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思考时，新的变动出现了：

岛屿的道路中央，似乎有什么非常大型的机关墙动起来了，墙体移动时造成的嗡鸣声，因为过于巨大的体量，甚至汇聚成庞大的声响。

他跳下高墙，站到道路中心的凹槽前，蹲下检查——原本的十厘米深的凹槽已经深不见底。

里面一片漆黑，浓郁的血腥气之下，更深处还有一股腐烂的、如白骨般的、痛苦疯狂、隐隐狂热的气息，像被囚禁的凶兽，静候牢笼解封之时，瞳孔紧盯猎物，贪婪的垂涎是向牢笼外的预警.

挪瓦莱斯王宫，城堡正对中心岛阳台。灯光清晰地照在这里。站在阳台上，能观察中心岛正面全部情况，是一处类似瞭望塔的绝佳位置。

衰老的国王坐在最中央的王座上。

部下围拥着他，各司其职。

高廋男人无所顾忌地坐在地上，全身大汗，像是正经历着异常耗费体力的战斗。

雷特布莱特国国王，站在阴影处角落，仿佛是位体贴称职的旁观者。

紧盯电话虫影像的侍卫，向他们汇报道，“陛下，岛上的机关，已经启动成功，血槽深度已经下降到无法观察到的地方了。”

……而且，刚刚似乎还有一个很出名的大海贼，从电话虫视角里闪过去。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但挪瓦莱斯国王已经开始下达指令，就安分地闭口不言。

“威尔兰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坐在王座上，身体好像一只蜷缩的虾，胸腔和脖颈都僵硬着。

高廋男人全身放松下来，长长舒一口气，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嘴角笑意有些癫狂，“乐意……为您效劳。”

衰老的国王拿起王座扶手上的金色电话虫，拇指在按钮上轻轻摩挲，说话声像破风箱一样嘶哑难听，“让我看看……你的威力吧……屠魔令……”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岛屿，轻轻按下按钮。

‘……能否毁掉这座牢笼呢？’.

那些狂躁海贼，出于某种位置原因，忽然全部倒下了。虽然有几个还站立着，也是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艾琳随手拿起根棍子，戳戳倒在地上的海贼，确定不会再爬起来，绷紧的心稍稍平复。但看看四周，怒气又从胸口涌上脑袋，气得她额头都有些发烫。

敌暗我明，莫名其妙栽进陷阱：被离开岛屿的桥、全断了，想逃没有逃出去，忽然出现许多海贼发疯屠杀。

除了之前的盗船者，她真的很久没碰上过这么让人恼火的事，而且这次……之后该怎么处理，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她站起来，朝四周大喊，“米霍克——你在哪？”

四周环境从尖叫的混乱，变成了痛苦的吵嚷。半小时前，鬼怪和烟花装点的城池，还沉浸在热闹欢快中；现在却遍地血污和尸体，到处是崩溃的人。

有的人仗着胆子，去杀死倒下的海贼。到处是相互呼唤的声音，还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质问桥和海面的争论。

……

艾琳凭直觉往岛屿中心的城堡去，果然碰到了同伴。

米霍克从路边一家店铺里出来，手里提着个巨大的不锈钢桶。他看见她，直接递过去，“水，在这里。”

她眼睛都亮起来了，喜出望外，“啊，非常感谢！我现在真的超级渴啊！”

暂时修整，补充好水分，再洗掉脸上、手上和身上的血污。

艾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发圈扎好头发，“我们现在怎么办？三座桥应该都被切断了，岛上好像也没有其他能离开的途径。”

米霍克站在街道中央沉思，“暂时没想到什么办法。”

帽檐下的鹰眼一直凝视着道路中间的凹槽，他的目光往侧偏了偏，观察着四周，“准备好面对*更糟糕的情况。

“岛上发生的事情是被精心谋划的，如果挪瓦莱斯王国是主导者，那他们绝不只是想毁掉领土的中心岛。”

待在同伴身边，艾琳放松下来，张口就是胡来，“放任我们在岛上求生，看为了争夺资源劫掠其他人，拿电话虫直播相互厮杀的惨剧？卖到黑暗世界赚钱？”

米霍克：“……？”

他眉头微抬，但仔细想了想，“……真是个令人惊艳的主意。”

“啊啊，怎么想都不该用这个形容词吧！”

即使还没找到离开的方法，但在发狂的海贼全部倒下后，在同伴身边，这是暂时的轻松一刻.

挪瓦莱斯岛6公里外海域。

20多艘的挂着海鸥旗帜的蓝绿色军舰，正在朝黄金电话虫启动地点——挪瓦莱斯岛，飞速前进。

海军士兵向长官汇汇报，“报告，萨卡斯基中将！预计在十分钟后抵达目标地点。”

“嗯，保持全速前进。”

白色海军帽微微抬起，露出一张极为硬汉、古铜色的脸.

