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只招募女的?开什么玩笑,那女的能当兵打仗?别还没上战场就吓哭了。”
“是给池太后招募亲兵啊,那这也不行啊,女人就该留在家里织布带孩子,就她们那个身子骨,哪里保护得了太后啊,还是得招男的。”
“就是,这池太后眼皮子太浅了,要知道这当兵的最好是无家无业无牵无挂,那女的又要嫁人又要生娃,让她们来当兵,可别贻笑大方了!”
有好事的百姓听了,立刻嬉笑怒骂起来,连池太后也要嘴几句。
台上的金乌卫队长听见,立时冷目朝人群中扫过来,厉声道:“是谁在辱骂陛下?”
侍卫伸手一指,“就是这几个泼皮无赖。”
一声低吼,“抓起来!”
数名侍卫立刻拔刀奔过去,将那几个出言不逊的男人抓住,铁链烤住手脚,拖到台前的柱子上,锁上了。
男人们吓得脸色铁青,纷纷哀声求饶,“诸位大人,诸位姑奶奶,小的知错了,您饶了小的这回吧,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现在知道不敢胡说八道了,晚了。”卫队长单手压住腰间的刀柄,看向面前的百姓,冷声道,“朝廷募兵,为的是镇世安民,你们在这闹事,是想造反吗?谁再敢乱嚷嚷,就来跟他们一起,通通抓进监牢!”
卫队长这话一说,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顿时没有了声音,一片死寂。有的摇摇头,就悄悄从后面走了,人群顿时少了一大半。
负责募兵的侍卫慌忙举手喊道:“只要应选入募,就能获得安家、行粮和饷银,一切费用全部由朝廷供给!”
然而,响应者还是寥寥。
有妇女在旁边观望,不敢上前,被男人一把拽走,“看什么看,回家做饭去!”
侍卫看着登记名册上,十个手指头都能数清的应募名字,顿时失望不已。
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身前传来,“我要应召,是在这里报名吗?”
侍卫立刻抬起头,看到来人,登时眼睛一亮,“是,你叫什么名字?”
“李猛女。”
“啊——!你不就是那个连皇帝都敢拒绝的人吗?我听金乌卫的姐妹说过你的故事,你可真厉害!”
“谢谢,还得多谢你们救我出监狱。可惜我回家后,我爹就又逼着我嫁人,真没意思。那我还不如来当兵呢,你们这包吃住吗?”
“包,当然包!”
李猛女这才安心了,拇指在印泥上一摁,接着拿过名册,在自己名字上按下了手印。
没过多久,这份名册就到了混在侍卫中观察的赵明月的手上。
赵明月一脸期待,“怎么样?是不是很多人应募啊?”
她在旁边看那么多人来询问打探,想着也该有个百来人报名吧,反正先来者不拒,倒时候在筛选。
不想侍卫神情局促,“公主,已经招募有、有十个人了。”
赵明月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禁军十二卫都是世兵制,多得是人想进还进不了呢,尤其是皇帝近卫,可是皇帝跟前的差使,多的是皇亲世族想来混职衔、领饷银。
怎么轮到她们金乌卫,就应者寥寥了呢?
就算世人不喜女子学武,可这诺大个都城,也不至于找不出几百个精壮女子啊?
赵明月捏紧手中的名册,眉头紧锁,这样下去,怎么跟阿娘交差?
她立即转头看向旁边薛淇,求助道:“薛师傅,眼下要怎么办?”
薛淇似乎正在沉思什么,并没有听见赵明月的话,赵明月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薛师傅,你快给我想个主意啊。”
薛淇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向她,略一沉吟,“公主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要让你来募兵吗?”
赵明月一愣,这个问题她当然想过,只是不敢说,小心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道:“阿娘让我多多历练,大概是想培养我做她的继位者。”
薛淇微微一笑,“公主的确聪明。”
赵明月脸色一红,她有自知之明,还不敢领受薛淇的赞赏,正要谦虚几句,就听薛淇话锋一转。
“不过,陛下让你募兵,其实是在帮你培养自己的势力。”
赵明月瞪大眼睛,连忙摇手,“不行!我是帮阿娘招募亲兵,怎么能说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呢?”
薛淇笑了笑,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种单纯的动物,既无奈又怜爱。
“凡是募兵,非强壮者不能入选,而世兵世袭罔替,素质良萎不齐,可禁军十二卫依旧是多世兵而少募兵,公主想过为何吗?”
赵明月茫然摇头,“我不知道,还请薛师傅指点。”
薛淇缓声解释道:“因为募兵虽然素质强硬,却多为无家无业之人,负责招募的军官长期和士兵待在一起,同吃同住,只要对士兵们报以恩信,那么她们就会视军官为母姐,为之效死。如此一来,朝廷的军队,就成了私人的军队了。”
赵明月再次摇头,“不会的,金乌卫始终是阿娘的亲卫,六师傅、玉照、还有灵琼,她们都只会为阿娘效死。”
薛淇皱了皱眉,似是看她过于执着,还要再说,赵明月连忙止住她,“薛师傅,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和阿娘感情深厚,阿娘疼我爱我,我也信她爱她。我真的只想为阿娘分忧,办好阿娘吩咐的差使,并没有其她的心思。”
薛淇深深望了她一眼,轻叹口气,“公主是赤子之心,只是……罢了,我教你个法子,先募兵补足金乌卫的缺额,你这样……”
赵明月听她说完,立即弯起了眉眼,“我就知道师傅聪明,谢谢师傅!”
