看顾淮的心情真不咋样,又有点犹豫。

顾淮感觉这一路莫名其妙漫长,于是顿住脚说话:“有什么直接说。”

王玔没办法,电话都打了,但还是宽慰:“我说了你别生气。”

顾淮闭上眼:“嗯。”

“你妈妈和莫梓铭父母的事,几乎查明白了。”王玔像是急需吸氧一样吸了好几口气,“都是许驰明干的。”

顾淮猛地睁眼,疑惑:“都是?和沈方泽没有一点关系?”

王玔知道这点必着,语气放温和:“也不是完全没关系,这两件事都是沈方泽旁敲侧击支的招,具体执行全是许驰明操作的,不好判,他家里人在调解,顶多算教唆。”

秋日最后的蝉鸣声也吵人,顾淮外热内冷,差点抓不住手机。

“而且现在有他爸掺和,”王玔实话实说,“最后结果怕是只教育一下。”

只教育一下。难怪这少爷这么有恃无恐,难怪沈方泽可以坦然说出那件事与他无关。

顾淮被热气堵住鼻腔,声线暗哑:“那我和他的事呢?”

光听见声音就知道王玔眉头都皱紧了,也是很为难:“你和他的事确实能掰扯,但这必定会牵扯到你和莫梓铭把人绑起来的事。”

也不怎么好办。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顾淮觉得不甘心:“明明是沈方泽故意出的主意,许驰明蠢人动手,他一点都判不到?”

“淮,你别动气,”王玔赶紧安慰,“案件还在审理,咱还不到最终盖棺定论哈,你别激动,一有新动静我立马告诉你,你和他的纠纷能怎么处理,我也会通知。”

外面太热了,顾淮有点受不了,却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沈方泽早八百年前就做了好几手准备。

他吐息:“行。”

王玔完全不放心:“你要沉住气啊,这么长的路走过来,也查到这里了,你和裴呈璟的关系也讲开,不能再出幺蛾子!”

居然还把裴呈璟摆出来劝,顾淮稳了一下情绪:“你好好上班吧,我得去裴呈璟家吃饭了。”

王玔赶紧回应:“好好好,吃饭好啊,多吃点,别饿着。”

顾淮:“……”

挂了电话,裴少爷的消息已经收到许久,问他怎么还不到家。

顾淮边走边回,算是勉强按时到裴呈璟家。

裴知希凑过来笑话:“裴呈璟望眼欲穿,就差直奔公司了,遇到的客户这么难缠吗?又在合同上刁难了?”

问完她又啧了一声:“不过周末都叫你去的客户,一定好缠不到哪里去。”

顾淮撑着鞋柜笑了一下:“还好吧。”

裴呈璟不想忍自己妹妹,让她管好自己:“自己难缠事一大堆,还操心别人。”

现在听见难办事就敏感,顾淮仰头:“什么事?”

裴知希低声叫了一声:“啊裴呈璟你好烦!不是大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很奇怪,外面的蝉鸣嘈杂,进屋听到这兄妹俩拌嘴倒是没有不适感,顾淮进屋,林妜叫他吃水果,但顾淮还没坐下,裴修渊就叫他去书房。

裴呈璟:“能不能让人歇一会啊?才办完事回来。”

裴修渊瞥了自己儿子一眼,顾淮嘴角上勾:“没事。”

关上门,裴修渊没关心合同的事,问顾淮:“之后你打算干什么?会所还要开吗?”

顾淮没犹豫,点头:“还是开着吧,王玔那边可能会需要。”

这是实话,已经把会所架到这个位置了,停掉反而少了一块资源。

裴修渊点头,没坐下,也没否认他的决定:“但是你要和裴呈璟在一块,这样开会所也不是办法。”

确实,裴家的人从事这个,虽然大家不会明面上指出来,但背地里少不了议论,更何况还是两个男人在一块。

但恰恰也是两个男人在一块,也不能让顾淮空降股东侧啊。

不合规矩,顾淮自己也不能接受。

他真心不知道裴修渊怎么想的,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裴修渊摆手:“感情的事情你和裴呈璟自己考量,我只说我目前的看法。”

顾淮面目凝起,认真:“您说。”

“虽然你们……但我希望还是要结婚,”裴修渊看向顾淮的眼睛,“一个本虽然代表的少,但还是需要。”

顾淮懂,既然决定以后在一起,他也希望裴少爷该有的,不比别人差。

他点头:“我明白。”

裴修渊看他好说话,也松了口气,继续说:“你那个会所,之后和景兴合作吧。”

顾淮倒是一愣。

“股东构架刚重新整合,现在再调整不是个事,老股东们也不会因为你和裴呈璟同意,”裴修渊明明白白说明,“但你是裴家人了,一个人支着个业务也不像话,景兴也涉及娱乐产业,多个会所,还能帮警方做点事,算两全其美,而且有个什么财务危机,突发情况,也好处理。”

他思考了很久,这是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安排。

裴呈璟不会管顾淮以后做什么事,秉承怎么开心怎么来,但作为大家长,裴修渊需要把控风险。

顾淮也明白,但他没有做决定:“我等会回去和裴呈璟商量一下。”

