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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武伸出手:“上来,”他唇间一笑,神色打趣。

江云噗嗤一笑,拍开他的手:“不和你闹,家里一堆事,回家去了。”都到家门口了,分明是拿他逗趣。

没被夫郎搭理,顾成武便弯腰把满宝抱着,在马上举起来。满宝被父亲举高高,像是一下子飞起来,能看到蓝蓝的天,还有下方的行人。他咿呀笑起来,一点不害怕,反倒觉得好玩。

江云一咯噔,捏着顾承武小腿的肉一拧:“你小心些,别把孩子摔了。”

“不会,”顾承武夹紧马腹,又带着满宝转了一圈。

江云带意哥儿先进去,学堂给每个学生留了课业,要抄写十遍,明日还要抽背,他把意哥儿书包拿下来,让意哥儿先进去抄书。

晚些还要洗澡,睡的晚明天早上起不来迟到,夫子会打手板。意哥儿抱着书包,不用人督促,自己就能展开宣纸磨墨,等写完又拿去给江云检查。

江云逐字逐句看过,意哥儿平时虽然话不多,学习却好。连院长都夸他,若是个男娃娃,之后一定是有指望走仕途。

仕途不仕途,江云也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小哥儿多读几本书有好处,以后不至于被蒙骗。看意哥儿字写的好看,江云没夸了两句,摸摸他头:“歇息吧,去找满宝和你顾叔玩。”

铺子的齐管事和跑堂已经回家,江云放上门板,今天还没去城东铺子,他看一眼暗沉的天色,有竹哥儿在,少去一天不妨事。

院外有人敲门,江云打开一看,是送信的。信使说交给张翠兰,江云便没打开,道:“娘,有您的信。”

张翠兰正咚咚咚切菜,匆忙抬头看一眼:“还能有人送信给我?我也不认字啊,云哥儿你帮娘念念。”

信很薄,江云拆了信封展开,入目的字迹熟悉,好像是玉哥儿代笔。江云目光移动,读完后道:“是剩子写的,咱俩几亩田不是给他们种了?今年树哥儿怀了,剩子来信说耕不完,等过了秋收就把田还给咱们。”

家里不缺田种,那二百亩已经是不小的收成。张翠兰切完菜炒了,听江云念完信,忽然失了兴致,叹气道:“说起来,也许久没回家看看了,当初只想着来个半年,如今一年都快过去了。”

她只觉得这一年过的漫长,经历了不少事。天灾人祸,开铺子开分店,孙子都有了,整天阿奶阿奶的叫她。但就算再赚一千两,张翠兰还是想回那个小村子种田养几只鸡鸭。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笑,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天生就过不得富贵日子。

江云心思细腻,张翠兰又不掩饰情绪,他看出张翠兰心里在想什么。别说张翠兰,就连江云自己也有些惦记家里。

他看着小桥莲池边的相公和两个娃娃,荷花开的正好。顾承武抱着满宝给他摘花玩,又把满宝塞进意哥儿怀里,让意哥儿抱着玩。

被张翠兰看见,匆匆走过去,一巴掌拍在干儿子背上,数落声从远处响起:“你多大了人,意哥儿这么小,哪里抱的动,到时候两娃娃一起摔进池子里!”

她拍的力气不大,顾承武抱回孩子,总算收敛一些。江云坐在树下,眼里便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揣着心思吃完饭,江云搁下筷子,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想过,打算搬回村里。”江云说完,大人娃娃都看着他。

张翠兰哎呀一声:“怎么突然说搬就搬?铺子不开了?”

江云摇摇头:“如今生意成熟,城东铺子有竹哥儿打理,这里的铺子李掌柜也管的很好,我很放心。当时来镇上,也没想过在这里定居。青苗村才是家,在村里呆着,也踏实一些。”

他尽量说的简单,无非是想家了,江云又道:“我和相公打听过,官府马上要修一条官道,官府会经过猎场和青苗村这一带,以后从村里到镇上,坐马车只需一柱香就能到。若是要经营铺子,或是送意哥儿上学堂,都不算远。”

江云说完,小心翼翼看一圈,等家人反应。顾承武不用多说,江云也知道他不会反驳自己。江云又看着张翠兰。

张翠兰先是愣住,随后忽然笑起来,是打心眼里的高兴:“是该回去,娘在这镇上住着不习惯,每天出门不是房子就是人,树都看不见几颗。还是回了村里好,视野都开阔些。”

村里还有她的那些老姐妹,平时大家在一起晒太阳,嗑瓜子说说笑笑,这样的日子给她一百两银子她都不换。

顾承武也附和:“猎场离村子更近,以后回家不用太久。”

搬回村里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决定,之后的日子和往日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江云每日要半个时辰,来回镇上送意哥儿上学,送完小孩再去铺子里坐着,忙活完一天,又去接意哥儿下学回村里。

第123章第123章采菊

九月,青苗村晨雾朦胧霜色寒,林野山间青黄交接。山下豆田正值成熟,一眼望去黄澄澄一大片,田间老农挥起镰刀割豆,晨起矮草和豆杆沾了露水,落进土里泥泞湿滑。

走在小路上,露水打湿裤管,贴在小腿上冰凉。柳玉和周芝芝在田埂那一头,挎着大竹篮,见江云牵着意哥儿朝他们走来,抬手打招呼。

“怎么今日不带满宝出来?正和玉哥儿说,想逗一逗孩子呢。”周芝芝拎起裙摆,小心翼翼跨过草丛,新做的石榴裙鲜艳似火,和山林里的红枫叶相衬。

江云则穿了一身青衣,弯腰采下一朵野菊花扔进篮子里,回了周芝芝的话:“天有些冷,昨日他父亲一边抱着他一边和工匠们说话,说到很晚,满宝今早不肯起床。”