————
与此同时,甄睿才和谢秦剑就站在高台对面酒楼的窗边,看金乌卫募兵的热闹。
甄睿才本来还担心金乌卫若是成势,会削弱他禁军统领的权力。
况且,这几年南边闹洪涝,北边闹旱灾,税银是一年比一年少,把银子都拨给了金乌卫,哪还有钱养其余军队?
先是打破卫兵的世袭,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借口没钱,裁撤他的兵了?
因此一听说赵明月带人在这里募兵,他立刻就跑过来看情况。
如今看到这应募者寥寥无几的场面,立即笑出了声,“哈哈!池太后费尽心思要把银子拨给仪鸾司,结果呢,连个人都招不到,真是笑话。”
甄睿才收回目光,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斟了杯酒,表情惬意地品尝起来。
谢秦剑依旧站在窗边,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只是听到甄睿才的讥讽,也忍不住补了一句,“舅舅,我早就说过了,女人成不了大事。”
“谢秦剑,你还好意思说,”甄睿才听他开口,又来了气,怒道,“让你去解决赵玉璋那个女人,你说的轻而易举,还不是失手了!”
“舅舅,我那*是一时轻敌,谁知道赵玉璋半夜都不睡觉的。”说着,谢秦剑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他抬手捂住胸口,哪怕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还是感觉隐隐作痛。
好在他已经吸取了教训,在衣服里面穿了可以抵挡所有伤害的护甲。
再有下一次,他可不会输。
不过现在,还是找到当初那个在南阳行宫为他说话的公主要紧,他可是准备好久了,要好好感谢她一番呢。
谢秦剑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高台,忽然,瞪大了眼睛,那个人不就是?!
————
赵明月手撑着高台边缘,将身一纵,跳了上去。
她走到高台中间,将手拍了拍,就有两名侍卫捧过来一个捧盒,上面罩着块红布。
台下人群纷纷扬起了脸,小声议论道:“这女的是谁?抛头露面的真是不害臊!”
众侍卫立刻喊道:“安静!这是公主殿下!”
众人吃了一惊,“什么?这真的是公主?不都说公主都是美若天仙的吗?”
“什么公主?哪有公主,快让我瞧瞧!”
人群一阵骚动,出于对皇室成员的好奇和敬畏,纷纷往高台这边挤,想要一睹公主的真容。
赵明月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感觉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意的,也有歹意的,忽然就有些怯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等反应过来时,又有些羞恼,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这些人还能吃了她不成!
她深吸了口气,将手往旁边一伸,就有侍卫取来钢刀放在她手上。
赵明月握紧刀柄,挽了个刀花,刀尖在红布上一挑,一块金灿灿的黄金立刻露了出来,看得台下众人惊声一片。
赵明月看向众人,朗声道:“我今日在这守擂,谁要是能胜过我,就可以拿走这百两黄金,要是输了,就得当我的兵!”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招募女兵本就令人惊奇,如今公主亲身出来打擂台,更让人震惊。
没一会,这消息就传遍了都城,连都城周边的人都知道了,众人云集,都想要来瞧瞧这个热闹。
再说赵明月这话一说完,就有个男人跳上台来,一副痴迷的神色,“能和公主比试一遭,草民死也甘愿啊!”
卫队长抬起一脚,就把他踹下了台,“滚,不收男的!”
第47章 梅君嵘
男人仰天摔入人群,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众人见状,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而其余人见了卫队长的彪悍样子,也不敢再造次。
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台比试。
就在气氛即将陷入冷寂之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我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花,一道人影刷地跃上了高台。
仰头看去,却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头束银冠,身穿赤色圆领袍,腰束革带,整个人显得挺拔而矫健,一看就是个习武之人。
再看她面容,双眸明亮深邃,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自信满满的气质,似乎对这次比试胸有成竹。
台下,抱着篮子的老婆婆惊讶地“哟”了一声,“好个俊俏的女子,只怕这公主也不是她的对手。”
旁边,穿着短衫的中年男人将下巴一抬,粗声粗气道:“这个是我女儿,从小就喜欢练拳舞棒,我一身拳脚功夫都教了她,别说女的,就是男的,都不是她对手!”
老婆婆一脸惊奇,“这可真是当儿子养了,那你舍得让她去当兵?”
“当什么兵?我还指望她顶门立户,招个赘婿给我梅家传宗接代呢!我让她上台比试,就是奔着那一百两黄金去的。”
中年男人语气自傲,好像那一百两黄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有比试免不得就有赌注,台上还没开打,台下就有人设起了赌场,要赌这公主和赤袍女郎谁赢谁输。
登时,这过路的百姓全都围了过来,连街边的摊贩、耍戏的班头都丢下生意不管,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金乌卫募兵的事传扬开来,知道的人多了,难免有那普通人家动心。
“这女儿留在家里也是吃口粮,去服几年役还能免赋税,再说是在公主手底下当兵,都是女人,也不怕坏了名声。”
“就是,说不定等服役回来,有了金乌卫的名头,身份水涨船高,还能相个更好的人家。”
于是,应募者云集,招募登记的地方一下子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另一边,中年男子把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押在赌桌上,“我赌我女儿梅君嵘赢!”
“她跟着我学了十几年的拳脚,那可不是花拳绣腿,实打实的苦功夫!”
众人一听,纷纷掏出银子,压在赤袍女郎上,而公主那边,竟无一人下注。
庄家顿时惨白了脸,这要是公主输了,他得赔多少钱啊。
忽而,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我押公主。”
当啷一声,一块银锭子落在盘中。
众人惊讶看去,发现是个神情温和的女子,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嘴巴下方两颗淡淡的红痣,周身气度从容。
中年男子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这可就押错了,公主她金技玉叶的,可不是我女的对手。我劝你还是把银子收起来,免得打了水漂。”
薛淇转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不用,我还不缺这点钱。”
中年男子给她这话哽了下,冷哼一声,“你这小姑娘,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领情,等会有你哭的!”