第197章 屠魔令

岛内看上去似乎没有能飞行的工具,两人往缆车桥所在方向去，想先观察下那里离海面的距离。

岛上遍地乱象，挪瓦莱斯军已经失去所有信用,城堡已经被愤怒的民众冲破。

站在岸边稍作观察,米霍克对艾琳摇摇头，“不行。距离太远。海军那边有种招式叫‘月步’，如果有那样类似飞行的能力，大概能上去。”

“那你能现场领悟吗？”她问。

“太夸张了。我并不擅长体术,也没有钻研过。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吗？”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啊。”

米霍克脸颊飘起一点红晕，他微微闭眼，“……真是近乎盲目的信任。”

艾琳坐在悬崖边,思考着,“要不，去岛上找找有没有能造桥的工匠，从这里搭一座木桥回去？”

“很难。”但他也没有说反对。

毕竟岛上情况已经糟糕成这样，有任何可能都值得尝试。

回头看向城内，杀人海贼们已经倒下,反而更混乱了。

到处是哭喊和争吵,在得知三座桥全被摧毁，无法离岛后,也有人控制不住心底的恶意,开始挥刀向更弱者。

“我们不会还要当临时管理者吧？挪瓦莱斯军已经失去信任了。这一岛的人和尸体，该怎么办？”

鹰眼皱起眉头，看看她，再看看那些哭闹争吵的人,语气不免带着点郁闷，“为什么要管理……”

他嘴巴不高兴地抿起，双手环胸，目光投向海水瀑布，似乎是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完全吸引了。

艾琳吐槽，“……完全是不想搭理别人的表情啊！”

“好吧，我去找人交涉造桥的事情。”

她哭笑不得，拿起怀表项链，看看时间，“现在四点五十。我们上岛应该快九个小时了。”

她思考着时间计算，还在想：如果一段时间内无法离开，如何保障岛上的基本生存需求。

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如闷雷般的声响，然后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艾琳猛抬头，看向四周。

米霍克左手把她微微挡在身后，“是炮弹，朝岛上来的！”

炮弹从高处海面飞出，以完美的抛物线，落在中心岛上，接触地面后炸开，地面传来一阵晃动，密密麻麻的炮弹发射下来，轰炸起岛屿。

整座岛的地面都在晃动。

鹰眼拦住前方袭来的炮弹，用剑气将它们提前击落。

但也许是这一角的异常被发现，远处城堡上空，亮起几盏超级探照灯，灯光汇聚在这一角，也把两人身影照的清清楚楚。

半分钟之后，大量炮火射击轨迹被调整为他们所在地点。没有被拦住的炮弹，开始轰炸岛屿边缘土地。

往后退，但城内也是无穷无尽的火力轰炸。探照灯还在不断追踪鹰眼和海妖，帮助提供目标。

即使两人分开，探照灯光也能分别追踪。

轰隆隆的炮弹、石砖房屋倒塌、夹杂着民众的尖叫与咒骂，那些哭喊声里，充斥着绝望的情绪。

艾琳在艰难地躲避炮弹，想呼唤四周民众躲起来，却也根本没有可以指明的方向。

到处是残垣断壁，她跳来跳去，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跑，避免更多人因为自己是轰炸目标而死。

……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炮火中逃窜了多久，只知道四周呼喊声已经渐渐消失不见，整座岛弥漫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碎裂、倒塌的石砖建筑填满整座岛。

但炮弹还在追着轰炸，连头顶的白色探照灯，都忽然染上几分浅浅的橘红，带着些暖意。

仰头看，海面上的天空，几枚巨大的暗红色岩浆拳头忽然出现，从上空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砸落。

“流星火山！”

“……赤犬！”艾琳想往岩浆攻击范围外跑，可没走几步，中心岛的边缘悬崖已经出现在眼前。

往后退，岩浆已经砸落在岛屿地面，四处流溢。

没有海水的情况下，确实无法处理这些岩浆。

悬崖边缘在炮火轰炸下，节节断裂，她想往回跳，但同伴却在朝这里奔来。

米霍克右手握剑，穿过岩浆区，朝她伸出手，说，“我们先往下跳。你抱紧我！”

“嗯！”艾琳抓住他的手，抱紧他的腰。

两人一起从悬崖边跳下。

风在耳边呼啸飞涌，脚底是预知不到尽头的无敌深坑。她双手抱住他，完全相信同伴有解决的办法。

探照灯跟不上他们下落速度，没几秒就失去踪迹。

鹰眼反手挥刀，把自己往岛中间的岩壁上推，靴子底砸在岩壁上，几乎摩擦出了火花。

他把夜深深插入岩壁中，阻止下坠的趋势。直到缓缓停住。

米霍克单手抓住一块凸出的岩壁，脚踩垂面，用刀在山壁上划出一个深深的三角，用夜撬出石块后，他拍拍同伴肩膀，“你能跳到里面去吗？”

艾琳抓住石壁，自己先爬过去，钻进三角形山洞。

他轻松跳进来。

这里大概在距离中心岛地面三四百米的地方。

终于重新暂时拥有安全位置，艾琳瘫倒在山洞里。

可一旦闭上眼，那些渐渐微弱的哭喊尖叫声，又重新出现在脑海中。

她不得不重新睁开眼，强制自己转移注意，“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米霍克在凝神观察上方动静，“先等一等。等他们派人来岛上检查。”.