会所是顾淮的,裴修渊就算是亲爸,也不会第一时间找裴呈璟说,这样就变成游说了,不合适。

既然要一起生活,要坦然,就要把更多的决定交给顾淮,也把更多的商量空间留给小情侣。

裴修渊点头,事情很少,叫着出去吃饭:“你们好好说,合不合作都凭真实意愿。”

顾淮倒是给他定心:“我倾向合作,毕竟会所大,真遇到大事,里面的人应对还是吃力。”

裴修渊笑起来,拍了拍顾淮的肩膀。

一打开书房门,两人就对上了一双幽幽的眼睛。

“……”

裴修渊“嫌弃”的看了一眼裴呈璟,去厨房帮着端菜了。

裴知希坐在沙发上发信息,还不忘吐槽:“看看是不是望眼欲穿?”

收获一个大靠枕。

一早的忙碌到饭桌上终于清净下来,裴呈璟家桌上的氛围很好,平时有公事去书房谈,饭桌上只说饭菜味道。

“明天吃淮扬菜,”林妜说,“阿姨做的淮扬菜好吃,你们多吃点。”

顾淮拿着筷子点头,他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脸色,但还是浮现出和往常不一样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盛樾的治疗手段,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他老是想到高洁。

还有外婆老说“高洁做饭好吃”的话。

实在是没怎么忍住,他在桌上一忍再忍,尽量多吃,下桌子也让裴呈璟一家人不察觉,去厕所吐了一阵。

因为呕吐,顾淮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血色,人是没过敏,但肠胃功能有反应,脑子里还闪回高洁在厨房做饭、出车祸的画面,更不好受。

好在下午没有任何事情找他,只有会所的群里在发送日常情况,顾淮一直在调整,坐在沙发上装关心业务,不挪动身子。

他并不打算把治疗都事情告诉裴呈璟。

打算等自己好一些了,他再说。

可是这场短短的治疗影响到了晚上的睡眠,顾淮直接在梦里被惊醒。

他梦见高洁出事的现场,并且这次没有房屋阻挡,高洁身上的血还溅了自己满身,任裴少爷再迟钝也得发现异常了。

原本就一直盯着,恨不得放颗眼珠子在顾淮身上。

少爷也是忍了一天,直接直接给盛樾去电话,很激动。

两人在外屋吵了一阵,顾淮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

开了窗户都弥漫着闷热,隐约听到远处有雷声。

秋雨快来了。

顾淮在屋子里叫少爷挂电话。

裴呈璟的心情糟透了,顾淮整天都没有点破盛医生和少爷的计划,现在也不打算询问,抬手按住眼前人的脑袋。

裴少爷像是小狗一样蹭顾淮手心,眼底红着。

“怎么还要我来哄你啊?”顾淮笑了笑。

他的脸色实在不好,笑起来的模样也是透着勉强,但顾淮发誓,自己的笑是纯粹的,没装。

裴呈璟快哭了:“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顾淮强打精神,给他看脖子:“不算严重吧,你看没起疹子。”

证明治疗还是有些效果。

但一点异常存在,少爷就无法忍受,把顾淮抱紧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裴小狗的状态实在是比顾淮还不好。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雷声从远方过来,声音大了不少。

裴呈璟心神不宁,埋进顾淮脖子,弄得一片潮湿。

好不容易再睡着,顾淮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电话突然响起,一看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小时。

“怎么了?”刚才的睡眠很好,甚至无梦,顾淮被打扰得够呛。

王玔又是一顿,不过再出声就十分急切,问:“你在哪?”

顾淮猛地清醒,这么晚的天,王玔能这么直接的问,又毫无半句废话,直觉是出事了。

“沈方泽死了!”

窗户没关,平地里,炸开一声雷响,顾淮直接抖了一下。

第102章第102章

事发突然,顾淮算是相关人员,沈本耀又再三要求,在现场闹个没完,他和裴呈璟只得挂了电话到警局。

两人没想到,莫梓铭已经在了,并且脸色很难看。

“他还在和我说案子呢,”王玔一个头两个大,“死盯着的人,就这么没了!”

警局上下也忙得遭不住,局长都被闹到办公室来。

莫梓铭揉着太阳穴,往日的嬉皮笑脸消失,骂:“这他妈死得太轻松了吧?”

顾淮看了他一眼,窗外的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添了些凉意,让人觉得有些冷。

听他说这话,沈本耀直接急眼,声音不小,被局长拉着去别的地方。

“尽快把这件事查清楚!”留下这句话,局长叫一个支队长安排人。

之前拦着掩着,没有上升到人命,现在直接进入刑事案件程序。

顾淮看向王玔,问:“真的是沈方泽吗?”