活落,人群中就传来一声大喊,“开始了!”
庄家立即叫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喽!”
中年男子也慌忙转过脑袋,朝台上看去,只见梅君嵘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把单刀,刀尖朝下,抱拳朝那公主施了一礼。
他激动得大喊起来,“君嵘,不要怕,只管放心比,赢下这一百两爹给你买好衣裳!”
高台上,梅君嵘扬着眉毛,一副自信满满的姿势,朗声道:“公主,那民女就得罪了!”挥刀就朝赵明月砍过去。
这一下去势甚猛,赵明月也吓了一跳,立即举刀相格,兵刃碰撞之声响起,手腕随之被震得一痛。
赵明月立即察觉到,她并不是这人的对手,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要是比试才开始就输了,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更要紧的是会损了金乌卫的名声。
梅君嵘越攻越快,手中刀幻成了一团光影,赵明月招架地逐渐吃力,忽而,哧啦一声,左臂被对方长刀削中,一阵剧痛。
转头一看,手臂上一道豁大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梅君嵘停下了手,似乎有些惊诧,又为自己伤了公主害怕,“公主,你没事吧?”
赵明月站着没动,耳边听到台下传来一阵惊呼。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几声嘲笑:“什么公主?身为军队领袖却毫无实力,怎么有脸来募兵?”
好像还有阿娘的声音:“明月,你太令我失望了。”
还有薛师傅,“公主,你太懦弱了,根本就不值得我辅佐。”
不!不是这样的!
赵明月猛地握紧手中刀柄,闪电般朝对面斩过去,梅君嵘仓促持刀相迎。
只听铮的一声响,梅君嵘的刀飞了出去,她惊诧地瞪大眼睛,正要动作,却觉颈上一寒,赵明月手中钢刀已经抵住了她的脖子。
“你输了。”
梅君嵘神色不变,笑道:“其实,我方才只是想试试公主实力,并没想过要赢。”
赵明月一怔,不想赢,那她上台来做什么?正要询问,对方却已经转身,接过旁边侍卫递上的笔,在名册上签下名字,按了手印。
台下,中年男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眼球都要瞪出来了,“输、输……输了?!”
押了梅君嵘赢的人登时哭丧着脸,拉着他要说法,“你不是说你女儿会赢的么?你赔我钱!”
薛淇站在旁边,微笑着把赢下的钱全部收入囊中,转身离开。
中年男人一把推开拉扯他的手,喘着粗气,挤开人群跑到最前面,气急败坏地大喊,“梅君嵘,你给我滚下来!你当老子看不出来你是故意输的吗?我叫你去挣银子,没想到你给我打这个主意!”
卫队长走过来,厉声道:“闹什么?只要签了字画了押就是朝廷的人,你在这闹,想找死吗?”
中年男人吓得脸色一白,也不敢大喊,拍着大腿直干嚎,“长官,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就这一个女儿,还指望她招婿顶立门户呢,她如今入了伍,我就没指望了啊!”
“你没指望?我看你身强力壮,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可怜个屁,滚旁边哭去!”
中年男人给骂的一声也不敢吱,抹着眼泪往外走,有人见了,劝他说:“你女儿应募可是好事,她那么好的身手,留她在家里也是埋没,进了军队说不定还能当官呢!”
“就是就是,我看这公主也不会去前线打仗,招些女兵充门户,好看些罢了,至多就是做做銮仪队。”
其余人一琢磨,也觉得是这个理。
一时间,应募的人就爆满了,侍卫们都忙不过来。
倒是擂台上,赵明月拄刀站着,没几个人上台与她比试。
就算有人眼热那块黄金,看了刚才赵明月那身手,再掂掂自己的斤两,什么心思都歇了。
————
酒楼上,谢秦剑看着蜂拥而至的人群,立即变了脸色,“舅舅,不好了!”
“咳咳,没事瞎喊什么?”甄睿才猛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骂道,他正吃酒呢,谢秦剑那一声喊太突兀,惊得他呛了一下,险些噎死。
谢秦剑紧皱了眉头,“明月公主站出来打擂台募兵,忽然好多人来应募。”
在他印象里,赵明月就是个娇柔软绵的小公主,怎么忽然之间,变得如此厉害了?
谢秦剑几乎要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惜他视力好得很,百米之外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而赵明月那张脸,他早已在脑海里描摹了数百遍,想认错都难。
“你看错了吧?”甄睿才可不信,嗤笑了一声,“你真以为世人都是赵玉璋?那些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日只知道描眉画眼,在后宅里争风吃醋的女人,敢去当兵?她们可吃不了这苦。”
谢秦剑走到甄睿才神情,表情急切,“可是,她们真的——”
甄睿才不耐烦地打断他,“好了,这热闹没什么好瞧的,就算再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也招不满一千人,咱们回去吧。”
他站起身就要走,忽然,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左鹰卫卫兵冲进去,“大人,不好了,刚才那场擂台比武,明月公主的名字都传遍了,好多人抢着要加入金乌卫呢。再这样下去,只怕天下女子都要以加入金乌卫为荣了!”
甄睿才怔住,“你说什么?”
迅速转身,趴到窗户边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募兵台那边全是乌泱乌泱的人头。
甄睿才脸色难看,怎么就这么会功夫,情况就变了?
