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什么的,目前她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
再说,她当初喜欢孟津予,也不是为了他的皮囊和□□。
“啊对对对,都快淡出鸟了。”
席悦撇嘴,不与她计较。
钟若缇想到了别的,学她一样托着腮,凝望着窗外的雨夜说:“不过许亦潮真的好无敌,虽然只开了辆20万的车,但他单手转方向盘的样子,是比那些开超跑的还帅哈,这人简直像个bug一样,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要是能跟他在一起,不知道多有面子。”
还行吧。
有那么夸张吗?
“有女朋友了。”席悦防患未然地提醒她。
钟若缇白她一眼:“做做梦还不行。”
席悦不想跟她对话了,默默掏出手机来看。
距离未接通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孟津予既没有给她回消息,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想起5栋那一排黑黢黢的窗口,她发了个问号过去。
孟津予即便是在加班,也鲜少会连消息都不回。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奥利奥的检查全部出结果,轻微肺炎,不算严重,但因为是幼犬,要打5-7天的针,配合吃药以及早晚各一次的雾化治疗,十天半个月便能康复。
席悦将注意事项写进手机备忘录,又让医生示范了一次雾化后,和钟若缇一起打车回家。
回去的雨小了很多,席悦原路返回时又抬头看了眼,熟悉的窗口依旧没有亮光,冰凉雨丝变成朦胧水雾,黏在皮肤上迅速蒸发,带走一些体表温度,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怀中的奥利奥似乎有所察觉,挣扎着从她的臂弯中探出头,黑漆漆的眼睛湿润又天真。
到了家,钟若缇踮着脚钻进了卫生间,说要再洗一遍澡。
席悦将奥利奥放回狗窝,回到卧室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条法兰绒的枕巾,盖到了他的小肚子上。
雨越下越小,院子里的白色雨棚终于沉寂下来,席悦走过去将下午用过的茶杯端进来,再次往外确认一眼,按下了院子灯光的开关。
乌云释开以后,天幕也从浓稠的黑变成雾蒙的灰。
万籁俱寂中,一束光熄灭,与此同时的三楼窗口,许亦潮指尖那一点猩红随之黯淡。
他掐灭了烟,仔细嗅着周遭不同寻常的湿意,然后缓缓合上了窗。
第17章
那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席悦惦记着许多事,中途自然醒来好几次,去客厅看看奥利奥,再拿起手机看着有没有回信。
大约是早上九点,那会儿席悦刚踏实睡着三四个小时,一听到手机震动,她直觉就是孟津予打来的,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是他。
“喂。”
席悦轻手轻脚地穿鞋,下床后床垫微微弹起,钟若缇还在睡着,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
她捂着手机走到院子。
孟津予的嗓音微沉,第一句先是询问她,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奥利奥突然呼吸急促,还频繁呕吐,晚上下雨不好打车,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席悦慢腾腾地说,顿了下,“所以你昨天为什么没接电话?我十一点回来,看你房间窗户还暗着。”
“昨天遇到了一些事情,手机被别人拿走,不小心摔坏了。”听筒那端很静,静得落针可闻,而孟津予的语气平稳,并没有什么破绽一般,“奥利奥现在怎么样?”
“打针吃药就好。”席悦心中不安,继续询问,“是谁拿走了你手机?”
“吴安,昨天他订婚,喝得有点多,不让我走。”
“哦好吧。”
那个吴安席悦也认识,但她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从前她和孟津予还是朋友的时候,跟他一起吃过几次饭,依稀记得他性格很粗放,说话做事有些流里流气,换女友也挺勤快,不怎么在乎别人感受的那种人,相处起来需要提心吊胆。
席悦一直不懂孟津予为什么跟他来往频繁,两人看起来根本不像一路人,回想起来似乎每次吴安在饭桌上大放厥词的时候,孟津予都只是微笑聆听的角色。
他的情绪过于稳定,不管对谁都是如此,唯一一次冷脸,是吴安在校运动会上调侃席悦发育得好,自那之后,孟津予就没再让她见过吴安。
席悦干脆在雨棚下面的椅子坐了下来,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你现在在家吗?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吧,我发现小区对面新开了一家包子铺,小缇也在我这里呢,吃完我再给她带点回来,她现在还没睡醒。”
“我已经到律所了。”孟津予顿了顿,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定的黄蔷薇花苗到了吗?那花枝条带刺,你先别碰,我下午带工具去帮你移栽。”
“哦!昨天傍晚到了!”
席悦想起这事儿,又看了眼光秃秃的院子,她也很想快点移栽花朵点缀,但是她还没忘昨晚答应许亦潮的事情:“但我今天下午要去公司报道诶。”
“游戏公司?”
“嗯!”席悦开心地提醒他,“离我们很近的那家。”
“好,等你有空。”
“嗯嗯。”
通话结束,一个哼着歌回到房间,另一个将手机锁屏,然后推开了卫生间的玻璃门。
酒店房间的窗帘拉开了一半,白色床铺上,女人的长发海藻般铺满枕头,纤薄肩膀露在外面,裙子的肩带已经不知滑落在何处。
孟津予一言不发地拎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向床头柜拿钥匙时,床上的人用手臂撑起下巴,起身看他。
蜷曲头发叠在颊侧,为她的精致脸蛋又添娇媚。
“听说你前段时间接了个离婚诉讼,帮原配打小三?”
孟津予拿起车钥匙放进口袋,然后将手表套进手腕,没应声,眸色昏昧不清。
他越是不说话,梁茉莉就越想逼他,干脆坐了起来,被子从胸前滑落也浑然不顾,用一贯的调侃再次开口:“你这算什么,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似乎从认识开始,梁茉莉便一直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
手表戴好,孟津予终于抬眼看她,语调平静:“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钟若缇那一觉睡到十一点才醒,席悦给奥利奥喂了药之后便无事可做,于是弯腰在院子里劳作起来。
她没有过种花的经验,也不想随意嚯嚯花苗,因此这次只网购了五棵蔷薇回来,从商家那里要来视频,认真看了几遍,她就把那五棵花苗全部种在了角落。
刚下过雨的土壤松湿,连水都不用浇了,大功告成之后,她掏出手机,刚想拍一张照片,头顶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角落那棵离围栏太近了。”
席悦还拿着手机,闻言怔忪抬头。
许亦潮站在三楼阳台,胳膊搭在窗台上,上身探出一些,白T穿在身上随性又清隽,仰视的角度,整张脸显得越发立体精致。
“你”席悦一下没反应过来,“你不冷吗?”
刚下过雨的天还是阴沉沉的,裹挟着水汽的风扑在脸上,还是有些料峭寒意的。
许亦潮似乎没想到她问这个,眉梢轻扬:“这我睡衣。”
“好吧。”席悦应了声,“你刚刚说什么太近了?”
“蔷薇花苗种下去,最好保持15至30厘米的间距。”
席悦低头看,角落那棵离围栏确实有些近了,她弯下腰准备重新移栽,还不忘回应楼上:“你懂得好多呀,你也喜欢种花吗?”