这件事涉及到熟人,王玔需要避嫌,虽然没能去案发现场,但也了解大致情况,点头:“是他,已经推进法医楼了。”

要是假的,沈本耀也不会如此激动。

顾淮眉心舒展不开,思来想去,都觉得诡异。

实在是太突然了。

他又看向裴呈璟,但视线相触之前,移开。

这少爷要是知道沈方泽难判,或许会做一些冲动的事,但不至于极端,完全不至于把人杀了,仇恨和前途,裴呈璟能分清楚。

顾淮稳了一下心神,跟着两个警员去审讯室。

他一整天都在忙碌,每一个时刻都有人证,就连进入小区都有摄像头影像。

顾淮说得细致,但警员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纷,问问题的言语里多少带着些刁钻角度。

他也滴水不漏,甚至说到了治疗,也没有掩饰。

记录的警员面面相觑了一下,打印出笔录:“谢谢配合。”

顾淮的脸色在谈话里稍微淡下去,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但丝毫没有耐心告罄的迹象,甚至还保持礼貌的微笑:“应该的。”

落下最后一笔,他终于走出审讯室。

裴呈璟比他早出来很久,已经在走廊上着急上火,见人一出来就问:“人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视线,哪里需要问这么久?”

怕对生事端,顾淮按住少爷:“没事,说清楚就好了。”

更头疼的是莫梓铭,等顾淮和裴呈璟离开,他都没能出警局。

“还有问得更久的,”顾淮揉了揉指根,“他怎么会被叫过来?”

王玔还得看着,送他们到门外,叹气:“他最近对沈方泽的态度很激进。不过出事的时候,他正和我在打电话,我还劝他放宽心。”

王警官太忙碌了,以前只是单纯出任务,现在还需要稳定涉案人员情绪。

顾淮拍拍他的肩膀:“辛苦。”

“不辛苦,命苦,”王玔开了句玩笑,叫他们快回家,“这一晚也是够忙的,快回去补觉吧。”

“莫梓铭应该没事,就收他有动机,但没作案时间和条件,况且他好不容易东山再起,没必要断送前程。”

顾淮也同意,脑子乱转了一天一夜,他实在是没更多的心思再思考。

裴呈璟去屋子里再接了杯水,进车里塞顾淮手上:“困了就睡。”

雨已经停歇,道路上潮湿一片,但天边已经显现出朝阳,烟粉之后是浓郁的金色。

裴呈璟开车,驶入刺眼的温暖里。

顾淮顺势闭上眼,心里还在思索诡异事件,但神经已经跟不上,只回忆起沈方泽的面孔,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一直到裴呈璟把车停进地下车库,顾淮才睁开眼睛。

少爷边下车边接电话,拒绝的声音很干脆:“那就挑别的时间。”

“不知道,反正不是这几天,你们先自己玩吧。”

说完就挂电话,看向驾驶位的顾淮。

“有约?”顾淮开门,“你有事就去吧,我可以待在家里。”

裴呈璟的表情不好:“睡会,等会要去公司。”

顾淮这才想起来,周一了,从现在开始,裴少爷需要和新助理对接工作,景兴的业务完全移交,事情不少。

他点了点脑袋,上楼睡觉。

少爷:“……”

两人的睡意浅淡,突然,裴呈璟张口:“莫梓铭结束问话了,说沈方泽是被隔壁病床的人捂死的。”

顾淮的眼睛睁了睁,这场诡异的死亡变得像是闹剧。

他问:“为什么?”

少爷默了一下:“他隔壁病床的人出过车祸,醒来就不对劲,脑子不正常,沈方泽的心电监护仪整日响。”

警方控制住这位行凶者后,得到的答复是:太吵了,我叫过护士和医生很多次,实在是受不了。

顾淮在床上吸了口气,有种践踏生命之人终会被碾碎生的希望的感觉。

沈方泽再观察一天,没有异常就脱离危险期了。

裴呈璟覆身抱住顾淮,结结实实的搂抱着他:“顾淮,他死掉了。”

有点热,无论是身上还是眼眶,顾淮抓住裴呈璟的衣服,眼睛被压得严严实实,在他的衣服里“嗯”了一声。

不管多突然多离奇,事实已然落定。

少爷小心翼翼的问他:“所以你以后开心一点好不好?”

怀里的人肌肉绷了一下,从热气腾腾的温情里挣脱出来,看着裴呈璟的眼睛:“好,记得等会到公司批我的离职报告,也不用叫我起床,我要睡到自然醒。”

裴少爷:“……”

他的脸色沉下去:“我不开心了。”

顾淮勾了一下嘴角,眼睛里的血丝有点密。

*

叫裴呈璟别叫他起床,这少爷真起床安静地走了,顾淮睁眼就看到自己的离职审批通过,连企业账号都被剔除了。

窗外已经晚霞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外婆也听说了这两天的事,老太太能做的很少,知道顾淮已经在接受治疗,试图在最基础的物质上补他的身体。

灶上煨着汤,香味里带着淡淡的中药味道。

外婆给他盛了一大碗,鸡肉和药材一起,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吃药。

顾淮端碗:“没开药。”

一天没吃东西,也睡了一天,觉足脾胃也好了不少,前一天的恶心感居然消失不见了。

趁他吃饭,外婆坐到顾淮身边,似考量了很久才决定张嘴。

“小淮,”老人家有些为难,“当初我们从乡里离开,多少带着怨气,但走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觉得得回去,让你妈妈入土为安。”

顾淮的手腕颤了颤。

外婆眼角的皱纹动了动,吐气:“你爸爸还在那呢……”