海军行动时，挪瓦莱斯国王军也同样进行轰炸，并提供探照灯作为辅助。

鹰眼和海妖跳海自尽后，探照灯大致环绕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发现存活者后，军舰终于停止了炮击。

但由于中心岛距离海面太远，海军也无法前往下方岛屿检查。

完成‘屠魔令’行动后，赤犬踏入王国城堡，他登上阳台，来到王座面前。

衰老的国王正闭着眼，安坐在王座上。

身形壮硕的男人挡在他面前，如同最忠实的护卫一般。

萨卡斯基身形高大，面容不善，站在中央，直白地开口问，“你们手中的黄金电话虫，是由谁授权的？”

威尔兰斯坐在地板上，玩弄手中的小礼帽，“你是什么人？我们可是世界政府的加盟国，没有召见，海军有什么资格来陛下面前吵闹？”

“海军本部中将，代号赤犬。本次屠魔令行动的被召集海军将领，也是行动指挥者。发动信号的黄金电话虫，在海军本部确实有对应的白银电话虫和登记维护记录。但是——

“在记录中，授权信息和使用原由，都没有详细说明。”

赤犬捏着海军帽帽舌，即便是独身一人站在中间，浑厚深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动作，都带着压迫感，“如果解释不清楚的话，我有权，把你们带回海军本部，进行‘黄金电话虫’的授权调查。”

挪瓦莱斯国王睁开眼，“……解释？”挥挥手，示意下属，“联系五老星，把电话给他。”

他抓着扶手，缓缓坐直，不以为然地笑笑，“然后，立刻离开。海军小子。”

赤犬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去拨打吧，我要确认。”

……

屠魔令是非常罕见的海军大规模行动，也是海军系统中最紧急的召集令，就近、最强、精锐，只有符合这三条指令的军舰，才能参与到行动中。

挪瓦莱斯港口。

行动已经完成，海军舰队还没有离开，在等待本次行动的指挥官——赤犬中将。

目前还只是中将，但他的升任通知早已在内部公开，不久后，就该改称为‘赤犬大将’了。

准将珀利瓦，也在本次行动中。

他站在军舰甲板眺望，一一确认港口的每艘船只。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艘中小型、黑帆布的木帆船上。

珀利瓦跳下军舰，沿着港口，缓缓靠近。

这是一艘铭记于心的船。那面黑色的帆、十字架的刀，都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带领他从一个一无所有、陈旧、原始的岛屿，来到了新的世界！

灯、光亮、干净方便的水、取之不尽的食物、整洁舒适的衣服、船只、武器、无数部下；财富、地位、权力；多么美好的世界！

他跳上甲板。

即便几扇门都挂着锁，异常安静地船舱也告诉他，这里空无一人。

当然，怎么会有人呢？鹰眼和海妖，已经相拥跳海自尽。

珀利瓦轻轻拔出腰间的刀。名刀、哥萨克，一位曾名声极大的剑士的佩刀。

他站在船只中段，抬刀挥下，利落干脆地把这艘船从中间一刀斩断。

船只断成两截，头尾分离、各自缓缓沉入海中，黑暗的海水吞噬了黑色船帆。

年轻的海军准将亲眼见证艘船的沉没。

他把刀收回鞘，转身回到自己的军舰，下令，“把炮口对准那艘被我砍断的船，然后开炮击毁。”

本以为任务结束的士兵们，不得不重新行动起来，移动炮台，填装炮弹。

“砰——”

炮弹精准降落在那两截断船上，将它们轰成木板碎片。

副官问，“准将大人，那艘船是？”

“一艘……海贼船。”珀利瓦拇指抚摸着刀柄，心情愉快地轻声回答。

第198章 不死的诅咒者

挪瓦莱斯中心岛下。

没有灯光和烟火照明,这里一片安静。太过安静，甚至让米霍克有些不自在。

或者说，是艾琳太安静了。

他扭头看看她,问,“你怎么了？”

艾琳靠在三角山洞侧边，脑袋抵着石壁，五官几乎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说,岛上,还会有其他存活者吗？”

米霍克能听见她的悲伤，他闭了闭眼，客观地回答，“恐怕不多。我们跳下来时,岛上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

她用力咬紧牙齿,脑袋慢慢垂落，手指抓紧手心、握成拳头，砸在石墙上。岩石绽开蛛网状的裂痕，震颤波动传往山体深处。

他单腿盘坐，侧靠着石壁,手指搭在一起,缓缓嵌合，“你想怎么做？干掉这起事件的主导者？”

“……是。但不止！不管出于任何原因,这样毁灭一个岛屿、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罪魁祸首死一万遍，都不足够偿还罪恶。”

鹰眼沉默地注视着她，目光微微晃动，有些担忧.

五老星承认了黄金电话虫的真实性,但没有给出授权说明。

确认信息后，赤犬终于带着海军舰队离开。

军舰消失在海平线后，城堡里立刻钻出大批挪瓦莱斯军。他们用火箭筒发射两枚带铁索的长钉，钉入中心岛地面后，重新建造出两座简易缆车。

大量的人手和物资，依靠新缆车缓缓运输到中心岛。

这座太阳永不升起、黑夜始终笼罩的岛屿，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被砸毁的石砖建筑到处都是，没有道路，没有灯光，没有生命。军队士兵搬开残垣断壁、碎石砖和尸体，清扫出一条道路。