“一般。”
这话说完,许亦潮看到她仰起的脸,下巴上沾了几粒新鲜的泥土,顿了下又补充:“一般情况下很喜欢。”
舅妈梁佳很爱侍弄花草,也经常使唤许亦潮帮她浇水翻土,虽然他是对这些植物没什么兴趣,但也被迫学了不少。
席悦觉得他说话奇怪,但也没问一般情况是什么情况,许亦潮这人性格时好时坏,跟他相处时要多注意方式方法。
“那我现在给它拔出来,换个位置。”她又拿起了小铲子。
许亦潮没再说话,席悦也没去看他,她专心致志地移栽,几分钟后,鬓边一缕碎发掉了下来,她弯起手肘想别到耳后,一抬眼,许亦潮依旧站在三楼窗口。
只不过这回手上拿着牙刷。
他宛如监工一般,时不时过来看她一下,虽然没说话,但依旧搞得席悦很是紧张,动作十分小心,生怕碰掉了一片叶子。
终于移栽完成,她也没心思拍照,抬头想让许亦潮再看一眼时,窗台上徘徊好几次的人又消失了
这感觉很像好不容易加次班,结果老板还没看见。
席悦懊恼地拎着小铲子进了房间-
午饭吃完,钟若缇就离开了。
席悦在家观察了一会儿奥利奥,看它精神好了许多,便去了沃特游戏报道。
许亦潮只说让她下午去,但没说几点,她为表诚心,不到一点就赶到了写字楼下。
上楼时,席悦有些紧张,正在内心演练待会儿怎么在同事面前自我介绍时,缓缓合上的电梯门突然伸进来一只手,随即,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生出现在眼前。
单眼皮,鼻子翘挺,嘴唇红润,虽然穿得很随意,但还是难以掩饰让人眼前一亮的大美人属性。
“不好意思哈。”
席悦退了半步给她腾位置:“没关系。”
女生捏着一个饭团走进来,刚想按楼层,看见2楼已经亮了,旋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又转过头看她。
“你是新同事?”
席悦本来被她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到这话瞬间明了。
她热情地点头:“对,我是沃特游戏新入职的策划。”
“我叫方迪,负责财务。”她打量的目光非常直白,却不带任何恶意,说话的语气也很爽利,“祁统只说策划组要来个新同事,也没说性别,我一直以为是个男生呢,你毕业了吗?”
“我和祁统是同一届的,六月份毕业。”席悦觉得她很友好,于是也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姓名,“我叫席悦,席卷的席,喜悦的悦。”
电梯门打开,方迪自来熟地拉着她出去。
“这名字好听。”她掏出手机,边走边说,“咱俩加个微信,我给你拉群里。”
“好。”
席悦找出自己的二维码,刚想给她扫,身前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有人从旁边的卫生间里出来,是个男生,国字脸,大约是因为没见过面,目光黏在她身
上,上下打量着,然后看向方迪:“迪姐,这你妹妹?”
方迪没搭理他,反而转向席悦:“窦甲,搞程序的。”
席悦覆上礼貌笑脸,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席悦,今天入职策划组。”
窦甲似乎并不知道公司要来新人,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伸出手:“你好你好,窦甲,情窦初开的窦,丢盔卸甲的甲。”
“”
席悦刚想也伸出手,客气回握一下,旁边的方迪突然一巴掌,将他的手打落下去:“有这闲工夫把你那工位收拾一下,刚买的绿萝都被你熏死几盆了。”
随后,便二话不说拉着席悦离去。
“窦甲这人不坏,就是嘴贱,爱在女生面前占点小便宜,以后你离他远点,他要是敢跟你开那种玩笑,你就来前台找我,骂不死他。”
她拉着席悦的小臂,往会议室边走边说,席悦落在后头半步,看着她耳后飘扬的碎发,心里有些小感动:“我们公司有几个女生啊?”
“两个,加你三个。”方迪想了想,“还有个会计,是个三十多岁的姐姐,你可以叫她静姐,性格很好,相处不用担心。”
“啊?这么少啊!”
“公司刚开始起步就他们宿舍几个男的,后来各自拉人,拉着拉着就成了和尚庙。”方迪操作着手机将她拉进群聊,然后又回头安慰,“不过都不是什么坏人,这个你放心。”
席悦点点头,紧张的情绪消失了一大半。
涉猎自己从前从未尝试过的行业,公司里又都是男生,这两件事原本让她有些忐忑,但是还好有方迪,她飒爽直接,很好相处,让席悦安心了很多。
至少以后在公司,不会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走过办公区域,方迪停在了一间房门口。
席悦抬眼看向褐色木门上“会议室”的标牌,想起上回来到这里的光景,一时有些唏嘘,人生的际遇由一次次漫不经心的偶然组成,她只是在双选会上凭借一时兴起和祁统聊了几句,眼下就改变了自己的就业方向。
方迪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直接推门进去。
席悦透过她的肩膀往里看,许亦潮和祁统分坐在会议室两侧,正拿着手机玩某款手游,不知是不是在1V1,祁统一边操作着屏幕,一边站起来企图窥屏。
而许亦潮完全陷在他那张宽大的皮椅中,修长双手卡着手机,一派的淡定自若,双脚还交叉着,搭在了前面看起来已经坏掉的打印机上。
方迪又敲了下门:“两位帅哥。”
许亦潮没戴耳机,率先看过来。
他这会儿换了衣服,一件黑色圆领套头卫衣,衬托头肩比越发优秀的同时,更多了些锋利冷峻的少年感。
“来那么早。”他直接放下了手机,下巴轻抬,“你那花种好了?”
方迪听到这话探头,语气不满:“什么花?你什么时候让我买花了?不是说绿植就行吗?你们一群大男人看绿萝不就够了,要什么花?”
“”许亦潮站起身,隐忍着抚眉,“没问你。”
方迪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席悦:“你俩认识啊?”
席悦点点头,言简意赅:“我们住上下楼。”
“什么!”祁统刚摘下耳机就听到这个噩耗,也顾不上寒暄了,“你俩什么时候住上下楼了?”
他反应太大了,嗓门也大,席悦被他吼了一下,声线莫名弱了下去:“就就我前段”
“她买房子买到我楼下了。”
许亦潮直接替她回答了,答完以后还睨了祁统一眼,不轻不重的警告,祁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重。
“别多想哈。”他站起身,笑眯眯地走过来,停在席悦面前:“我就是觉得你俩特有缘分,你看,之前他找你借钱,后面你来他这儿面试,现在你俩房子还在同一栋,我太惊讶了知道吧,因为这实在太巧了,就像有人故意设计的一样,你说是不是?”
他照旧是一身嘻哈的装扮,与上次不同的是又变回了光头,他对这个发型似乎很钟爱,搭配上苍蝇搓手手一般的肢体动作,真的挺像仙侠电视剧里的那些个反派一样。
席悦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许亦潮落拓不羁地走了过来。
“去带她把我打印好的合同签了。”话是对着方迪说的,说完又看向她,“签完再回来。”
“好的。”席悦点头,连包都来不及放下,然后就跟着方迪走了。
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走廊,祁统宛如饿虎扑食一般扑过来,眼底闪着兴奋又震惊的光,压着声音开口:“怪不得你他妈又住回去了!”
许亦潮依然站在门口,单手插兜,任由祁统在后面口水乱飞,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掏了下耳朵。
“人家有男朋友的,你别太狗了你!你他妈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这么上赶着,是想给人家当小三吗?”