谢秦剑趁机道:“舅舅,让我去会会这个明月公主吧,正好煞一煞她们金乌卫的威风。”
甄睿才想了想,谢秦剑身手不错,对付个赵明月还是绰绰有余的,便点了点头,“好,你带着左鹰卫的人去。”
“既然明月公主想要打擂台,那咱们就好好挫一挫她的锐气,也叫众人知道,这明月公主不过就是个花架子,根本不值一提!”
谢秦剑肃然应下,“是!”转过身,嘴角立即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虽然按照剧情,现在还不是他和赵明月见面的时候,不过既然赵明月人设已经变了,早些见面也不是坏事。
他推开门,正要走出去,身后又传来甄睿才的声音,“等等,你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
谢秦剑没有回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语气却依旧轻快,“舅舅,你别太看轻我了,我还不至于输给明月公主。”
说完,大步走出房间,一旁侍卫递过他的红缨枪,他伸手推开,“不用。”
接着抽出了腰间的折扇,刷地展开,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嘴角噙着笑,悠悠地踩着楼梯往楼下走去,“对付她赵明月,一柄折扇足矣。”
甄睿才看着他浪浪荡荡的背影,狠狠皱起了眉头,他这外甥怎么回事,不会跟他兄长一个毛病,也想尚公主了吧?
第48章 抬下去了
赵明月站在台上,看着踊跃应募的百姓,心中涌出真切的欢喜和自豪,她们可都是奔着她来的。
她忽而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薛淇会说让她培养自己的势力。
能让人信服、追随、效死,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实力。
她此时只觉得热血沸腾,连手臂上伤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直到手臂猛地一紧,她才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秋实连忙放轻了动作,小心地将纱布裹住伤口,满是担忧地说:“公主,这太危险了,要不还是让玉照将军来替你来守擂台吧。”
赵明月摇摇头,“不行,她们就是冲着我这个公主的名号来的,我不能退。”
秋实抬头看了赵明月一脸,只见她微仰着头,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庞,在金乌卫操练了这些日子后,都变得消瘦了,下颔处的线条也添了几分锋利。
公主真的变了好多,周身气势都凌厉了。
若是从前,秋实还会劝说几句,可现在却不敢了。
她低声应下,“是。”朝旁边捧着药箱的春迎使了眼色,两人一齐退到旁边。
赵明月看了眼包扎的伤口,试着握了握拳,倒是没什么不适,看来那个梅君嵘的确只是想试试她,并未动真格。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也没人想要上台来跟她比试了。
赵明月正想着,台下忽然传来一阵哗然。
她循声看去,只见十数名穿着左鹰卫服制的侍卫跨刀持枪,将人群往两侧驱赶开,硬是分出了一条通道。
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男人摇着折扇,大步走到了台前,纵身跃上高台。
金乌卫立即上前拦住他,喝道:“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刷地收起折扇,眼睛看着赵明月,躬身行礼,“卑职左鹰卫卫队长谢秦剑,参见公主殿下。”
赵明月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你是——!”
她记得这张脸,这人就是南阳行宫里那个害死了阿娘青骓马的马夫!
现在想起那时候的事,简直是恍如隔世。
她当时真是蠢透了,居然还巴巴地派人给这马夫送伤药,结果这人畏罪逃跑了,药也没有送成。
怎么几个月不见,马夫居然摇身一变,加入了左鹰卫,还以一副志得意满的欠揍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来砸场子的。
赵明月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谢秦剑却笑得十分开心,“看来公主殿下还记得我啊,卑职真是倍感荣幸。”
赵明月深吸了口气,勉强忍住一脚把他踹下台的冲动,冷着脸道:“我当然记得你!就是你养死了阿娘的马,还畏罪逃跑,你今日是来认罪的吗?”
谢秦剑脸色微变,怎么这明月公主的反应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也是,当初他走得太快,没给明月公主机会好好照顾他,两人都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呢。
不过以后嘛,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谢秦剑邪魅一笑,声音压得低沉,“公主,你这是对我有怨念呢。”
赵明月看着他挤眉弄眼的,心里没来由的窝火,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数名金乌卫当即拿着棍子和锁链,朝谢秦剑冲过去。
台下的左鹰卫见了,登时吵嚷起来,“明月公主,他可是甄大人的外甥!”
唯有一个叫做蔡尚的人,虽然也跟着喊,眼底却是幸灾乐祸,“叫你嚣张,如今撞上铁板了吧,明月公主可不买你的账!”
他原本是左鹰卫虎淙将军麾下的,很得上峰赏识,本来快要被提拔了,结果突然空降了个谢秦剑,一下就踩在了他脑袋上,叫他这个恨啊。
可是他心里再恨,面上也只能巴结着,每天人前人后地夸谢秦剑英明神武武艺高强,暗暗盼望着谢秦剑日后升上去也能提拔下他。
可如今见到有人能治谢秦剑,他心里也乐得开心。
高台上,金乌卫同谢秦剑斗在一处,众人也看不清楚,只瞧见身影在好几根棍棒间穿梭,伴随着一阵撞击声响。
忽而,一个人影踩住棍棒,飞身而起,直朝赵明月奔去。
赵明月一直警惕看着,见状,立刻举起了手中的钢刀,不想谢秦剑在空中忽然变向,她直接挡了个空。
下一瞬,脸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赵明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握着刀柄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她气炸了,这人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拿折扇碰她的脸?
除了阿娘,没有人可以这样碰她的脸!