国王麾下的两位得力部下，亲自护送他抵达中心岛。照明灯伴随王座左右，核心人物们缓缓移向岛屿最中心。

他仰望天空，仰望群星。

二十三岁那年，成为挪瓦莱斯国王时，这座岛的天空便是这样；现在自己已经六十九岁，垂垂老矣，这座岛的星空依然如此。

……近乎永恒不变般。还有先祖留下的禁令，那位被关押的、许诺愿以任何换取自由的不死诅咒者。

王座停下了。停在岛屿中央城堡原本所在、现在变成废墟的位置。

“挖掉其他东西，找到城堡位置。”他下令。

士兵们埋头苦干起来，挖开废墟，清走石砖、杂物，甚至其中偶尔还有几具穿着挪瓦莱斯制服的尸体。

国王身边的侍从们，也都承担起运走杂物的工作。

原本只负责管理电话虫的侍从，从未做过这类重活，但又不得不忙碌起来。他挑挑拣拣，在同伴的催促下，搬起几块石板，往远处走去。

照明手电被咬在嘴里，他腿打颤，搬着石板，在废墟中穿行。他小心避开遍地血迹和尸体，不知不觉就一个人走到悬崖边。

没有人，地上也没有尸体和血。他松了口气，把石板从悬崖边抛下去。

被炸毁的城内，弥漫着硝烟、尘土、血腥等等复杂的混合气味。稍一回头，就让人头晕目眩，几乎要吐出来。

侍从小心试探悬崖的稳固程度，关掉手电，躲在一片黑暗中。

他从口袋里取出小电话虫，对着它自言自语起来，“国王陛下……为什么要杀死岛上的人呢……”

中心岛的挪瓦莱斯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永远住在岛上，有着类似囚徒的地位，他们除了日常生活外，还要通过劳动制作、售卖商品支撑岛屿经济运行，维护岛上道路等等。

海面上的挪瓦莱斯人，更像是这里的看守者。居住在海面港口中，或是隶属国王的城堡。

他给电话虫喂起蔬菜叶，同时留意四周是否有人靠近。这是日常工作时偷偷喂宠物养成的习惯。

‘下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侍从有些不安，朝悬崖下拧开手电往下照。

什么也没有。

他在悬崖边坐了会，感觉浑身不安，还是想往下看，刚探头探脑，一道身影忽然从下面飞出来。

“啊啊啊啊——”侍从被吓到，尖叫着、连滚带爬往陆地内逃。

鹰眼右手拿着夜，稳稳落在地上。他刚刚借住手电一晃而过的光，瞄准几处地方，贴着石壁跳上来。

登陆后，海妖也从他肩上跳下来。

她看向前方——

整片中心岛都笼罩在黑暗中，偶尔几处冒着未燃尽的火光，但岛屿最中央，却散发着明亮的白光.

整座城堡的地面被清扫一空。

原本城堡中央是由凹槽组成的一座小广场，现在所有凹槽都下降后，它裸露出一个深坑，底下是类似保险库的大门，一枚巨大的钢螺栓躺在底部。

士兵们被放到深坑底部，推动钢螺栓，缓缓旋开。

就在钢螺栓拧到将近打开的程度，阀门底部传来一阵冲击晃动，整座厚重的大门忽然从底下被掀起。

一只银色盔甲覆盖的手臂，把厚重阀门整个掀起，砸在墙上。

手臂主人也缓缓出现在探照灯下。

门下只有一间如同棺材般的小空间，躺着一套银灰色黑铁骑士盔甲。

全身被锁链甲包裹，鞋面护甲、腿甲、护膝、胸甲、臂甲、坎肩、盔甲手套与头盔。容貌、身体，所有一切，都隐藏在厚重盔甲下。

一股深黑色雾气深深笼罩着他，在盔甲间流溢。

“哐、哐、哐。”

盔甲缓缓坐起来，身上的铁片相互碰撞，发出让人心惊的声响。头盔微微晃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中苏醒，伴随呼吸节奏出现，盔甲胸膛开始规律的起伏。

他仰头，与上空的灯对视，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哈。”

从手边拖起一把细长的刺剑，盔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跃而起，跳出深坑，站上地面。

士兵们手持武器，谨慎地围住他。

黑铁盔甲骑士足足两米多高，他无视了那些士兵，自顾自地说起话来，“世界……外面的世界！我啊……终于重新出来了！”

国王握着权杖，缓缓站起。他手中拄着沉重的黄金权杖，灰黑色皮毛衣领包裹衰老干枯的皮肤。

“被诅咒的不死者，你承诺过，只要有人把你放出来，愿意为对方奉上一切。”

“奉上一切？哈，哈哈。”黑铁盔甲先是低笑，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甚至放声大声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绕着深坑踱步，如同舞台上的明星一般，优雅地挥手，“说的没错，只要有人能把我放出去，我就愿意奉上一切，没错，我曾经！承诺过！”

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骑士盔甲忽然暴怒，他揪住旁边士兵的衣领，那些黑雾也跟随肆意弥散，“我曾经——承诺过——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我到底——被关在下面——关了多少年——说啊！”

士兵被他拉到空中，害怕地大叫，“啊啊啊，救命！救救我！”

黑铁盔甲甩甩手，将他甩砸到地面上。

滚地两圈后，士兵彻底倒下，一动不动，再也没有声响。其他士兵纷纷后退。

国王双手搭在权杖顶部，眯起眼睛，“所以呢？”

头盔里发出低沉的嗤笑声，“是的~我曾许诺过~但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只要有！一！天！”