唇角虚勾,许亦潮懒散地笑了声,随即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专属王座。
窗外依旧是铅灰色的天空,压天盖日,但他瞧着,心里就是莫名开阔,开阔到舒爽,舒爽到生出了几分逗人的闲情逸致。
看着祁统憋红的脸,他眼尾压出极细笑纹,淡声开口:“如果她需要,也不是不行。”
这话听着太吓人了。
祁统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隔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旧是痛心疾首的,绝望愤怒的,他看向一脸悠哉的许亦潮,撂下最后警告——
“你以后要是被她男朋友按在衣柜里面爆锤。”
“别他妈给我打电话!”
第18章
合同在一间更大的房间里签,方迪说那是财务办公室,因为今天是周六,所以那位会计姐姐不在。
她似乎很欣慰新同事是个女生,托着腮和席悦滔滔不绝地聊着天,而席悦就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自己的职业范畴,时不时问她两句公司的规章制度。
“早十点晚六点,午休俩小时。”方迪语气轻快,“不过不用打卡,你真迟到早退也没多大事儿,但最好是在不忙的时候这样搞,要真有事儿找你但你不在,那也是要挨骂的。”
“哦哦。”席悦记在心里,顺便让她放心,“我住的地方离公司步行十几分钟,不会迟到的。”
话音落下,她签上自己的名字。
“那行。”方迪拿过合同,夹在某个文件夹里,又将她的那份递还给她,“工位已经给你选好了,我那时候以为你是男的就没仔细帮你留意,你自己回会议室吧,我去给你收拾一下,再让人帮你把电脑装上。”
她说话做事明着偏心眼,席悦觉得好笑,抿着唇道了声谢。
收起合同,席悦独自回了会议室,许亦潮依旧如来时那样陷在座椅中,闲散又舒适,可刚刚还一惊一乍的祁统却不见了踪影。
“祁统呢?”她随口问。
许亦潮坐直上身:“卫生间洗脸去了。”
席悦走到他面前,拘谨开口,“合同签好了。”
“行。”
许亦潮将手机放下,然后转向身后的玻璃书柜,席悦看着他因不想起身而努力伸长的手臂,后颈脊柱也因为拉扯变得突出,心里想着他真是够懒的,可脚上的动作却下意识流露出巴结——
她快步走过去:“你要拿什么,我帮你吧。”
许亦潮使唤起人来毫无负担,冷白手指疏懒一指,语气随意:“第二排那本蓝白色封面。”
席悦行动力超强,当即锁定目标将其抽了出来,然后放在许亦潮面前。
“是给你的。”他直接把书推了过来。
席悦后知后觉这大约是什么入职培训之类的,低头看了眼,果不其然,精致书封上写着六个大字,《游戏设计艺术》。
“先看书了解一下游戏制作的基本流程,具体的操作学习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老师,周一入职他会带你。”
“老师?”席悦捧着书,升起几分小期待,“是我们公司的培训老师吗?”
许亦潮觉得她有些分不清形势,公司连人事都没有,怎么可能还有专门负责培训的人员?
但理是这么个理,话却不能这么说。
“你可以这样理解。”他掀起眼皮,眸色淡定,“游戏策划可以细分很多种类,还有战斗策划、数值策划、关卡策划之类,都需要一些简单的程序知识,你现在的经验只能先从文案策划入手,当然,文案才是游戏的灵魂,它对于游戏的整体体验和玩家的沉浸感来说至关重要。”
他说得一本正经,席悦欣喜地弯起嘴角:“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嗯,不懂的可以问老师。”许亦潮眉目轻敛,“问我也行。”
“好!”席悦此刻干劲满满,“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工位看书了。”
她说这话时满眼兴奋,漆黑长睫忽闪,许亦潮移开视线才淡声开口:“你的狗怎么样了?”
席悦没想到她还惦记这个,连忙道:“精神好多了。”
“那你去吧。”许亦潮拿起手机,眼皮垂下来,“缺什么跟方迪说。”
“好的。”席悦捧着书走出会议室。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渐远,许亦潮放下手机,缓缓靠向椅背。
窗外的天似乎明朗了些,乌云飘走,日光从云层缝隙里穿透而下,落在槐树的枝叶上,不知不觉,似乎身边的一切都被春日气息侵袭。
许亦潮陷在座椅中发呆,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管,几秒后那震动变得持续,对方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他垂下眼,看着屏幕上的“梁茉莉”三个字,毫不留情地按了挂断。
在这个时间点,他并不是很想听到她的声音。
梁茉莉又打来,他又挂断,如此反复三次,许亦潮干脆屏蔽了通话。
他拿起手机,查看她最开始发来的微信,梁茉莉的头像是她自己,她穿着水绿色的吊带长裙,做出自由飞翔的姿态,双臂张开,长发随风,背景是日照金山。
梁茉莉:【下周筝筝生日,别忘准备礼物。】
许亦潮抬手打了个【没忘】出来,按下发送键,下一秒显示他已经不是对方好友,点开朋友圈看,果然,昨晚她发的那条带着酒店定位的自拍也看不见了。
无意义地扯了下唇角,许亦潮面无表情将手机丢回桌面-
大展拳脚的急迫是真的,但事实上,那天下午席悦总共也没翻了两页书。
不是她不想,是方迪和祁统把她团团包围,左一句右一句地找她闲聊,她实在抽不出精力去理解书中那些专业词汇。
席悦的工位位置极好,靠近光线最充足的一扇窗边,身后就是财务室,前面正对着祁统,右前方是窦甲,而身边那个空荡荡的桌子,据说属于她的培训老师,也就是策划组的另一名成员。
没错,她一落座就从祁统的口中得知了,公司根本没有培训部门,就连她入职的策划组,目前为止也只有两人。
知道真相以后,席悦一边忍不住腹诽许亦潮的说话之道,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公司做出过《迷失云合》这样成功的游戏,说明走得就是“小而美”的发展路径,人少没关系,浓缩的都是精华。
时值周六,公司里员工不多,席悦在祁统的帮助下认了七七八八,大多是搞程序的男生,年龄看起来差距不大,性格木讷的居多,零星也有几个稍外向些的,比如窦甲,上赶着凑过来聊天,方迪骂都骂不走。
一群人打打游戏再干干活,说实话,这氛围不是很像公司,倒像是一个性别比例失衡的大学班级,自由,和平,且开放度高到想打游戏随随便便就能凑齐五排。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到了下班时间,方迪趴在桌子上玩手机,大概是刷到了什么烤肉店,询问席悦晚上想不想吃。
“今天不行。”席悦正在把书往包里装,“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下班要带我的小狗去宠物医院,它最近得了肺炎要”
话声未了,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门打开。
许亦潮端着个白色的马克杯走出来,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虽然身姿慵懒随性,但还是三五步就走到了他们那两排工位。
席悦刚来半天,还处在一种察言观色的状态里,这会儿见到老板,声线不由自主就放低了些:“要打三天的针。”
方迪显然跟她不同,她对这公司里的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地不待见,这会儿跟没听见动静似的,托腮看她,挺意外的:“你有男朋友了啊?”