不等顾淮说话,老人家又说:“我也想回去,虽然当时不愉快,但好歹也是一直生长的地方,住得惯些。”

“没必要回去吧,”顾淮抓着勺子,表情又恢复了不好的模样,“都没人在那了。”

外婆摇头:“你爸爸……”

顾淮:“我可以把他……”

他猛地顿住,当时自己爸爸是直接下葬,只能迁坟。

“我会想办法,”顾淮皱眉,“可以在这边买墓地。”

老人的眼珠带着浑浊,外婆满身都是不赞同,但他年纪大了,对很多事无能为力。

“总要落叶归根。”外婆托着脸颊。

顾淮却斡旋:“我过段时间把妈妈的骨灰放过去,但你还是住在这里,平时得吃药,乡里完全不方便。”

外婆为难,两人的谈话多了拉扯,最后外婆稍微退让:“你把你妈妈送回去那天,我得去。”

话题再拉扯就不行了,顾淮也退了一步,点头。

其实顾淮也想好好安置自己妈妈,这几年他不甘心,事情没有查明白,该得到处罚的人还在逍遥,就不能真的入土为安。

奔波几年,是时候回去了。

他没有独自一人去,问少爷:“要和我一起去乡里吗?”

少爷当时在倒水,直接摔了一个杯子。

外婆拿着扫把,叫他赶紧出去:“伤着手没有?”

裴呈璟的状态有些恍惚,也没看自己的手,摇头。

顾淮把他看了两遍,确定没事才放心。

“你要是不愿意,我去葬了我妈的骨灰就回来,很快,”他捧着少爷的脸颊,“一大早去,最晚晚上八点过到这,我需要请个人帮我妈度一下。”

毕竟真的不安宁了这么久。

裴呈璟却掰住他的手,瞳孔漆黑,目光坚定:“我要去。”

声线艰难,好像还给自己打了一口气。

顾淮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拍了拍。

之后的几天,他都在安排这件事,沈方泽那边有多乱,裴呈璟全都帮着挡下,他可以安安宁宁处理一切。

之前赔偿的那个卡里,连着会所营业额,还有超出的。顾淮花了半晚上的时间清算,撑着阳台栏杆思考了半天,等到第二天天亮,最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为他仔细介绍了相关的东西,并承诺帮他传达需求。

挂了电话没多久,顾淮接到了预约时间。

吃完午饭,他没告诉裴呈璟,独自开车去约定的地方。

离居住地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快要跨越半个市区,顾淮到的时候,下车就看见葱茏的林木。

秋日的气息在这里格外浓厚,已经有人穿上薄衫,顾淮都觉得凉意很重。

迎接他的是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骨骼强壮,领他上楼。

“等你有一会了,”为首的男人说话,嘴角的笑意和凛冽的黑衣十分分裂,“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路上没有几个人,有也全是身穿黑衣的人,好几个直接穿背心光着膀子,对他的出现不好奇,但透着探查气。

顾淮有点不习惯,问:“你们一直这样吗?”

黑西装男人闻言微愣,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眼中晦明,多了几分邪气:“你想好了吗?这个字一签,是不能撤销的。”

第103章第103章

黑西装的男人再三确认:“这笔钱挺多,听说你刚买了房子,手里没有余钱的话,会所万一有什么资金周转,可能会比较困难。”

他强调:“一旦你在合同上写下姓名,就算是紧急情况,拿出来都需要走其他程序,办理的手续很复杂,时间也长。”

“这笔钱是排除在生活以外的,”顾淮的目光疑惑了一瞬,求知一般,问,“你这话说得,怎么感觉你们像黑帮,我在进行非法交易吗?”

男人面上一愣,笑着打哈哈:“我就是说明情况,顾淮,钱入基金会,用处就不一样了。”

他表示不怎么理解:“这就是有钱人的癖好么?妈的!祁少爷偶尔也会做出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

就在公司的地盘上,这人毫不避讳地槽自己老板,顾淮觉得祁然挺宽容,在这里上班的气氛应该蛮轻松的。

整栋楼都是祁家小少爷负责的一个项目,其他东西不详尽,顾淮早前做过功课,虽然不懂为什么他是祁家独子,却被叫做小少爷。

一切信息都仿佛被隐匿,顾淮在诡谲的商业氛围里知事,避免询问这种禁忌性话题。

男人带他进入电梯,桥箱里变得异常安静,顾淮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都可以。”黑西装的嘴角轻轻上挑。

周围很安静,顾淮吸了口气,终究止言又欲:“你们一直是这种……行为模式么?”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楼层。

黑西装嘿嘿一笑:“那倒不是,只是因为你的钱数额太大,少爷要我再三确认……”

还没把话说完,西装男人就被一个文件夹拍了肩膀,直接“嗷”了好大一下。

顾淮:“……”

他终于看到了熟人。

江饰像是刚洗完澡,头发软软的趴在头上,甚至有些湿润,穿得特别休闲,和整栋楼的员工格格不入。

他微微翻了个白眼:“小少爷都在楼上看半天了,就在那叨叨地吓唬人,等着扣工资吧。”

西装男人更是哀嚎:“天地良心,我只是在说注意事项!叫小少爷开音频!”