他在‘有一天’上咬着重重的音，直勾勾看向、或者说瞄准王座上的人，“有人把我放出来——我就要杀死……所有人！”

斯特伦手握战锤，挡在前面；

威尔兰斯蹲在旁边，咧起嘴角，“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啊。”

他像弹力球一样，朝着盔甲撞去。

那具厚重的黑铁盔甲，抬剑如抬手般轻易，精巧地刺入威尔兰斯腹部，完全止住他的攻势。

进攻和反击就发生在一瞬间。

太多人连过程都没看清，仿佛就是高廋男人跳起、撞在刺剑上，自取灭亡一般。

骑士盔甲轻轻拔出剑，哼着轻快的小调，报出数字序列，“Sed~”

威尔兰斯缓缓倒下。

斯特伦脸色大变，“喂！”

国王握紧手中权杖。

盔甲却根本不理会他们，癫狂地、挥剑收割起四周的士兵，兴奋地高声数起数，“三！四！五！七！十！哈哈哈哈哈哈！”

在狂欢般大笑中，士兵随着他的数数声，一个个倒下。

斯特伦追上骑士盔甲，战锤用力朝他砸去。

纤细剑身反手回攻，出招快而准。但只有迎敌的斯特伦，才能清楚知道，刺剑中蕴含着多强大的力量。

国王招招手，示意身边的人，“准备药剂。”

医生飞快从医药箱中取出一支小药管和一支注射器，用注射器吸取其中的半透明药水。

他准备好药剂，在递过去时，提醒道，“陛下，您必须谨慎使用了。”

国王打量手中的注射器，没说任何话。

他忽然抬头，看向四周废墟——

倒塌的石牢上，站着个穿风衣的男人，在挪瓦莱斯岛这样永远黑夜的地方，居然还戴着一顶格格不入的黑礼帽。

但这个拿着Kriegsmesser战刀的剑士，注意力似乎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目光就投向了正和斯特伦交手的黑铁骑士盔甲。

鹰眼从坍塌的房屋废墟顶上跳下来。

挪瓦莱斯国王这才注意到，他原本所站的地方，还有一个蓝色长裙的女人、不，蓝色鱼尾的人鱼？

她从废墟上滑下来，缓缓挪到王座前，指着扶手上的黄金电话虫，“那个黄金电话虫，是你启动的吧？”

他坦荡地承认，“是我。”

艾琳后槽牙磨了磨。她取下手腕的发圈，把长发扎在脑后，“我要击败你，要向全世界公开你的罪行！”

“噗，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吗？”

“这不是处罚。既然做出这一切，那证明你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

“这是对你的审判。”.

第199章 黄金权杖滑落

这两个人,挪瓦莱斯王、拉努夫想起来了——

雷特布莱特那边的人说，鹰眼和海妖会在不久后抵达挪瓦莱斯，等他们上岛后再执行计划,之后世界政府问起来,罪名可以直接推到他们身上。

“你们两个，居然没有被屠魔令消灭吗……”

艾琳握拳，“那可真是不如你所愿了。”

她没再废话，跳起,跃过簇拥的士兵,朝着王座前直冲过来。

他举起黄金权杖，勉强挡住第一击。因为力竭，被击退到王座座椅上。

几个士兵很快举刀靠近，从不同方向围攻,将海妖逼退。

衰老的国王拿起注射器,熟练地将药剂注射到体内，目光瞥向狂舞的黑铁盔甲，“……真是出人意料的结果。被诅咒者背弃承诺；你们两个也没有死。”

他长长舒气，仿佛胸腔被重新唤醒，握着权杖从王座上站起,一改之前佝偻苍老的形象,像青年一样身姿挺立，手持黄金权杖。权杖质地特殊,大约是件非常坚固的武器。

“审判？海贼审判国王,真是荒谬！”

艾琳几下甩开士兵，手掌带着巨浪级别的力量攻上去。

掌心和黄金权杖碰在一起，攻击力量相互对抗，爆发出的巨大冲击力,瞬间掀翻周围所有人。

她用力往前推，把挪瓦莱斯王连同他的王座一并击退。

不过刚刚对方的实力，似乎跟最初那下完全不一样，“他变年轻了？怎么回事。”

但没有区别，他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稳住重心，握定权杖，内心大为震撼，‘这家伙……简直是怪物级别的力量。’

艾琳跳起，瞄准王座和对手，从空中直坠，把王座完全破坏，地面也砸出一片蛛网状的坍塌废墟。

拉努夫并不想硬抗这一击，往后躲避开了。趁她落地时，权杖重重挥上去。

双方再度正面交手。

海妖动作大开大合，明明力量极大，在精准控制下，却带着海浪般的柔和感，攻击如坠入海面般被吞噬，海水力量再涌上来。

拉努夫又接几招，立刻果断放弃和她对抗。即便药剂能短暂让自己回到年轻状态，那种力量……人类根本无法对抗。

他抬手指使士兵围住她.