许亦潮最终停在窦甲身侧,似乎是窦甲发微信让他过来的,一看到他就摘下耳机,指着电脑屏幕说了句什么代码改动后跑不起来了。
许亦潮扶着椅背,俯身查看时垂下眼,峭拔鼻背上方,长睫瞩目。
席悦挪回视线,朝方迪点点头:“对呀,是我老家那边的,他也在滨大读书,不过比我早两年毕业。”
“哦,做什么的?”
“律师。”
席悦收拾好了自己的包,此刻却有些不敢走了,中午刚表完态,晚上就第一个离开公司,这样好像是不太好。
“嚯,年轻有为。”方迪接着八卦,“你俩在一起几年了?”
席悦抿抿唇,逼迫自己适应在一群男人当中聊感情的场景,低声回答:“认识了很久,但在一起只有半年多。”
“那挺好,知根知底。”
聊完八卦,方迪还是很想吃那家烤肉,席悦没时间,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转向工位对面,敲了下挡板,扬声问道,“有没有人想吃烤肉?”
祁统大约是刚结束一局游戏,耳机一摘下就听到这么句问话,目光看向对面正襟危坐的席悦,语气随和:“那一起呗,你在群里说一声,让人都过来,就当给咱们的悦策划办个欢迎会了。”
席悦刚想解释,旁边的方迪直接替她开口:“你悦策划今天没空,婉拒了哈。”
“啧。”祁统颇为遗憾,看了眼旁边的许亦潮,脸又转过来,声音莫名提高不少,“怎么,是不是要去跟男朋友约会啊?”
“”初来乍到就被人追问恋爱琐事,席悦有些窘迫,“不是,就是约好了要一起带小狗去打针。”
“哦~”他又看一眼席悦收拾整齐的工位,以及搁在胸前的包,贴心地开口,“那你有事就走吧,反正暂时也没活儿,今天主要就是让你来签个合同,了解下工作环境的,现在也到下班点了,有事你就先走。”
“好吧,下次再跟你们聚餐。”
席悦起身时注意到许亦潮,他已经换了姿势,将窦甲的键盘拉出来,修长手指飞快地敲打着,俊朗的眉眼聚精会神,斜阳穿透进来,将他的侧身染成淡金色,整间办公室仿佛只有他得蒙老天的这份恩宠,那张本就精致的脸帅得越发肆无忌惮。
顿了顿,她又开口:“那我先走了?”
她的语气实在拘谨,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是在问谁,许亦潮身为全公司话语权最高的人,大约也是感受到了这一束束强烈的视线,敲键盘的手停下。
“怎么,”他掀起眼皮,“是需要我们列队欢送吗?”
“不用不用。”席悦背起包迅速离开,“你们晚上玩得开心点。”
只有方迪朝她摆了摆手。
身后的对话还在继续,祁统似乎掉转了座椅方位,朝向许亦潮后,他询问对方晚上去不去,许亦潮回答了什么,席悦也没太听清,她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这栋写字楼公司不多,电梯很快抵达,门开的瞬间,手机响了一声。
席悦本以为是孟津予发来消息问她下班没有,点开看,出人意料——
许亦潮:【晚上几点回家?】
她有些莫名其妙,电梯门还没合上,她抬眼往玻璃门内的工位看。
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祁统朝向身侧岔开腿坐着,在他面前,许亦潮的背影依旧是劲瘦懒散的,他似乎是刚发完微信,将手机放回窦甲的桌面,就再次弯下了腰
有事怎么刚刚不当面说。
当着那么多人面发消息,真的很像是在暗度陈仓。
一楼抵达,她走出电梯,回复了那条微信:【打完针就回家了,有事吗?】
许亦潮:【帮你改造,总要先看场地吧。】
想起家里的玄关,席悦忙回:【哦哦,那我应该比你先到家,你聚餐结束给我发消息吧。】
这次的回信等她进了华悦公馆大门才收到——
许亦潮:【我不去。】
许亦潮:【所以你也早点回。】
第19章
进了家门,孟津予的电话刚好过来。
席悦对于他昨晚的缺席已经没有太大感觉,倒是孟津予似乎还有些歉意,抱着奥利奥和医生护士沟通,打针时耐心安抚,学习给小狗喂药的一些技巧,全程没让席悦操一点心。
从医院出来,两人并没有回家,席悦不会做饭,厨房也没有整理好,孟津予找了一家接受宠物入内的餐厅,为了照顾奥利奥,选了半隔断的座位。
天晴以后,傍晚的风也温柔,席悦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饭,一边和孟津予说着下午去公司报道的事情。
她觉得一切都挺好的,工作内容她感兴趣,同事也极好相处,虽然女生少了些,但她向来没有广交朋友的爱好,方迪很好,性格飒爽,说话直接。
孟津予笑:“那和你室友倒是很像。”
席悦举着筷子,老神在在地摇头:“不像。”
钟若缇虽然也爱憎分明,但她还挺顾及自己的知性御姐人设,不会明目张胆地说人坏话,方迪与她不同,她平等地诅咒每一个讨厌的人,下午时还当着窦甲的面揭穿他上完厕所不洗手就去倒水,随时随地都能出击的锐角人,听得席悦冒了一脑门的汗。
她绘声绘色地说着,孟津予的手机突然响了。
席悦心口一紧,开启静音模式,看着孟津予接起电话,对方似乎是让他回律所帮忙做什么事情,孟津予偏头过来看了眼席悦,淡声拒绝说不太方便。
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他没有在电话打来时去迎接工作。
放下手机,孟津予大约是瞧出了她的诧异,向来矜贵温和的脸上浮现出随性:“有这么惊讶?”
席悦有些担心:“不去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孟津予盛了一小碗汤放在她面前,还有心情开玩笑,“天也塌不了。”
钟若缇上次说他内心的爱意匮乏,席悦想了几天,也许就是因为他太忙了。往日孟津予的状态总像被按压到底的弹簧,没有丝毫间隙,也没有放松的空间,读书时忙着学习,工作后忙着上进。眼下他有了小小的改变,席悦虽然不清楚这变化源自什么,但只要他自己乐意就好。
氛围和谐的晚餐结束,席悦抱着奥利奥回家。
它今天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依然会时不时打个喷嚏,惦记着待会儿许亦潮要来,席悦将它的小狗窝暂时移到了主卧,防止它像上次那样受到惊讶,又开始呼吸急促。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时间也才刚过七点。
天色暗沉,月亮还未露头,席悦走进院子里抬头看,三楼的灯亮着,他真的在家。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许亦潮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在刚下班那会儿,许亦潮让她早点回家,她客客气气地回了句:【你要是今晚比较忙,改天再看也是可以的。】
那会儿许亦潮催她,席悦以为他晚上还有别的安排,于是贴心地回了这么一句,现在看对方一直没再搭理她,她又重新琢磨了一下。
她发的这句话乍看是没问题,可换个角度呢,似乎是有几分不耐烦的感觉。
文字没有语气,她应该加上一个波浪号的。
吸取经验,席悦再次打开输入键盘。
面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她把语气助词和标点符号运用到了极致:【我已经到家啦,如果你有空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了哦~】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
许亦潮始终没有回她。
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俩人就住上下楼,跑一趟也不费什么时间。
这样想着,席悦拿着手机出了门,三楼实在太近,在电梯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她抵达许亦潮家那个连塑料薄膜都没撕掉的大门前。
抬手敲了两下,里面传来脚步声。
几秒后,许亦潮打开门,他似乎刚洗完澡,换了一件短袖T恤,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刘海随意往后靠着,没有任何遮挡的眉眼清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湿润的凉意。
“你在洗澡啊?”