谢秦剑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收回手,刷地展开折扇,笑吟吟地看着赵明月,“明月公主,你可不是我的对手,不想在这台上输的话,就乖乖喊我一声秦剑哥哥,我让你赢。”
赵明月抬手,狠力擦了下脸颊,眸底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我看你是想死!”说完,手中刀猛地一颤,直奔谢秦剑的咽喉斩了过去。
赵明月跟着六神爱练习刀法不过月余,好在她天赋好,也能吃苦,早就将种种招式内化于心,只是实战不多,缺乏应敌经验。
不过自从上次她带人劫了刑狱监,也算是弥补了这份不足。
因此,她这一刀去势着实凌厉,杀气腾腾,哪怕自信如谢秦剑,也是变了脸色。
他不过是开了个玩笑,明月公主怎么就变脸了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烈,肯定是跟那个恶毒的池太后学坏了。
思索间,赵明月的刀刃已经劈到了面门,他不急不忙,悠闲地举起折扇,嗒地一声轻响,折扇粘住了刀锋,跟着手腕轻轻一转,轻轻巧巧地就卸了赵明月这一刀。
谢秦剑得意地扬起眉毛,这套功夫果然厉害!
不等赵明月再动手,他伸出折扇,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了她的咽喉。
周围响起几声惊呼,“公主——!”
“怎么样?这声秦剑哥哥该喊了吧?”谢秦剑看着赵明月涨红的脸,忍不住笑起来,“你姑姑昭庆公主是我大舅母,论起来,咱们可是表兄妹。”
赵明月握着刀柄的手有些颤抖,看着谢秦剑的眼地泛起杀气,“你做梦!”
谢秦剑轻佻一笑,还要再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点寒光,紧接着就是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后心猛地一痛,身体跟着踉跄了一下。
他惊讶转头,发现一支利箭正插在他后背上,连忙伸手拔掉。
心中一阵后怕,还好他穿了护甲,否则这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
正庆幸着,手上忽然一轻,折扇竟然被人拿走了,跟着身前一冷。
他连忙低头看去,发现一柄钢刀插进了腹部,刀柄上一只素白的手,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
谢秦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赵明月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他的折扇,啪地就往他脸上抽过来,“我喊你爹,不要脸的东西!”
谢秦剑脸上火辣辣的疼,可他却浑不在意,因为他的心,更疼。
不应该是这样的,赵明月应该喜欢他才对的啊,她怎么可能忍心对他下死手?
这是谢秦剑晕死过去前唯一的想法。
赵明月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利落地将刀拔出来,看着鲜血喷射而出,心中却无动于衷。
好像,比起第一次杀人,要更熟练了。
她冷声吩咐,“抓起来,关进仪鸾司。”
左鹰卫的人慌忙冲上台,将倒在台上的谢秦剑扶起来,探了探鼻息,还有气,顿时松了口气。
接着看向赵明月,“公主殿下,他是甄大人的外甥,你不能把他带走!”
赵明月气愤道:“他公然挑衅我,难道不该死?”
侍卫心中一凛,可又怕被甄睿才怪罪,只得鼓起勇气反驳,“公主设下这擂台,不就是允许所有人来挑战你吗?若是公主打不过,就要杀了对方,那还有谁敢来跟公主比试?”
“我早就说过了,不跟男人比,是他自己不问规矩,就冲上来跟我动手,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赵明月懒得跟他们掰扯,一扬手,金乌卫便大步走过去,推开左鹰卫的人,把铁链套上谢秦剑的脖子,抬了下去。
蔡尚看着谢秦剑的下场,人都傻了。
谁都知道仪鸾司的诏狱有多恐怖,这谢秦剑被金乌卫抓进了仪鸾司,本就只剩一口气的他,只怕更加活不成了吧?
他小心抬眼看向赵明月,心脏砰砰直跳。
真没想到明月公主这么厉害,若是他能得到明月公主的青睐,岂不是能一步登天?
虽说明月公主才十四岁,还没到开窍的年纪,可正因为年轻,才好哄骗啊!
哪怕以后只能做个男宠,也不亏。
蔡尚转着眼珠子,心里瞬间冒出了无数个主意。
而台下百姓围观了这一出,也是一改对明月公主的印象。
原来公主居然这么果断霸气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真心敬佩的,也有觉得过于狠厉的。
“慈不掌兵,公主若不厉害些,怎么能做得了金乌卫的首领?”
“就是,这才是咱们女子的榜样呢。那男的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不打杀了还要留着他性命不成?”
“太可怕了,这些女人进了金乌卫,得练成什么样,要都跟公主一个脾气,谁还敢娶啊!”
“是啊是啊,反正我家绝不娶金乌卫的女人!”
这话一出,人群沉默了下来,妇人们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难道嫁人是什么好事吗?最好你们都别娶,那我可要乐死了。”
“就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是不能嫁,只能杀的!”
一下子,众人就吵开了。
除了一开始男人们对金乌卫的贬低,慢慢地也出现了其她的声音,募兵的事也因此传扬得更广,应募者反而更多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应募重选,赵明月反而没有一开始的欣喜了。
她捡起地上那支击中谢秦剑的利箭,疑惑地朝对面的酒楼看去,这箭究竟是谁射的?
————
对面酒楼,甄睿才的隔壁房间,池婙松开弓弦,面色冷漠地盯着对面高台。
果然,拥有主角光环和半个世界气运的男主,没那么容易被她杀死吗?