像刺穿威尔兰斯那样，黑铁盔甲再度刺穿斯特伦。

身形高大、手持战锤的男人，因力竭和重伤，被迫单膝跪下。

黑铁盔甲蹲下，肆无忌惮的嘲弄败者，“怎么？就这点本事，想要夺走不死诅咒？让我猜猜，是那个快死的家伙想要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盔甲手套揪起斯特伦衣领，把他的视线强制转到海妖和挪瓦莱斯王的战斗中，轻声昵语，“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不死诅咒，传递方式并非被诅咒者所能控制，而是……”

骑士头盔贴紧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斯特伦嗓子里咳出大团血沫，他想张口大喊什么，却在下一瞬，被刺剑捅穿了喉咙。

挪瓦莱斯军的两位首领，至此全部落败。

“呵，”盔甲手套轻轻丢下新尸体，嘟囔，“第几来着？二十一？二十五？嘛嘛~数不清了，要不重新开始数吧？”

他轻巧地甩着武器，想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但一位新的、更强大的剑士，已经站在黑铁盔甲前。

他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你的剑术很强，也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见。来切磋一下？”.

斯特伦败了，但鹰眼却和那具盔甲打起来了。海妖对他出手毫无保留，对其他普通士兵，反而没有那么强的敌意，士兵还能暂且拖她一时。

计划前半段异常顺利，后半段却混乱地出乎所有意料。

拉努夫因失利而心生烦躁，注视着被士兵包围的海妖，且退且走。他往新搭建的缆车方向逃。

赶到后，却看见遍地倒下的挪瓦莱斯军，还有站在缆车前的雷特布莱特国王——沃尔切。

他握紧黄金权杖，额头上青筋隐隐暴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沃尔切倒是毫不心虚，“帮你找来那么多海贼，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啊。”

他拔出腰间的两把短弯刀，“你留在海面上的人，已经被我们干掉了。把关于不死的秘密交出来吧！”

拉努夫往后退，却又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回头看：果然，海妖已经甩开士兵，追上来了。威尔兰斯和斯特伦、士兵都不在身边。

他呼吸急促起来，后背直冒冷汗。海军不可能对世界政府的加盟国动手，但海贼可没有任何需要顾忌的。

药效缓缓褪去，年轻的状态正在慢慢消失。

“我可以告诉你不死的秘密，只要你杀掉她！”拉努夫拄着黄金权杖，手指落在缆车营地上的金发女人。

艾琳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朝挪瓦莱斯国王直接冲去。

沃尔切用弯刀挡住金发女人的攻击，同样被巨大的力量震退数十米。

他看清对手后，冷汗也跟着唰唰冒出来，“海妖？居然没死！开什么玩笑，这家伙可是赏金三亿多的大海贼……”

目前悬赏金的含金量还相当高。赏金一旦过亿，就代表被悬赏的人物危险性极高，而且有很强战绩。

没有任何部下支持，只有两个人的海贼团队，其中任何一个，都绝对是实力顶级的多面手。

她被一群士兵拦住半天，耐心已经被压缩到极点，表情冰冷，“让开！”

沃尔切试着拖延冲突，“海妖大人追杀挪瓦莱斯王，是因为什么呢？”

艾琳高声反问，“看来你不知道岛上发生什么了？”

“并不清楚。不如您介绍一番。”

“既然你不知道——”

提到岛上的经历，她心中怒火更是几乎要从胸腔烧到全身。

压制一切的气势，抑制不住地从身体中爆发出来，席卷在场所有人。

沃尔切的部下们摇摇晃晃，很快倒下，只剩他和一个心腹还站着。

四周瞬间清静下来。

“霸王色……”沃尔切瞳孔放大。

“那现在就滚。”海妖平静地说，眼睛如风暴前的海洋，深邃的蓝，其中仿佛酝酿着飓风。

沃尔切心有不甘，但立刻退让开。

拉努夫早已逃到悬崖边。

他启动缆车，扯下厚重尊贵的皮毛围领，钻进缆车内部。

伴随“哐啷——”“嘎吱——”的缆车运行声，他虚弱地倒在上行的缆车内部，往回看，缆车才离开岛屿地面数十米，咬牙道，“只要回到海面……”

地面上有一座庞大的缆车运行机器。

艾琳没法瞬间理解它的操作方式，而且离开岛屿需要那两条铁索。

但缆车运行速度很慢，她跳上铁索，往前跃去，抓住向上转动的钢缆，晃动自己的身体，像立定跳远那样，把自己甩出去。

她算得很准，精确地抓住缆车下外壳上的横杠，晃悠悠地挂在缆车下。

头顶缆车运行声作响，耳边是哗哗风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

“真是疯子！”拉努夫缓缓挪到缆车门口，抓住内部护杠，把自己固定住。他举起黄金权杖，朝海妖砸去。

艾琳单手抓住缆车，用另一只胳膊挡住攻击。她借这股对抗的力，甩动自己，反向往上翻。

拉努夫眼一花，缆车下的人影消失不见，钢铁舱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忽然全身颤栗，回头往缆车内部看——

海妖躺在另一侧舱门口。她大概摔得不清，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脚步踉跄，双手发软，没握住权杖和护栏。

艾琳往前滑，抓住他胳膊，像丢一袋土豆那样，把他丢回缆车车舱内。

璀璨华贵的黄金权杖从空中滑落，沉默无声地坠入深渊；

已经失去部下、华贵外袍和权杖的挪瓦莱斯王，衰老而虚弱倒在车舱角落。

缆车还在继续往海面上移动。

艾琳抓着护栏，遥遥看着中心岛——来时，那里灯光明亮，还是座装设怪诞、氛围欢快的度假岛屿；现在却沉睡在黑夜下，铺满尸骨和坍塌的废墟。

她喉咙发痛，质问角落里的国王，“你为什么要毁掉这座岛？这里难道不是你的领地吗？即便游人与你无关，可岛上有那么多你的子民！”