“不然呢。”许亦潮扶着门沿,“我在家游泳吗?”
席悦看了眼他身后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了然地点头道:“我还以为你在忙。”
许亦潮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声音很低:“没你约会忙。”
“我没有在约会。”席悦睁大眼睛解释,“我的小狗不是得肺炎了吗?你知道的,我们是带它去打针。”
听到这话,许亦潮懒散的身姿略板正了一些,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她脸上:“跟我解释什么?”
席悦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怕你觉得我是为了约会,才不去参加公司聚餐的。”
“哦。”
许亦潮偏过头看向阳台,似乎是缓了一会儿,才又转过来:“走吧。”
他将门关上,电梯刚好也没走,两人下到一楼,席悦将他请进自己的家。
许亦潮依旧穿着自己的拖鞋,走进玄关时目不斜视,只盯着鞋柜旁边的红木柜子看,丝毫没有往客厅打量的意思。
他将柜门打开,一层一层地观察。
席悦跟在身后,小声询问:“你觉得能做吗?”
“能。”许亦潮停在柜门旁边,上下看了眼,“但需要专业的木工来把中间的横隔板锯了,这木材是樱桃木的,你确定要改?”
“樱桃木?”席悦上手摸了一下,“很值钱吗?”
她捏了捏中间的板子,是挺硬的,但是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想再敲两下听听声儿的时候,手背上突然传来一阵陌生的触感。
“不是这儿。”
许亦潮扣住了她的手腕,大约是刚洗过澡的原因,他的手心有些凉,混合着皮肤上散发的淡淡清香,电光火石的功夫,就虚钳着将她的手移到了衣柜的竖面木板上。
“值钱的当然是放在外面给人看的。”许亦潮收回手,垂下时自然插进了口袋,“你刚刚摸得那叫密度板。”
“哦。”席悦也将手缩了回去,“那锯就锯吧,这柜子是前房主的,我本来也觉得颜色有些暗。”
“那你别做嵌入式了。”许亦潮看了眼周遭,确实是暗了点儿,“这长柜你二手能卖个一千,到时候拿这钱去买个一米高的浅色矮柜,再定制一个长宽相同的鱼缸,让阳台光线过来就不会暗了。”
席悦想了一下:“那是不是没有你家那个好看呀?”
“鱼缸可以布景,不一定就没嵌入式的好看。”许亦潮垂眼睨她,“这么喜欢我家?”
席悦懵然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神,许亦潮移开视线:“喜欢也没用。”
“”席悦有些无语,她也没说什么吧,表达欣赏都不行啦?
“明天周日,我带你去家居城挑柜子。”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席悦踩在门框上,刚想问他网购行不行,许亦潮似乎并不想给她开口的机会,又补上一句:“顺便找人来回收。”
“好吧。”席悦觉得这太麻烦了,“那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许亦潮按下电梯上升键,扭头过来看她:“谁让你送礼那么大手笔呢。”
价值大几千的东西,完全有帮忙帮到底的理由。
席悦把话憋了回去。
电梯还没来,她也不好意思现在就关门,于是陪他一起等着。
大约是氛围有些干,许亦潮双手插兜,看着电梯上的楼层数字,闲聊一般开口:“你怎么不找你男朋友?”
“啊?”意识到他在问什么,席悦脱口而出,“他挺忙的。”
孟津予已经抽空帮她安装了窗帘和洗衣机之类的必要装备,像玄关柜子这类改善型的调整,本来就是可做可不做的。
许亦潮没有再说话,电梯门打开,他作势要走进去。
席悦探出身子:“明天上午还是下午啊?”
“下午。”
“那你早上出门吗?”席悦想起别的,“我明天去小区门口吃早餐,帮你带一份?”
大家邻里邻居的,对方又帮了她这么大的忙,这种顺手为之的小事,想来不会被他嫌弃是在瞎客气。
“我可以自己去吃。”电梯门完全打开,许亦潮迈步走进去,嗓音凉凉地传来——
“毕竟我也不忙。”-
许亦潮忙不忙席悦不知道,反正她第二天去吃早餐时,没瞧见他的影子。
正式入职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下午已经有了安排,她上午本来打算好好啃一下那本专业书,可之前定制的沙发到货了,并且不知为什么,尺寸明显长了几厘米,把她刚买的小茶柜都挤得无处安放了。
送货上门的小哥一直在打电话询问,几番协商下来,总价一万二的沙发,厂家赔付了八百块钱,席悦拿那八百块钱重新买了个可移动的茶边柜,这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失去了大学食堂之后,吃饭成了个大问题。席悦不会做饭,守着个厨房不知如何下手,周末只能靠点外卖度过。
孟津予不在家,她一个人也没胃口,从钟若缇带来的东西中扒拉出一包饼干,对付着吃的时候,席青泉打了电话过来。
他最近真的是很忙,刚接了个海外的单子,忙到席悦搬家都没时间来看上一眼,听到自家闺女拿饼干当饭吃,瞬间父爱降临,非说要给她请个做饭阿姨。
席悦正在收拾垃圾,闻言拒绝道:“爸,我每个月工资才七千,你知道现在请个阿姨要多少钱吗?”
席青泉语气顿了下,他确实不了解滨城这边的家政市场:“多少钱?你知道?”
“不知道。”
“那你说什么。”
席悦将垃圾袋打包封口,用食指勾着打开家门:“反正我的工资是用不起做饭阿姨的,你别找。”
话音落下,余光里出现一个人,许亦潮从电梯里走出来,看模样是来找她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话,左转的身体姿势反正是僵住了。
席悦瞬间意识到形势不对,跟电话里说了句“爸,我突然有点事”,然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房门和电梯门同时合上,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面面相觑了大概十几秒,许亦潮眉尾稍挑,率先开口:“工资不够用?”
“没有没有。”席悦连连摆手,“够用的。”
开玩笑,现在哪个应届大学生的工资够请阿姨的?
她在游戏行业并没有经验,七千的薪资已经超乎预料了,更何况还没转正,而且当时在双选会上,她看到招聘启事上游戏文案这个职位也还没有这个价。
“不会做饭吗?”许亦潮又问。
席悦点点头:“没学过。”
“哦。”他收回视线,悠闲地看向楼道外面,“我会。”
“”席悦干笑了声,“那你真厉害。”-
丢完垃圾,两人就一起去了家居城。
许亦潮本来想开车,但这地方席悦前不久刚和孟津予去过一次,地面停车场,位置很少,最后她诚恳提议打车前往,许亦潮没有说话。
周日的下午,卖场人流量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的流行,现在家居城也成了情侣约会的场所之一,席悦和许亦潮前后脚穿过人群,入眼皆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
席悦本来还想顺路看看懒人沙发的,但刚经过到沙发区,一位销售阿姨就迎了上来,热情地给她介绍起了最近的折扣,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本以为听完那一长串的优惠机制就能结束,可身后的许亦潮这时走了过来,阿姨眼睛一抬,顿时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刚结婚要装修房子,是吧?”