江饰懒得理他的样子,叫顾淮跟自己走,去尽头的办公室。

他这才知道这个人叫季显,基金会除了由祁家小少爷打理外,季显是第二执行人。

第二执行人?

顾淮猛地顿住脚,看向江饰,之前看资料,他明明是基金会二把手,居然不是第二执行人?!

江饰的一双眼睛很有神,能洞悉一切,笑笑:“我不负责基金会里的东西。”

为什么……

不等顾淮问,祁然从休息室出来,正把两杯咖啡放桌子上,比江饰穿得还要休闲一些——目测是睡衣……

顾淮仿佛觉得这两人不是公司的人。

他被叫着坐沙发上,江饰没有参与的意思,搁了文件夹去一边的老板椅上坐着。

顾淮:“……”

蛮怪的……

“我都了解了,”祁然也坐下,“你看看合同里的款项,有异议的可以提,注意看看基金会帮扶对象有没有和景兴利益相冲的,可以直接在这份合同上划掉。”

说着他递了支笔。

顾淮点头,一边认真看,一边又忍不住留一些注意力到办公室的三人身上。

季显的不正经收敛了很多,但依旧松弛,问:“等会江饰还去店里吗?”

江饰靠着椅子问:“怎么了?”

“一块吃饭啊!”季显拍大腿,“你说了要请我的!”

江饰晃着椅子:“别问我,问小少爷。”

季显看向小少爷。

祁然端着咖啡喝,漫不经心的:“是他和你一块吃饭,干什么问我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刁难味。

顾淮把视线都落到字里行间里。

基金会的合同应该都一样,除了把捐赠的钱用在什么地方会稍加改动外,其余的都没什么好争议的。

顾淮看他们的项目是真的多,好几页。

祁然叫他慢慢看,又和季显说话:“我明天要出差。”

季显一愣:“又出差?”

祁然点头,但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倒是江饰叹了口气:“那我今天不能去吃饭了。要回祁家一趟吗?”

后半句问的小少爷。

祁然点头:“我出差期间你有很多时间和季显吃饭。”

“不好吧,”江饰撇嘴,“这太暧昧了。”

季显显然听过这种话不止一次,但依旧不习惯,嘟囔:“我他妈真的服了……”

顾淮大致摸清了他们的氛围,虽然祁然是少爷,但对季显很亲近,完全不像上下属,但季显和江饰说话的时间多,更加不守规矩些,应该和江饰关系更好。

少爷是因为江饰才容许季显的一切玩笑的。

但以祁然和江饰的关系……基金会二把手是季显?顾淮还是觉得疑惑。

但这都不是主要考虑的事情,他的八卦心不强,整理好了资助的款项放笔。

祁然叫季显去修改合同印新的。

在这就能办,叫顾淮等一等。

季显一走,江饰就去把门反锁了。

顾淮:“???”

祁然笑得友好:“别乱想,我这平时管理比较松散,上上下下都挺随意的,怕他们直接进来。”

江饰没靠近他俩,敲着手机键盘又到老板椅上坐着。

他好像只起一个看护作用。

祁然习惯了,说正事:“沈方泽的事我听说了。”

顾淮手指一颤。

祁少爷的视线往下移,但很快看向顾淮的眼睛,问:“你是不是觉得事发太突然,而那位沈少爷,又死得不明不白?”

顾淮动了动唇,没说话。

“他是被捂死的,”祁然手指交叠,说出和调查一样的结果,“被同病房的一个出过车祸的人捂住口鼻,但死亡时间比正常情况稍微慢长些,他是先挣脱了氧气管,血氧逐渐下垮,慢慢窒息。”

他特意加重了“车祸”和“窒息”几个字。

顾淮的眼瞳颤抖起来,看见江饰看过来的目光,也看着祁然的眼睛。

“很巧合是不是?”小少爷身边的光都沉了下去,“氧气缓慢流失,像不像血液一点一点与肉体分离?”

顾淮觉得自己脚下踩的不是地毯,有一片漆黑的泥沼。

祁然继续说:“我向来不相信激情杀人的。”

但证据链条就在那里。

初见时,顾淮只觉得祁然和宋臻差不多,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心思单纯,甚至可能比裴呈璟还要娇气几分,是个思维不深的富家子弟。

但如今看,祁然身上有太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同时永远无法摸透。

对于这个案件,像是站在事件最顶端,连讲述隐秘都一针见血。

“当然你是绝对无辜的,”祁然笑起来,“但你的盟友是否还无辜,我不得而知。”

顾淮只觉得沼泽已经升至他小腿。

敲门声把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才发现后背渗出微微细汗。

季显拿着修改好的合同进来,很默契地没有抱怨锁门这件事。

顾淮的手心有汗,签字的时候都担心手滑,还是祁然给他抽了两张纸。

“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事,”祁少爷按住他的手,“但没关系,都与你无关了。”

似一句安慰,但更像是劝诫。

这时候江饰才走过来,不着痕迹地牵起祁然的手,看向顾淮:“我想裴呈璟已经学会处理周围的所有事情。”

祁然的考量更保险一些:“选择相信或更加保险的全身而退,取决于你自己。”