巴里兰德卡佩拉努夫二世，虚弱地喘着气，反笑起来，“子民……不过一群囚徒而已，被诅咒的不死者，不死……”

他根本不理会问题，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监狱”、“牢笼”、“不死”。

不用再管这家伙了。

艾琳闭上眼睛，深呼吸，竭力平复愤怒的情绪。

作为罪证的黄金电话虫，已经被她收在口袋里了。等回到海岸上后，拿电话虫录下这个国王的疯言疯语，把证据照片和真相发给世界经济报报社。

她看向中心岛，开始担忧同伴*那边的情况.

第200章 伊斯塔克

艾琳站在缆车上,遥望中心岛。

能隐隐看见光亮的地方，有两个激烈交战的身影，刀光剑影闪动,大概是米霍克在和那个看上去疯疯癫癫的骑士交手。

铁索方位很好确认,米霍克决斗结束，一定会找过来。

……

被称为‘被诅咒的不死者’的剑士，一身陈旧古老的骑士打扮，手执刺剑,全身都被黑铁盔甲包裹,没有任何皮肤暴露在外。

让人无法分辨其内到底是什么，人类？还是一具尸骨？

实力强大，剑术灵活而精妙，干脆利落的交锋对抗。

米霍克久违地感到了兴奋。

他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碰到过这样实力出众的对手。

短短数回合,黑铁盔甲便收起轻慢的态度，夸赞道，“精湛强大的剑术，丰富的战斗经验。你这样的家伙……即便在我那个时代，也是相当强大的剑士啊。”

又像是想到什么,轻叹,“不过我的名字，大概早就被历史遗忘了吧。”

他竖起刺剑,立于身前,“既然这样，那么就暂且以这把武器的名字作为称号吧——我是伊斯塔克。”

鹰眼同样报上自己的姓名，“乔拉可尔米霍克。”

伊斯塔克将剑尖对准他，放低,指向地面。

米霍克：“……”

他有些诧异地抬眸。单手握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以回应对手。

这个决斗开场动作，迪恩以前倒是对他提过。在讲一些花里胡哨、流传远久的剑术礼仪时提的。

他的原话是：“要是真的有人在跟你决斗前，做这个动作，你就可以直接嘲笑对面，是个该入土的老古董了。”

从出海到现在，米霍克确实第一次碰到……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方似乎确实是从地下爬出来的。

两把武器缓缓抬高，刀尖相抵，一触即离。

剑士之间的惺惺相惜，到此为止。

接下来，是纯粹的战斗，对胜负的追逐。

夜是大型单刃刀，本身手感相对厚重，是为战场专门设计的兵器。米霍克用的很习惯，风格霸道果决，招式自然利落。

伊斯塔克手中的刺剑，在长度上并不逊色，只是更纤细、单薄、也灵巧。招式多变且精妙，他本人实力，更是世所罕见。

杀死所有人的目标，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

鹰眼压低身体重心向对手快速逼近，刀刃横扫，一招压覆前方所有方位。

伊斯塔克跃起，在空中灵活地跳跃避开。

挥出的招式没有敌人可以攻击，摧枯拉朽般扫平前方所有废墟。

意外的，清出一片非常宽阔的平台来。原本脚下处处是碎石，城堡这片区域有些放不开手脚，现在人为制造擂台，打起来倒是舒服了。

伊斯塔克落回地面，“在这样的地方决斗，倒是不错。”

他不甘示弱，用了类似的招式，反手将对手所在这边的砖石大面积清扫。

不过成果差强人意，不如鹰眼的攻击范围广而强大。

米霍克避过这次攻击，也没怎么注意身后的碎石砖废墟平不平坦。他握着夜，保持着稳定的戒备状态。

但黑铁盔甲却能看到他身后的‘战果’，也知道自己在这一战里失利，不免恼怒，盔甲里的黑雾也连带爆溢而出。

他抢先手进攻。

国王离开、两位首领落败，士兵们无法插手剑士间的决斗，拉上倒下的同伴，朝新铁索缆车方向逃去。

“快逃！趁他们打起来了！”

“那种怪物之间的战斗，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吧。”

“我不想死啊！”

……

中心岛宛如一座巨大的擂台，将两个剑士共同围困在夜空下。战斗不可避免对场地产生破坏，西北角被削去大量地面。

刀刃交锋，剑气挥出，连空气和风都被切割成一片片不完整的片段。

米霍克在战斗里，也观察到伊斯塔克某些奇异的特点：

体力几乎无穷无尽，半天过去，状态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是一件相当反常、而且不可能出现在正常人类身上的事情。人的体力是有限的，精力和发挥是波动的。他可以让保持在平稳的高水平状态，但偶尔也会有少量起伏变动。

另外就是，盔甲上的黑雾，大概是某种力量。

他并不想研究盔甲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既然对方的状态永远不会发生改变，那么战况不能一直焦灼下去。

得找到突破口。

鹰眼确定决策，立刻改变进攻思路.