席悦的眼睛瞬间睁大,她摆手想解释说不是,可许亦潮懒懒散散地站在她旁边,还时不时打量几眼样板间里布置的场景,就是一声不吭。
于是阿姨说得更自信了:“我们品牌现在推出一款优惠活动叫‘为爱裸价’,专门为了支持现在的年轻夫妻的,全场消费满一千减两百,满两千减五百,累计消费过万不仅立减三千,还加送一套原价6666元的婚庆系列双人床上用品十件套”
席悦忍不住抬手打断:“阿姨,我们真的不是夫妻。”
销售看她说得认真,又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眼前这姑娘眼睛大大鼻子小小,说话又太有礼貌,看起来的确像个学生。
看到阿姨沉默下去,席悦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刚松完,旁边的许亦潮开口了——
“对,不是夫妻。”他目光停在离他最近的这套黑色沙发上,看起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有领证。”
“”阿姨沉默了一瞬,立刻满血复活,“哦哦,还没领证啊,那没关系,我们商场每年520都提前半个月开展活动,买家具不仅有折扣,还送情侣日用品,比如情侣睡衣、情侣拖鞋”
席悦受不了了。
她十分大力且毫无礼貌地将许亦潮拖至另一个样板间里,压着声音用力质问:“你干什么!”
说清楚一点会死吗!
“什么干什么?”许亦潮垂眼,目光停在她牵着他胳膊的手上,白得有些晃眼。
“我干什么了?”他明知故问。
席悦皱着眉松开手,情绪稍微正常了一点儿:“你干嘛让她误会我们俩是情侣?”
“你没听她说有折扣?”许亦潮将胳膊垂下去,很自然地接话,“我看上那套黑色沙发了,如果价钱合适,打算顺手买了,不行吗?”
席悦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好像是有些过激了,讪讪道:“那你早说啊。”
害她平白生了几分不安。
都怪这卖场情侣太多了!
“怎么?”许亦潮微微垂下头,好看的眼睛紧盯着她,“觉得被别人误会跟我是情侣很对不起你男朋友?”
被他戳中心事,席悦也无心挣扎,小声嘀咕:“这很正常吧,要是你女朋友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她也会生气。”
许亦潮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调微扬:“我女朋友?”
席悦抬眼,看到他眼底的疑惑,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又分手了吧?
她好像记得钟若缇说过,许亦潮和系花这些年来分分合合,这种模式的感情她见过,前室友赵子琪跟她男朋友好像也是这样,一吵架就分,分几天又和好。
席悦决定少掺和这些事,于是装傻:“我是指你以后的女朋友。”
“哦。”许亦潮收回视线,又恢复到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那你会生气吗?”
顿了下,他又补充:“如果是你男朋友和其他女生走得很近。”
“当然会。”席悦答得随意,“但如果是像我们刚刚那样的误会的话,那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她说完就把头转了过去,认真地打量着周边的矮柜,时不时上手摸一下材料,斜上方的视角,许亦潮凝视着她低垂的睫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梁茉莉那条带着定位的朋友圈,良久,戏谑地扯了下唇角——
“那如果不是误会,是事实呢?”
席悦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抬眼时四目相对,她看着许亦潮意味深长的眼睛,诚恳回答:“那我肯定会分手啊。”
“哦。”许亦潮扭过头,换上轻声,“你最好是。”
席悦没听清他嘀咕的话,伸长脖子:“你刚刚说什么?我什么最好?”
许亦潮目光落在她打量的浅胡桃色柜子上,懒散搭腔:“你眼光最好。”
“哈。”席悦腼腆一笑,“还行吧。”
“”
第20章
在许大设计师的指点下挑好了矮柜,席悦搬至新家的唯一一桩愿望也了了,现在只需要等待送货上门,再拿尺寸去定制鱼缸,一切就大功告成。
没了心事,席悦就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周日那天晚上,她一口气将那本被誉为“游戏行业圣经”的书阅读到了第六章——元素支撑起主题,直到零点的闹钟提醒该睡觉了,她才折了下书页,爬上床睡觉。
那一觉质量很高,早上八点自然醒,洗漱完之后席悦又看了一个小时的书,这才背着包去上班。
今天是正式入职的第一天,她很重视,特意从衣柜里翻出了自己面试阶段出镜率很高的一件白衬衫,搭配一条及膝的中长款伞裙,又将头发挽成钟若缇口中尽显“高智感”的低丸子头,照了照镜子,这才满意出门。
她装扮得严肃且正式,然后一进写字楼,就看见了穿着夏威夷风格花哨短裤,趿拉着拖鞋的祁统,勉强打了个招呼之后往后看,身着灰色短T的方迪拿着手机下来买早餐,脑袋上卡着个发箍,刘海呈现炸毛姿态竖立在头顶。
四目相对,她上下打量:“你今天打扮的”
席悦已经开始懊悔,在这群人的衬托下,她像个显眼包似的。
拘谨地按了下裙摆,她嗫嚅:“第一天上班,我想显得重视一点来着。”
“很重视,是这公司配不上你。”方迪打着哈欠拍拍她的肩膀,“下次就穿你最邋遢的衣服来就好了,免得被泡面腌入味儿了。”
“好吧。”
“我要去便利店买早餐,一起不?”
“我吃过了。”席悦顿了顿,“我下次可以给你带早餐,我们小区对面有一家包子铺很好吃。”
“那敢情好。”方迪想起什么,“对了,今天周一,策划组另一个人也来了,那男的也刚入职不久,性格我还没摸清楚,但看着不怎么好相处,你留个神。”
席悦跟她道了谢,然后走进电梯。
周一的人明显多了许多,但再多也就二十来个,席悦往自己的工位走,期间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但最多也就看两眼,然后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工位前,许亦潮所谓的为她安排的培训老师已经入座,从侧面看是一个清瘦男生,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看起来很是文质彬彬。
“你好。”她入座前打了个招呼。
男生正在键盘上敲字,闻言手指顿住,抬眼时镜片反射出一些光,将他冷淡的神情中和得稍微柔软了些。
“你好。”他说。
席悦拉包包拉链的动作顿住了,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代泽?”
代泽保持着仰视的姿态,也轻声反问:“席悦?”
见对方认出自己,席悦高兴地一屁股坐下来:“你不是留在电视台了吗,怎么会来这里?我听方迪说你也是刚来,你来多久了呀?”
平心而论,她和代泽压根算不上熟悉,可两人从电视台离开,几乎同时段入职了这家和官媒风马牛不相及的游戏公司,这多少有点儿“他乡遇故知”那个意思了。
席悦是万分惊喜,可代泽的反应却淡淡,慢条斯理地回答完她的问题之后,也不再主动开启新话题,尤其是当他自诉本科时期辅修了计算机专业之后,席悦心中那股子惺惺相惜的感觉顿时就淡了。
好吧,人家有备而来,只有她一个是生瓜蛋子。
那场仓促叙旧的结尾,是代泽给她发了一份游戏分析报告模版,然后让她按照这个文档标准,将升级版本前的《迷失云合》重新扒一下。
故知变领导,席悦的态度也立刻恭敬下来,查收模版,然后乖巧应下。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转变,代泽突然开口:“是许亦潮叮嘱我的。”
席悦正在从包里往外掏东西,闻言顿住:“他叮嘱你什么?”