当初在南阳行宫的时候,她就生出过杀死男主的念头。
只是在扬起鞭子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主神的气息。
一种近乎死亡的威胁。
衡量了几秒钟后,她把鞭子丢开,放过了男主。
不过,虽然没能杀死男主,她却从中领悟到了一些事情。
那就是,主神不允许男主死亡。
所以,对主神来说,男主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第49章 讨赏
池婙见过主神两次。
一次是她同主神签订契约成为清理者,另一次就是她把所有的积分兑换成武器前去弑杀主神。
她之所以这样做,不仅是因为讨厌被主神操控,更重要的是,她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
那么,那个披着白色长袍、戴着白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的主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真是令人好奇啊。
为了满足这份好奇,池婙用她成为清理者后积攒下的几十万积分,兑换了各种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006作为她的系统,对此当然是知情的,它只是不知道她具体要做什么。
“我要见主神。你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主神就可以了。”
006那时对她的了解还不够深刻,出于对她这个最出色的清理者的信任,很轻易地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主神或许也是这样想的。
一个优秀的清理者、完美的执行者,见一见又何妨呢?
于是,池婙再次见到了主神,然后用炮轰上了那张戴着面具的脸。
那一瞬间,她从主神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已经足够她肯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
主神是可以被杀死的。
这之后,主神并没有选择清理掉她,而是将她扔进了惩罚世界。
【只要改过自新,主神就会宽恕你的罪过】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弑神计划已经失败了,也就是结束了。
可事实上,只有池婙自己清楚,被主神丢进惩罚世界的那一刻,她的计划才真正开始。
从成为清理者开始,池婙就在思考,为什么主神要除掉那些觉醒者?是因为觉醒者会破坏小说世界的稳定,从而损害主神的利益吗?
这是不是意味着,主神的力量,就是从这些虚拟的小说世界中获取到的呢?
而她所得到的可以兑换任何东西的积分,其实就是主神分给她的近似于造物的能力。
如果把积分比做力量,那么和只有几十万积分的她相比,控制了百个、千个或者更多的小说世界的主神,拥有的将会是上千万亿的积分。
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她渺小的就跟只蚂蚁一样。
主神之所以没有杀掉她,要么就是想要折磨她,要么就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毕竟,谁会在乎一只蚂蚁的反抗呢?
池婙看着远处的高台,黑白分明的眼眸被冰冷浸透。
从看到主神眼中恐惧之后,她就知道,主神也不过是一种害怕死亡的生物,就像是身为小说世界里的角色,也会因为害怕那既定的死亡结局,而选择反抗。
当她想要抽死男主却被主神警告后,她就意识到,主神即使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在监视着男主的。
这或许就是主神力量的来源。
于是,她立即将弓箭对准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主角——赵明月。
她那时并不在意女主,只想用她的性命来试探主神。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主神毫无反应。
池婙回想了一下曾经经历过的任务世界,那些已经被主神掌控的世界,无一例外,没有女主。
那些所谓的旧界,究竟是从一开始就是只有男主的小说世界,还是跟这个惩罚世界一样,也是一个有着“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了”的美好结局的爱情故事呢?
如果是后者,故事发展到最后,却变成了只有男主功成名就的结局,很难不让她怀疑,女主的死亡就是一场主神策划的阴谋。
那么,是时候轮到她来策划一场男主死亡的阴谋了。
而执行者,自然就是故事的女主角,赵明月。
所以,她要赵明月亲眼目睹赵纯的惨状,给她箭,用来洞穿敌人的心脏,给她权力,用来赐死位高权重的官员和拯救无辜者的性命。
而就像她预料的那样,当赵明月再次遇到男主时,已经学会了用刀来捍卫她不可侵犯的尊严。
看到这一切的主神,又会怎么做呢?
池婙微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可是有好好地在改过自新,并没有唆使女主做任何坏事呢。
————
“按照剧情,你不应该这么早出现在女主面前。”
一道神秘的声音在谢秦剑的脑海里响起。
谢秦剑并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什么东西,只是在南阳行宫里,他快被那个池皇后抽死的时候,这声音冒了出来,救了他。
他按照这声音的吩咐,悄悄离开了行宫,然后凭借信物和甄睿才认了亲,就此摇身一变,从一介马夫成了人人艳羡的贵公子。
这声音告诉他,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以后会立下赫赫军功,成为大将军,然后在送明月公主和亲的路上,和公主相爱,最后还会当上皇帝。
他对此深信不疑,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也是推崇备至,一直都按照他说的做,战战兢兢地练武,学习功法,获得甄睿才的重视,进入左鹰卫,再收获一班追随者,最后一路升级,当上大将军。
本来是该这样发展的,可没想到,再次见到那个以后会爱上他的公主,他居然会被捅成重伤,还被关进了监狱。
“我只是想早一点出现,和公主培养感情。”谢秦剑急忙解释。
他现在痛得要死,只怕自己要挂了,紧接着又道:“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你是主角,死不了。等着吧,甄睿才会来救你的,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声音冷酷无情。
可听到这个回答,谢秦剑反而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好,我以后都听你的。”
看来还是得先立功,当上大将军,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神秘的声音消失了,谢秦剑意识回笼,还未彻底清醒,就先感觉到了腹部传来的剧痛,赵明月下手可真狠啊!
心里咒骂了一句,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刑具。
接着,一道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人谁啊?”
“好像是甄睿才的外甥,公主募兵他带人去闹事,你好好审问一下吧。”
“这样啊,那我可得好好伺候一下他咯。”
谢秦剑心中一颤,转头看去,只见两名穿着金乌卫服制的官兵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两根锐利铁锥,正微笑看着他。
“你们想做什么?我认罪!我招!”谢秦剑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大声喊道。
反正甄睿才会来捞他的,随便说点什么躲过审讯再说。
不想两人看着他,并不说话,只是笑容慢慢变得渗人起来。
她们举起手中的铁锥,刷地就扎进了他的大腿,直接穿透了,鲜血从锥尖滴落。
谢秦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啊啊啊——!”