裴呈璟应该已经学会处理周围的所有事情。

相信,或者更保险的全身而退,取决于自己。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默念这两句话,并且需要立刻见到裴呈璟。

他直接去景兴,手机却在停车时叮叮当当传出好几声动静,分别是:

祁家基金会收到捐款的讯息,顾淮要求的,捐款人被抹去姓名身份,附带一大片援助名单。

景兴和维博恩集团的业务正式启动,医疗业务公开范围,投放广告。

维博恩集团季报被扒,跻身商业前列,同时吞并民耀在国内一处子公司,惹的行业内出现经济动荡。

还有沈方泽的死亡信息,以及死亡异常的言论堆积,与这少爷牵扯的很多东西都被拉到明面上,配合景兴的业务,舆论并行。

同时,许家和沈家开始商业合作。

看起来跟乱炖的粥没有什么区别。

简直热闹至极。

沈本耀提出会上诉,上诉的是顾淮。

裴呈璟第一个不答应:“他在放什么屁!他有病吧!”

莫梓铭在景兴,还抱着电脑,瞳孔里折射出明亮的光,笑颜不散:“上呗,又扑腾不了多久了。”

和祁然的谈话被抛到脑后,顾淮凝视着莫梓铭的眼睛,被回看。

莫少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产生异样,而是说:“等国内业务办好,我就主理国外,国内就交给你俩,我很放心。”

顾淮一愣,随即莫名松了口气,问:“你什么时候走?”

“大后天。”莫梓铭舒展了一下身子,仿佛计划了很久。

大后天是什么时候?顾淮的心口动了好几下。

“大后天一早的机票,”莫梓铭有些惋惜,“不能看到沈家把那少爷埋了,也不能陪你去送妈妈。”

裴呈璟插话,这也护食一般:“也不需要你送!”

莫梓铭笑着点头:“也是哦。”

他的眼里倒是闪过许多悲伤,但没有耷拉嘴角,起身:“走啦,以后再见。”

第二天,顾淮收到调查信息,他没有拒绝任何人的传唤,但裴少爷一直很烦躁。

他拒绝顾淮被拉去警局,交涉了很久,顾淮被允许被看管在家,不过不能出门。

顾淮很平静,坦然接受未来的一切,同时应对好每一次问话,并按住少爷:“没关系的。”

关系很大,裴呈璟在警员面前收起脾气,但在业界完全处于攻击沈家和许家的状态,任何人看,景兴和维博恩都在一条线上,并且往死了逼沈许的业务。

顾淮越是被问,留给那两家喘息的地方越少。

这期间,裴修渊仿佛把景兴都交给了裴呈璟,他的默认,让很多人开始审时度势。最终大家看清局势,在商业宴会、资源场合,前前后后靠向这位接班小辈。

警方宣布顾淮与沈方泽的死亡完全无关、系同病房病人谋害那天,民耀也宣告破产。

原本可以一路向上的产业完全败落。

许驰明也因为故意伤人入狱,许家掩下生息。

连续几天被看着,接受重复或者新问题盘查,顾淮的脸色有些差,但看见消息的时候,对着裴呈璟笑了一下。

介于释怀和欣慰之间。

他家周围的看管人员也终于全部撤走。

这天的天气还算可以,阳光不大但明媚,也不晒人,阳光在云层间来去,照在眼睑上泛热。

顾淮微微虚了虚眼睛,冲裴呈璟招手:“裴小狗,过来一下。”

像是无比往常的一天,也和平时不一样,因为除了在床上和亲昵的时候,他不会这样叫少爷。

裴小狗的脸很红,像是好几年前那样,目光清澈,但迅速流出眼泪,抱住顾淮。

“这次,我没有让你受伤。”

裴小狗的声音里全是颤抖,顾淮无言,轻拍他后背。

第104章第104章

清理好会所办公室里的香灰,顾淮顺便给宋臻带去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大堆教辅资料。

“裴呈璟帮你联系了私教,”他拍了拍骨灰盒子上的锁扣,“距离入学考试还有几十天,好好学。”

上周王玔找好了学校,规定入学得考语数外,宋臻阔别校园太久,他们找了上一年的题模拟考,出来的成绩堪忧。

但对于现在的顾淮来说,这并不是难以解决的困难,也就是请三个老师来轮流教,一天剖成三段式。

宋臻看着书和一大沓资料,还没从成绩的挫败里走出来,低喃:“真的可以吗?”