“你的文案水平很优秀,但是缺乏游戏设计的逻辑了解。”顿了顿,他用上那个字,“他叮嘱我教你。”
席悦当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我本来懒得管你的。
“我知道了。”她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表态,“我会加快进度,努力赶上的。”
代泽移开视线,极淡地“嗯”了一声。
余光瞥见他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席悦也没有再没话找话,她和代泽本来也算不上多熟的,人家不跟她叙旧也无可指摘-
席悦用一上午的时间将那份模版研究透彻,然后以一个新玩家的心态重新进入游戏,记录了前十分钟和一个小时的体验过后,进入了首日成长停滞期。
她将自己的体验和意见整理好,刚想休息一会儿,钟若缇发了消息过来,询问她正式入职的感受如何。
席悦端着新买的水杯去接水,打字回她:【干劲满满!】
果不其然,钟若缇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钟若缇:【你大一在学生会端茶递水的时候也说干劲满满,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跟顶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感受如何。】
席悦:【就那样吧。】
好像一天都没看见许亦潮的影子。
钟若缇恨铁不成钢地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过来。
席悦将水杯放在托盘上,按下出水键以后,她看了眼钟若缇发的表情包,突然心思一动,对呀,一个许亦潮就让她跃跃欲试了,要是她知道她那个冷冰冰的crush也在,恐怕真要急得上蹿下跳了。
席悦装出淡定的语气,噼里啪啦地编辑了好几条消息逗她——
【主要帅哥太多了。】
【你那个列松如翠也在我们公司哦。】
【乱花渐欲迷人眼嘛,许亦潮就也不怎么突出了。】
水杯已经满了,她关闭出水键,正在打【哈哈哈你懂我的感觉吧】的时候,肩膀后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距离之近,让她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满了还不端走?”
许亦潮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公司,这会儿正端着他那个黑色马克杯站在她身后,跟这办公室里的大多数人比,他穿得都算得体很多,一件廓形灰色连帽卫衣下搭牛仔裤,利落又精神。
席悦转过神,心绪难平地捂着手机,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你你”
许亦潮垂眼看她,确切来说,是看她今天的发型。
他两个小时前走进公司玻璃门时就瞧见了,光线最好的那扇窗下,席悦托腮凝视着电脑,鼻头微皱,眉心紧锁,往日总飞扬的发梢变成一丝不苟的小丸子,从旁经过时,还能看清她浑圆饱满的后脑勺。
“你站在我身后多久了?”席悦终于捋顺了气。
许亦潮回过神,眼尾上扬,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你干脆直接问我看到多少。”
席悦眉心一跳,捂着手机心想完了。
许亦潮绕开她,将她的杯子端到旁边的茶叶柜上,冷白细长的指节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又将自己的杯子放到了托盘上。
他弯腰时,席悦甚至能看见他后颈脊柱上的清晰凸起,萧索,冷峻,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给人传递出不好惹的信号。
“我就看到两个词。”清澈嗓音流出。
席悦心慌慌:“什么?”
“帅哥。”他直起身,神态慵懒地补充:“许亦潮。”
氛围沉寂几秒后,席悦干笑了两声。
苍天有眼,体恤她初来乍到。
“你视力,”她朝许亦潮竖起大拇指,“真好。”
目送着心虚的人端着水杯仓皇逃窜,饮水机旁的人身形顿松。
水流汨汨不止,许亦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午后斜阳正浓,他抬手遮了下眉,思索几秒后,打开百度输入了一个问题——
列松如翠是什么-
入职三天,席悦终于完成了那份游戏分析报告。
那份报告里包含了她这几天的全部精力,详尽地囊括了从下载游戏到进入的第一印象,自己在每一关所耗费的时间,以及最后通关时的整体回望。
甚至在每天下班关电脑回家的路上,她都在代入初玩者的身份复盘着今天的闯关体验——这个游戏有没有能吸引她明天再次打开的优点,或者是有没有生气到让她想卸载的缺点。
她是如此的认真,认真到报告已经做完了,都不敢拿给代泽看。
这三天的时间,除了席悦偶尔请教过他两个问题之外,代泽几乎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话,他冷得就像一块大冰山,席悦很怕自己倾注心血的这份报告入了他的眼,会得到一个一文不名的评价。
临近下班,她终于鼓起勇气,代泽不在工位上,她前脚将报告发到他的微信,后脚方迪从财务室里出来,说今天晚上公司聚餐。
奥利奥的肺炎已经康复,不需要再抱它去打针,席悦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再拒绝。
聚餐的饭店距离公司不远,是一家川味的土菜馆,席悦和方迪一起步行过去的时候,以许亦潮为首的那伙男生已经上了二楼,而许亦潮自己则留在收银台旁边的卫生间门口,隔着短帘和一个中年大叔说话。
方迪说那大叔是这家饭店的老板,许亦潮经常来,免费帮他们做了个线上点单的小程序。
席悦点点头,然后和她一起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尽头的包厢,一张超大圆桌堪堪坐下他们十几个人,点菜的点菜,点酒的点酒,方迪也举着手机扫码监控,谁点的东西超预算了,她就怒骂几声然后删掉——
“喝什么白酒啊,几个菜啊还喝上蓝汾了,又不是冬天,上几箱勇闯得了。”
“不要水啤啊我迪姐!”窦甲和一群男生嚷嚷着,“那点四箱白啤总行了吧?”
“就两箱爱喝不喝!”
餐桌上热热闹闹,席悦插不进话,就拿出手机来看,代泽没有来聚餐,也没有给她回消息,两人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半小时前,席悦给他发了自己呕心沥血终于大成的分析报告。
包厢门被推开,有服务员过来送餐具,方迪早就核对过这桌餐具正好,席悦放下手机唤她说已经够了,可那个小姑娘依旧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正莫名其妙着,手上多出来的一套餐具被拿走。
许亦潮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怀里还夹着一条烟,大概是饭馆老板塞的,席悦刚刚经过楼下时,还看到那个大叔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许亦潮客气说不用,噙着根烟也不点燃,明明打眼一瞧便是清瘦少年,可倚在门框上和中年男人谈笑风生时,浑身上下又透着股游刃有余的自如和懒散。
他将餐具拿走,放在了门口的茶壶柜上,再回头时,语气随意:“这饭馆从大厨到服务员都是聋哑人。”
席悦手上一空:“啊?”
怪不得从进门时,她看到的服务员都不说话,穿越人群时低着头,上菜撤盘也很安静,她那会儿还以为是训练有素。
许亦潮将那条烟丢给桌对面的男生,众人一拥而上瓜分干净,哄笑着说“嚯,软金砂,感谢我亦哥”,许亦潮没应声,拉了把椅子坐到了席悦旁边,叮嘱方迪,老板估计要给他们免单,一会儿结束让她去前台,无论如何也把账付了。
方迪点头称好,然后继续投入到酒水之争中。
只有席悦坐在原地,想起别的,抬头看他:“所以你帮他们做了线上点单的小程序?”
许亦潮说他腿长是真没说错,椅子都往后拖了半米了,膝盖的位置依然和席悦齐平。
“那么关注我?”他这会儿又没了和中年人寒暄时的成熟,眉峰稍挑,眼睛微微眯着,光明正大地传递着自恋的讯号。
“我是听迪迪说的,谁关注你了?”