行刑的人开口,“冒犯公主的人,可不值得原谅。”
谢秦剑喷出一口血,脑袋一歪,再次晕死过去。
————
而另一边,得知谢秦剑被金乌卫带走的甄睿才,也是气得吐血,直接把桌子都砸了。
谢秦剑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可以说是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可偏偏,他还不得不去捞他。
毕竟谢秦剑可是知道一些他的阴私事,如今他入了狱,万一没咬紧嘴巴,吐出点什么东西来,就完蛋了。
尤其是他派谢秦剑前去暗杀昭庆公主的事,绝对不能让池太后知晓。
可是仪鸾司牢牢掌握在池太后的手里,插不进去人手,他根本没办法捞人啊!
甄睿才气得又砸了一张桌子。
他手下见状都不敢说话,这时,蔡尚大胆站了出来,“不如,咱们去求求明月公主,给她送点礼,好歹先把谢队长捞出来。”
甄睿才下意识就骂,“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转念又想,这主意似乎就是眼下最好的了,募兵的事情暂时顾不上了,先赔礼道歉,把谢秦剑捞出来再说,免得闹出更大的麻烦。
于是,他立即让人去库房找出十箱珠宝,让蔡尚带着送给公主赔礼。
蔡尚满口应下,信心满满地带着珠宝,前去求见明月公主。
然后,如愿得到了明月公主的回答,“滚!”
————
“三天,就募集到了一千人。这下,阿娘要怎么奖赏我?”
赵明月将应募名册摆在池婙的桌前,得意笑着,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池婙把名册拿起来,粗略扫了一眼,望向赵明月,淡淡一笑,“这次的差事你做得不错,的确该赏。”
赵明月立刻坐到池婙身侧,殷勤地为她捶肩,笑着说:“这也是阿娘教导得好,还有薛师傅为我出谋划策,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池婙瞥了她一眼,“怎么,你跟着你薛师傅,学得嘴都甜了?”
赵明月仍旧笑着,“那不是想哄得阿娘开心了,能多讨份赏。”
池婙故作沉吟,“既然如此,我让人在宫外为你修建一座公主府,如何?”
赵明月顿时愣住。
自古以来,公主只有出嫁后,才能出宫建府,和驸马一起居住,而不受宠爱的公主甚至连开府的资格都没有。
而本朝唯一能够开府的公主,就是她的姑姑昭庆公主,但那也是在她出嫁之后的事情。
她才十四岁,这么早就建府,绝对是亘古未有的殊荣。
赵明月简直要被这个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了,正想要说些什么,丹映从门外走了进来,“主子,武侍书求见。”
池婙抬眸,“什么事?”
“昭庆公主上了一道奏疏,武侍书不好回批,请主子御批。”
第50章 召见
昭庆公主,是谁?
池婙微皱眉头,在脑海里寻找关于这人的信息,却没有找到。
在原小说《篡位将军的心尖宠》里,女主和亲之前的剧情,全都是女主如何如何受恶毒继母的欺负凌辱,以及后宫众人如何踩高捧低,对不受宠爱的女主冷落慢待。
而等女主借着男主的势力,重新杀回都城后,她们的地位就来了个颠倒,女主成了备受宠爱的皇后,而她们则沦为了阶下囚。
剧情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男主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女主报仇出气,将这些欺负过她的人全部杀掉。
说到底,这些人都不过是女男主爱情play中的一环,她们姓什么叫什么,曾经经历过什么,通通都不重要。
毕竟,这个小说世界就是以女男主为中心构建的。
池婙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主神从这样的世界中,获取到底是什么样的能量呢?
大概是看她沉默的有点久,坐在她身侧的赵明月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角,“阿娘,你快唤武侍书进来吧,说不定昭庆姑姑是有什么要事要禀奏。”
池婙这才收起思绪,看向赵明月,“你和你这位姑姑,关系很好?”
赵明月摇了摇头,“没有,我最后一次见到昭庆姑姑,还是我八岁的时候,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当时——”
她顿了片刻,似是回忆了一下,才接着说:“昭庆姑姑应该是从唐州城回来,我看着她一袭红色披风,领着一干兵将,大步流星地从我面前走过,现在想想,姑姑那时候可真是威风。”
说到这里,赵明月眼睛里亮起了点点光芒。
当时只觉得寻常的事情,在多年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有多么不寻常。
只是赵明月眼中的光芒就亮了一瞬,很快就熄灭了,连语气都低沉了下去。
“可没过多久,姑姑就被阿爹关进了公主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宫里嬷嬷们说,是因为姑姑疯了。”
“疯了?”池婙忽然有了探究的兴趣,将身子坐直了。
赵明月语气有些迟疑,“她们说,是因为姑姑和甄驸马恩爱情深,而且姑姑的武艺也是甄驸马教的,亲眼看到甄驸马死在战场上,姑姑难以接受,伤心过度,就疯了。”
池婙嘴角微抽,堂堂一国公主,领军征战,最后却为爱发疯,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肯定是谣言。
可笑的是,世人就喜欢听这种爱情至上的谣言,还要编成故事传颂它、谱成曲子吟唱它,甚至还信以为真,用尽一生去追寻它。
从古至今,乐此不疲。
不过这也不怪赵明月,她当年只有八岁,深居宫中,学的都是女红刺绣,念得都是女诫女训,哪里能分辨得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这时,丹映也跟着补充道:“我也听说过这事,好像是昭庆公主要给甄驸马修什么追思阁,先帝不同意,她就带人去兵部大闹了一场,还打伤了好几个官员。先帝一怒之下,就把昭庆公主关了起来。”
池婙沉吟,此事听起来似乎有些文章啊。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昭庆公主真的疯了吗?若是真的疯了,为什么又突然上奏疏给她呢?