士兵们费劲千辛万苦，躲避剑术决斗的余波，乘坐缆车回到海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神情烦闷、坐在铁索架前的海妖……

还有头发散乱、满身尘土，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挪瓦莱斯王。

在拿电话虫逼问完事件真相后，艾琳就把他击晕了，也禁止任何人带走拉努夫。

她在等岛上的决斗结束，和米霍克会面。

士兵们不是她的对手，败退之后，再没敢再靠近。

只有一个年老苍老、头发灰白的士兵，悄然靠近，试探海妖的戒备距离后，试着小声呼唤，“陛下，陛下。”

士兵摸索身上，忽然取出什么，一把插入他脖颈中。

艾琳以为他是国王亲卫，只要不是带人走，也随便他们。

所以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赤红血液已经从干枯衰老的脖颈中飙升喷涌而出，拉努夫死死瞪大双眼，双臂挣扎，用力抓住四周物品。

只看一眼，她就知道——他要死了。

其他士兵纷纷尖叫起来，“国王陛下！”

“你在干什么？”

“你为陛下效力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由其他人怎么拉，灰发苍苍的士兵都无法被拉动。他双眼发恨，死死搂住拉努夫的尸体，匕首疯狂重复刺入的行为。

艾琳闭上了眼。

最后居然是被自己的部下杀死……何其讽刺.

胸前盔甲上，是一刀巨大的劈砍伤口，萦绕的黑雾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从胸前伤口中不断溢出。

伊斯塔克虚弱地单膝跪地，他单手捂住胸甲，执剑插入地面，以支撑自己，“……让人惊叹啊。哈哈。”

鹰眼双手轮转，换单手握住夜。

在一场畅快的剑术对决中取胜，是个让人身心愉快的结果。

骑士头盔缓缓抬起。

黑雾萦绕，往空气中扩散，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执剑、单膝抵地，他仿佛回到宣誓效忠的那一日，又或是亲手……

尽管无法与头盔下的双眼对视，米霍克凭直觉判断，伊斯塔克正在注视自己，深深地注视，痛苦又执着的眼神。

他询问，“你怎么了？

骑士头盔垂落，像是失去力量，盔甲无力地垂坐在地。

他摇着头，说话有些胡乱，“走……走！”

失控、落败，是件痛苦的事情。

米霍克无意旁观一位值得尊重的对手的难堪情境，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在他露出后背的瞬间——刺剑破空袭来。

鹰眼尚未完全从战斗状态中退出，立刻反手打落。

萦绕着黑色霸气的夜，如曾经击破无数对手那样，顺势破开那具黑铁盔甲，完全、彻底地捅穿黑雾萦绕的骑士身体。

他愕然，再生出几分怒气，手掌握紧刀柄，眉头跳了跳，“你这是在做什么？”

盔甲手套按在夜的刀背上，伊斯塔克把自己往后推，低声笑起来，“真……抱歉。”

米霍克不明白他的意思，顺着动作，缓缓拔出刀刃。

黑铁盔甲失去所有支撑，仰面倒下。

骑士头盔枕着遍地破碎的石砖，像一具久经折磨的尸骨，终于获得解脱，躺在在这座被破坏的囚笼上，沉沉睡去。

原本浸满盔甲的黑雾，从其中剥离出来，汇聚成一团不成人形的黑影。

鹰眼后背忽然生出几丝凉意，脚下也变成无底深渊，有无数股拉力，将自己往下牵引。

如毒蛇吐信般的轻语在脑海中回荡，“接受我……接受力量……永生不死……力量……”

视线、触觉都变得异常虚幻，甚至连脚底是否踩在实处、重心的方向，都忽然无法辨认起来。

米霍克额头沁出几滴汗，握紧夜，霸气和剑意全力释放，往面前地面用力插下去。

四周黑雾瞬间被驱散。

但很快重新汇聚，变成一团庞大的黑色虚影，直冲过来。

他反手执剑，挡住黑影，再挥刀横扫，剑气爆发，将面前的所有区域清扫一空。

黑雾被大面积剿灭。其中少部分，潜藏于黑夜之下，灰尘般落入地面，匍匐飘零。

鹰眼检查四周后，把夜收入背后的刀鞘。

他往前缓缓走两步，望着躺在地上的黑铁盔甲——失去那层黑雾，使它变得更加陈旧、破碎，中央的巨大伤口里，露出几截白骨。

米霍克又想起迪恩的话，心情有点复杂，“……确实是该埋进土里的家伙了。”

他为伊斯塔克收敛好尸骨，连同他的武器刺剑，在岛屿边缘挑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埋葬。

岛上几乎不剩任何人影，同伴也不在。米霍克猜她已经处理好目标，启动缆车，缓缓升往海岸。

夜风习习，凉爽惬意。

他微微合眼，双腿交叠，坐在车舱内，夜安置在手边。

战斗状态结束后，疲惫、困意、饥饿、口渴等等渐渐袭来。

鹰眼并不厌烦这些身体的本能反应，平衡并调节这些感觉，让身体保持在精力充沛的状态，也是一项有趣的活动。

不过，艾琳的话，大概会哼哼唧唧地说着好累，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倒头就睡吧？回到船上后，还是先好好休息一番。

巨大瀑布的水声越来越清晰，熟悉气息也出现在感知不远处。

他睁开双眼，起身，看向前方海岸上的金发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