裴呈璟不知何时进的办公室,冷言冷语:“老师都是专业的,不可以就把你脑子抠出来搞研究。”

宋臻:“……”

顾淮叫他别焦虑:“先突击把入学考过了再说。”

他的样子完全是宋臻已经能入学了。

留了老师的联系方式,顾淮把东西放车上,自己抱盒子,招手:“加油。”

三只小狗又长大了不少,围在宋臻身边打转,对他手里的东西十分好奇。

宋臻的魂魄逃出身体一大半,麻木挥手:“加油……”

裴呈璟开车,从这边出城很快,但他特意将车开进主城区,从沈家的路线过去。

今天沈方泽下葬的日子,灵堂就在家里,花圈和白花堆积成山,但内里冷冷清清。

作为灵车的黑色轿车从车库内开出来,现在沈家财政危机,破产导致的欠款完全无法支撑大场面的白事,沈本耀开着车,一眼就看到了裴呈璟。

轿车停下,这位驰骋商圈的人见老了许多,面容上的沟壑起伏,有些狰狞。

沈本耀重重地拍击车窗,花白着头发,竟比外婆都苍老。

他一直对沈方泽施行打压教育,和周围的少爷对比,毫不反思自身能力,也没有教导出正确的行为。到如今,自己的骨肉死去,不知道是不是有所后悔。

裴少爷今早特意抓了头发,也穿了一件新黑衣,周全又不透露伤色。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痛苦,丝毫不追究暴力行为是否会刮花车皮。

外婆也静静地看着这个人。

沈本耀身后的车里,走出一个穿着黑裙的女人,同样面容憔悴,带着几个人过来拽人。

是有许久没见了,顾淮看着沈方泽的妈妈,她脸上的细纹也多了不少,看起来落魄潦倒。

男人被拉开一段距离,顾淮才终止这场最终的对峙:“我们走吧。”

裴呈璟点头,在男人扑上来前后退,离开沈家别墅。

再过几天,这座别墅里的主人就不会姓沈了,他们将变得比以前的顾淮还不如。

高洁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如果她还活着,顾淮不知道她会不会为现在的场面高兴……不,如果高洁还活着,这后续的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看着前方宽阔的道路,要去的地方逐渐远离高楼大厦,被一截又一截的山水田坎连接。

裴呈璟说:“这些地方还是没有变化。”

相隔五年,顾淮在那地方生活了十几年也没见到过多变动。

他点头:“小镇,又左右不连的,很难变化。”

裴呈璟不知道想到什么,唇线平了平,把空调打开,又拿了薄毯:“起来得早,先睡会。”

秋日刚来,降温的雨没下两天,温度反而更高了。

顾淮帮他看路,没说话,叫他累了换人开。

小镇唯一的变化是修建了高速路,以前要开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骤减,只需要三个小时。

但到高速路出口后,导航不是很适用,顾淮就用眼睛看。

他也很久没回来,裴呈璟一脸陌生:“我记得以前不这样。”

以前下高速的路口都不一样,顾淮笑笑,说:“直接去镇上吧,走右边。”

他在乡里穿梭好几年,就算有改动也能快速找到正确的路。

裴呈璟不怀疑,跟着他弯弯拐拐,最终到了国道线上,眼熟了。

他问:“我们不直接去乡里吗?”

顾淮摇头:“先不回,去街上找个旅馆。”

裴少爷:“???”

外婆才在后座出声:“我和小淮离开就没有再回去啦,带走了所有的贵重东西,估计现在也荒废了,住不了人。”

少爷努力搜刮记忆,实在是想不到顾淮他们那个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

很快到镇上,只要不是春节,这里都万分冷清,不过多了几栋电梯公寓,算迄今为止最大的改变了。

他们把车停到公寓楼下旅馆的停车区域,现在连订房间都是淡季。

裴呈璟看他写了两天。

“之前想着你不过来,一天来回足够了,”顾淮签好字,把行李提上楼,“现在,既然已经出来,就慢慢办这些事。”

裴呈璟没有异议。

顾淮说:“这里住宿全凭自觉,不拿身份证出来直接手写,写谁的都不会查。”

裴呈璟眸子动了动。

当初他孤身一人从大巴车上下来,被汽油味熏到呕吐,就算看着顾淮骑着摩托车远去的身影,也没有想过找一间旅馆住。

他知道一些地方的管理松散,松散就意味着安全系数不高,条件也很差,少爷完全不愿意进入低劣环境。

其实花了钱的,再怎么样都还能凑合。

但当时他就是觉得顾淮家给足了安全感,任何低差条件都被消除体感体验,只有好奇和舒适。

顾淮知道他在想什么,关上外婆的房间去隔壁开门,在少爷后腰拍了一下:“当时你就是蒙了心,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他们选的是镇上质量最高的旅馆,价格也不便宜,除了楼下有车的响动,一切都还好。

裴呈璟撇嘴:“你不会的。”

“这么肯定?”顾淮撂下行李箱,把裴呈璟按桌边靠住,“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吧?”

窗外不怎么安静,这个时间点有很多等车的人,也有人过来吃午饭,他们仿佛闻到了面条的红油香。

骨灰盒放在桌子上,裴少爷还有点害羞了,挪身:“你当时那么讨厌我都没动手,不会做害人的事的。”

顾淮没有把他捞回身边,而是去关闭窗户打开空调,燥热变闷热,再被凉爽的风吹散。

他眯了眯眼睛,抿着唇点头:“讨厌归讨厌,后面觉得你挺傻的,构不成威胁。”

裴呈璟的脑袋冒出最后一点余温,变得气鼓鼓。

开了一早上车,去简单的吃了个午饭,顾淮叫少爷赶紧睡会。也叫外婆吃药,看老人家在整理行李箱的东西,说等天气凉快了再出门把这些给以前的玩伴。

日头正大,晒到屋子里,他又去把窗帘关上。

顾淮一路也没闭眼,房间昏沉下来也漫上困意,但看裴呈璟瞪着眼睛,完全没有闭上的意思。

他伸手把人眼睛合上:“快睡了,不会还择床吧?”