这些事情大概只有问过昭庆公主才知道了。现在,先让她来看看昭庆公主的奏疏到底写了什么吧。
池婙抬手,“让武文秀进来吧。”
丹映应下,转身出去,传武文秀进殿。
赵明月已经知道要避嫌了,立即站起身,就要退出去。
池婙拉住她手,拍了下旁边的椅子,“多半是家事,你也听听吧。”
“谢谢阿娘。”赵明月就又坐下了。
武文秀进来,行礼完毕,将那份奏疏递给池婙,
小心开口,“陛下,昭庆公主深夜遇袭,奏请追究甄睿才失职之责,并撤掉甄睿才的府兵。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敢私自做主,还请陛下裁决。”
池婙挑了挑眉,有些惊诧,“深夜遇袭……是谁干的?”
赵明月却是惊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姑姑没事吧?”
武文秀声音冷静,“依奏疏上说,昭庆公主并无大碍,只是没能抓住那个歹人。”
赵明月松了口气,缓缓坐下了。
池婙看向她,“明月,你以为此事该怎么办?”
赵明月立刻挺直了背脊,答道:“当然是立刻惩处那个甄睿才,再派金乌卫去保护姑姑,找到袭击姑姑的凶手!”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靴子声响,灵琼急步走进来,单膝跪下,“陛下,袭击昭庆公主的歹徒已经抓到了。”
赵明月瞪大了眼睛,“什么?”
灵琼仰起脸,微笑道:“就是日前那个公然挑衅公主的谢秦剑,他已经全都招供了。”
赵明月惊呆了,怎么会这样凑巧?
“哦?”池婙弯起了嘴角,“既然如此,那就传甄睿才、昭庆公主还有谢秦剑三人入宫,让我们看看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
甄睿才这几天可不好受,谢秦剑进了仪鸾司,生死不知就算了,明月公主那边更是连面都见不上,还有金乌卫募兵一事,眼睁睁看着应募者云集,他却连一点手段都使不上。
因此,他急忙召集了一众武官,前来商议对策。
这之中,左鹰卫统领钱谦是他的心腹,其余几卫将军也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党羽。
“我为国家立了大功,本来就该晋升宰相。没想到李勉倒台,池太后却让肃机司代替了宰相的职务,还一力支持组建女子金乌卫,简直是荒唐!”
“要是没有我们这些武官的支持,她池太后能坐得稳太后之位?”
甄睿才一通慷慨激昂的发言,众武官连连点头,拍着桌子称是。
“一群娘们还想当兵打仗?真是反了天了!”
正说得激动,负责看守公主府的卫队长刘风飞奔进府,“甄大人,出事了!”
甄睿才吓了一跳,“鬼喊什么,还能出什么事?”
刘风擦着额头的汗,战战兢兢道:“是,是池太后,派人把昭庆公主召进宫了。”
“什么?”甄睿才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蠢货,先帝有旨,不许昭庆公主出府半步,你就不知道拦着吗?”
刘风声音发颤,“属下拦了,没拦住啊!”
甄睿才倒吸了口冷气,“要是赵玉璋说服得池太后放她出来,那就不妙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才好。”
他看向众人,正想让他们出个主意,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抬起头,就见宫人捧旨站在门口。
“懿旨到,传甄睿才进宫!”
甄睿才只觉心脏猛地一跳,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
赵玉璋重新束起长发,换上素服,在金乌卫的带领下,走进这座阔别已久的皇城。
的确太久了,久到这座皇城都已经换了主人。
赵玉璋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到了熙华殿,她抬头看向匾额上那三个熟悉的字,脸上不由得浮现起一丝苦笑。
宫人催促道:“昭庆公主,快请进吧,太后陛下等着你呢。”
赵玉璋这才回过神,抬脚走进殿中。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姑娘,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眼熟,她停住脚步,心中困惑。
“昭庆姑姑!”对方大叫一声,扑过来将她紧紧抱住。
赵玉璋这才想起来,脸上浮起一丝笑,伸手将她轻轻搂住,“是明月啊。”
不过,她只是搂了一下,就放开了手。
赵明月行止如此随意,应该是很得池太后宠爱。不过,就算赵明月可以在池太后面前放肆,她也不可以。
赵玉璋走到殿中,垂着眼帘,跪下行礼,“罪臣赵玉璋,拜见太后陛下。”
头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起来吧,赐座。”
赵玉璋神色平静地站起身,走到殿中右侧的椅子上坐下,这时,才抬头看向上首的池婙,不想对方也在看她,视线在空中相撞。
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野狼。
赵玉璋率先移开视线,脑海里却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
池太后和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她不像是个贵族小姐,也不像武将家的那些女人,反倒像是一个……冷漠的杀手。
赵玉璋被这个猜想惊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她也不可能想到,这个过于离谱的猜测,反而就是真相。
正如她在打量池婙并猜测她的性格,池婙也在打量她和猜测她的性格。
一个能带兵的将军,能打胜仗的将军,肯定有着和寻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要么是有着近乎泯灭人性的冷静,如此才能屠杀灭绝敌人,才能在手下的兵一个个死亡时而不崩溃。
要么就是有着极为崇高和坚定的信念,如此才能够支撑着她直面死亡和鲜血。
赵玉璋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类人呢?池婙觉得,两者都是。
这样的人才,可不能轻易放过。
池婙弯起嘴角,“昭庆公主,袭击你的歹徒已经抓到了。不过在处理这件事之前,我更想知道,五年前的唐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