席悦移开视线,然后就听到身侧传来的轻笑:“行,那是我关注你。”
“什么啊?”
许亦潮拿出手机,看她一眼,语气又切换到正经模式:“你报告我看了,核心玩法分析得很不错,但《迷失云合》是成长型的战斗,数值体验上的后续提升很重要,这点你感受不多。”
涉及工作,席悦一下子精神起来:“怎么是你看的?”
“代泽今天有事提前走,他没空指导你,就转发给我了。”
许亦潮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当着她的面打开微信,骨节分明的手在屏幕上滑动,那一闪而过的对话列表中,席悦捕捉到“梁茉莉”三个字。
席悦无心探究他人隐私,刚想移开视线,许亦潮找到了代泽转发给他的报告,点开之后,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凉菜陆陆续续上桌,包厢内人生鼎沸,酒瓶和碗碟的碰撞声夹杂其中,许亦潮嗓音清澈,食指指向报告中的一个分类标题,慢条斯理地开口。
“数值体验上的变化,包括次日提升和后续提升都需要有具体的感受,以便对怪物的血量和玩家成长的数值进行更精细的设计,做数值就是做体验,这也是游戏设计的关键之处。”
这几天的书并没有白看,虽然他说得很专业,但席悦还是听懂了。
“数值提升我有记录的,但因为我代入的是新手玩家,玩家一般只会有模糊的感觉,所以我就没在报告里具体写,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我之前的记录和感受发给你看。”
她这话说完,换许亦潮意想不到了。
他刚在来的路上看了这份报告,说实话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席悦并没有任何程序基础,也没接触过什么游戏项目,底层逻辑只靠文字理解,却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做出这几页分析,点灯熬油都不一定能如此面面俱到。
“我现在整理一下,”席悦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马上就能发给你。”
她说完就低头划拉手机,脊背微微弯着,许亦潮垂眼看,俯视的角度,几乎能捕捉到长睫阴影下的淡色青灰。
“不急。”他偏过上身,视线落在刚上的菜上,“你明天再弄吧。”
“哦。”席悦头也没抬,“那我明天发给代泽看了哈。”
目光突然失去焦点,许亦潮的脑海中冒出一首诗,什么“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文绉绉的,不知道是在跟谁讨论。
“你和代泽很熟吗?”他语气随意。
孟津予刚好发了消息过来,席悦顺手回他:“之前见过,不怎么熟。”
“哦。”他不说话了。
回完消息,菜也基本上齐了。
许亦潮坐的位置是祁统的,等他上完厕所回来发现被占,刚想说些什么,许亦潮从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大约是他私藏的,俩人嘀嘀咕咕地说了两句,祁统拿着烟坐到了对面。
席悦没管他们,因为方迪开始给她安利这个餐馆的拿手菜,糖醋里脊、蒜泥白肉、凉拌鲫鱼、土匪猪肝
她把控着转盘,让一盘菜停在她面前:“他们家肥肠特别干净,快夹几块,不然一会儿又被他们抢光。”
席悦道了声谢,刚想去夹,就看到了肥肠旁的黄豆。
席悦小时候对豆类严重过敏,几乎达到了重度三级,连酱油耗油都不能吃,后来是父母带她跑了好几家医院,用了个“系统脱敏法”才慢慢降至一级。
可即便如此,黄豆也是禁食的。
她放下筷子,遗憾地看向方迪:“我吃不了黄豆。”
方迪睁大眼睛,似乎理解不了:“为什么?”
“因为——”
“因为她是黄豆公主。”旁边的许亦潮冷不丁冒出一句,“吃不了自己的子民。”
席悦猛然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副中邪了的样子。
可许亦潮似乎就是随口开个玩笑,将那盘菜转走,随后云淡风轻地夹了块椒盐蘑菇,他看起来真的很瘦,可肩颈线条又很坚实,不知道是不是有健身,但食欲看来是不咋地,两口吃完那块蘑菇就放下了筷子。
“你怎么知道?”她压着小声。
许亦潮偏头看她,没事人一样的目光:“知道什么?”
黄豆公主是她小时候写过的一篇故事,她将自己虚构成黄豆王国内无比尊贵的可怜公主,将过敏困扰投射成公主因为无法脱离躯壳顺利蜕变成小豆芽而被子民厌弃,最后又给公主大开金手指,写她不但完成历险成功蜕变,还在冻雨来临时及时拯救了子民。
她对这个故事有多满意呢?
那时候她还专门自学了画画,试图以漫画的形式将这篇童话故事表现出来,跟动画片的形式靠近一点儿,曲线救国。
真是邪了门了。
许亦潮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只是对豆类过敏。”席悦狐疑地盯着他,然后比划自己的胳膊,“误食的话可能会引起荨麻疹。”
“懂了。”许亦潮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用一贯云淡风轻又挤兑人的语气补充,“碰上真公主了。”
“”
她彻底明白了,这个称号估计就是他随口胡诌的,就像《豌豆公主》是为了嘲讽贵族的矫揉造作一般,许亦潮大抵也是看不上她的矫情,说她有公主病-
那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到结束的时候,席悦都没再跟许亦潮说过一句话。
方迪拉着她提前下楼买单,意料之中,老板说他请客,好一番推拉结束,方迪几乎要叉腰撒泼了,才终于把八百块钱付掉。
付完她去上厕所,席悦在卫生间门口等她。
吃饭前孟津予发来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和他一起吃,席悦那会儿说了聚餐的事情,又问他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孟津予到现在还没有回她消息,不知道又在家里忙什么。
席悦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看手机,突然,旁边包间的门打开,她下意识抬眼,和出来的人四目相对。
吴安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怀中已经搂着个姑娘,可打量别人时目光丝毫不加遮掩,直白得让人不适。
席悦硬着头皮抬手,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妹子,咱们是好久没见了。”吴安眯着眼挤出笑,“你跟你老公一块来的吗?你们在哪个包厢啊?”
他说话向来有些冒犯,席悦也没在意,反正也不是常能见面的人,她解释说自己是公司聚餐,不是和孟津予一起,现在要回去了。
她说完礼貌一笑,转身要走时,听到背后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你妹子真多呀,一天一个是吧?”
吴安“啧”了声:“她老公是我本科室友,好久没见了,我问问他来没来。”
席悦离开的脚步顿住。
似乎有些纷乱的思绪在她脑海中交织。
怎么会好久没见?
吴安也注意到她的异样,又试图邀请:“要不要来我们这儿喝一杯?完事儿给孟津予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席悦转过身。
“酒就不喝了,我老板叫我下楼结账。”她心里头很慌,指甲慢慢嵌入掌心,却还是看向他怀中的女生,笑容僵硬地开口,“这位就是你未婚妻吗?还没恭喜你订婚。”
虽然这话可能会引起吴安和这个女生之间的矛盾,但席悦顾不上了,她人生少有的自私时刻,发生在这样无助的情况下。
她太想知道孟津予有没有撒谎了。
话音落下,对方给了她反应。
搂抱在一起的两人愣了一下,随后女生从怀抱中挣脱出来,对着吴安破口大骂,吴安也没明白过来,矢口否认着自己订婚的谣言,想起来询问席悦是从哪儿听说的时候,原本还站在走廊上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