裴呈璟抓住他的手腕,翻身压住他一半身体:“床硬。”

真行,出门在外拿自己当半个床垫。

顾淮换了个资士,把裴呈璟圈进臂弯里,但这少爷还是不睡,他有点不那么想由着少爷了,抬褪。

两人的参体靠着,顾淮一抬就把褪伸进少爷的两褪间,再往上,碰到一个让人發熱的東西。

空调温度低,现在甚至微微发冷,但对裴呈璟而言,无济于事。

没有闷热捻酬,细微举动就展现得清晰。

遮无可遮。

顾淮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里折射出光,他抓住了裴呈璟。

少爷的瞳孔颤抖,整个人想向后,但被揞住。

“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还这么有精神,小看你了,”顾淮的十指有嵩有谨,馍你一种隐秘的搜梭,“别躲啊。”

眼珠里的蛊惑直接被少爷看进心里。

背子里的乎熙声大了很多,裴呈璟死死地看着顾淮的眼睛,清澈的水光在瞳孔里摇晃,和顾淮额头相抵,行为追随他。

有夜體粘到顾淮的守尚,粗糙的接怵变得光华,裴呈璟的耳朵虹起来,碰到顾淮的搏子。

呼吸里夹着低低的喉音,顾淮笑了一下:“小狗。”

裴少爷的呼吸更急,要抵抗他的不正经,但在顾淮眼里,和小狗撒娇没有任何区别,裴呈璟到最后只能用手背半掩着眼睑。

顾淮手背的汗闪出一片微光,汉水里哆了些東西,让一切变得很顺利。

少爷刚刚赦过,处在让顾淮也喜欢得紧的状态,没忍住去牵扯他。

裴呈璟全身澶枓,对他的举动难以置信。

顾淮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影子,说:“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

更熱的朝汽侵蚀全身,裴少爷在汉水和爱愈里,就算被按着头承受令人毛骨悚然的怞搽也毫不闪躲。

他还要拼命靠近顾淮,要去拥抱接纳,要说:“顾淮,好爱你。”

于是顾淮圈住他的大褪,回抱住他:“我也爱你。”

天地都化作了虚无的白色,屋子里只剩下空调的声音后,顾淮的呼吸变得均匀,把裴呈璟紧紧的纳住,像是要把这少爷抱进裑躰里才安心。

再醒来,外面的阳光已经泛金,天色也沉了不少。

睡了一下午,还把人睡饿了。

裴呈璟和顾淮洗了个澡,一身凉爽地去叫外婆。

三人找了个炒菜馆,人少上菜也快,顾淮说起了明天的行程:“我们明天早点过去吧,趁不热把大事先办了。”

外婆点头:“那边的人也叫好了,我等会去给他们发东西,就当散步了。”

既然要找人来度一下亡魂,外婆也准备请周围的乡亲吃个饭,没几桌,但也需要精力去照顾。

他问:“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的?”

外婆摇头:“没什么了,你们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他和裴呈璟都简装出发,外婆走到哪里都要带随身的东西,顾淮倾向现买。

听到买东西,裴呈璟的眼皮一跳。

顾淮把菜夹他碗里:“多吃点。”

少爷看起来食欲有些下降,他就问:“你要在旅馆等我,还是一块去买?”

外婆也看出裴呈璟脸色不怎么好了,说:“开了一天车不舒服吧?又热,要不你再休息会,顾淮安排东西都很好的。”

老人家眼里还有心疼。

裴少爷却摇头,攥紧了筷子。

天色彻底暗下来,夜里的凉风不大不小,这时候街上的人才多起来,各种小吃摊纷纷支好桌子。

有些人围聚在摊贩前选东西,有些也站在奶茶店外等待,小超市里的人也不少。

顾淮才想起来,暑假还没有结束,镇上出来三朋四友围着的学生也不少。

顾淮也想起来,裴呈璟没见过夜晚的小镇。

小超市的名字一直没变,只是从小开大,但和那时候相比较,根本没有变化。

顾淮走进去,裴呈璟只觉得灯光像是有温度一样,刺眼,烙在身上还有点不适。

“你自己选,我去拿其他东西。”

话语在重合,裴呈璟的耳朵也被刺了一下,他想起第一次来镇上,选择价格便宜、质量也低下的牙刷毛巾。

顾淮还催他。

脑子里一直有个模糊细碎的画面,逐渐清晰,又被少爷的神智打散。

这一排排货架突然无限增高,变成了一座座黝黑的大山。

他无法跨越,甚至会坠落得粉身碎骨。

少爷完全没有心思挑商品,超市人不少,也很吵闹,扫码的嘀声和需要急救的监护器声音又重合。

他略微耳鸣,一切在身边的人都失去声音,走动的身影也模糊。

呼吸困难,裴呈璟感觉全身都像是有蚁虫在爬。

要花费毕生所学的所有礼仪,和长时间掩盖内心情绪的锻炼,才可以勉强稳住自己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