小孩子嘛,谁见了都喜欢。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几个人抱来抱去,累的满宝刚眯眼又被闹醒。若是换作平时,江云和意哥儿一走,满宝早就伸出手要当跟屁虫了。

家里人渐渐多起来,江云和顾承武这一年又攒了不少钱,从钱匣子里拿出三百两,把原来的院子重新扩大。图纸江云看过,是个二进的院子。

前院是给马夫和买来的两个下人住,有风雨连廊和亭子,有时候顾承武和江云待客,会领着人到前院会客厅。后面宽敞一些,照着杨柳巷的模样,做了小桥流水的庭院。满宝爱玩水,荷花池不能少。意哥儿的秋千,让顾承武做了一个放在大树下。

原先的菜地和澡房茅房自然拆了,改成马厩。张翠兰要求的菜地搬到宅子最后面,一道小门出去,能种些新鲜的小菜,篱笆里是几只鸡鸭鹅。门房旁边,给五只狗做了瓦房狗窝。

柳树落了枝叶,漫山遍野的菊花开的却正好,江云约了周芝芝柳玉采菊,采回去晒干存放起来,能泡水喝半年。

意哥儿也蹲下,学着江云摘花,摘一朵捏在手里,跑两步捧到江云面前。娃娃这么懂事,江云自然是要夸的:“今日回去,叫你顾叔给你打山雀玩。”

回了村里,就数小孩子的乐趣最多,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前几日顾承武和李四从林苑带回来几只山雀,本打算给狗吃。意哥儿却想养着,江云就让顾承武编了一个竹笼子。

意哥儿提着竹笼子喜欢的不行,又拿去给满宝看,两小哥儿坐在一起,盯着鸟雀就能笑半天。听阿嬷说又要给他打山雀,意哥儿高兴,有些腼腆笑了笑。

江云拍了拍意哥儿身上的尘土:“去玩吧,不许跑太远。”

等意哥儿走远,周芝芝和柳玉也摘完一小篮,有些羡慕江云:“也就是你了,白捡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家里还生了一个。我家那个可没这么听话,昨天不肯吃饭,气的他爹睡都睡不好。”

江云笑起来,三人顺着小路爬上野坡,道:“男娃娃哪有不调皮的,你可别说我家的。满宝和他父亲天生就不对付,以后可有的吵。”

饭是别人家的香,娃娃也是别人家的乖。江云和周芝芝说的起劲,话题又落到柳玉身上。柳谨言中了榜眼,很得圣上青睐,家里书香世家门庭贵重,朝中不少文臣清流一派都看中。不必被派去偏远的地方熬鹰似的,只要在翰林院呆两三年,以后有的是前途。

他想接一家人去都城,被柳老爷子拒绝。老爷子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还不如在家开私塾,教几个小娃娃读书。不用等着生孙子,也能够承欢膝下。

江云看意哥儿玩的开心,正是放假的时候,他想起什么拉着柳玉道:“现在天冷,意哥儿早上起不来。柳爷爷私塾不是开了启蒙课,我想要不把意哥儿送去你家私塾,就在村里,每日走几步就能到。”

柳玉从坡上跳下来,攥了一把花放进江云篮子里,一边听江云说一边闻手上的味道,是草茎的清香,他道:“我回去问问,私塾还剩不少位置,爷爷应该不会拒绝。”

转私塾都是后话了,顾家的新宅子花了两个月时间修缮。完工那日,村里都拿着花生瓜果来送礼,有家里条件好的,就提着一两只鸡鸭来。

顾承武和张翠兰在门口接客人,完工这一日按照习俗要请亲朋好友吃饭,不然不吉利。张翠兰提的意见,最好村里都请一遍,也不图人家送礼,大家乐呵呵一起吃顿饭就好。

张翠兰爱热闹,不用人说,就主动站在门口迎人,看见徐大娘一家人来了,三两步走上去拉着手:“你说说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快进去坐,她们都在里面喝茶。”

招呼不过来,张翠兰就叫上春燕来帮着照顾人。春燕和春桃是买来的奴仆,江云掌过眼,两个做事都细心。

徐大娘没进去,站在外面看一眼气派的宅子,想都想不到自己还有进宅子做客的一天,拉着张翠兰说话:“你如今日子好起来了,几百亩田,还有两个人伺候。我刚听见,都叫你老夫人了。”

张翠兰摆摆手笑了:“什么老夫人,不都是泥腿子,我让她俩叫我婶子,她俩不愿意,就随了去。”

和徐大娘话还没说完,门口陆陆续续又来人了,张翠兰让徐大娘先进去,她和顾承武忙着照顾。他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请人不需要帖子,都是熟人,直接来就是。

前面忙活着,后院里江云也正在帮厨房做饭,见春桃匆匆跑进来喊他:“老板,大哥儿不见了,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刚才不是还在玩鸟雀?”江云放下盖子,擦了水匆匆走出去道:“小院子找过没?”

春桃点头,意哥儿本来是她在照顾,她见意哥儿有些冷,转身拿衣裳的功夫人就没了,今天人多混乱,免不得容易混入一些拍花子的,要是人丢在她这里,她就是被卖了也不够赔。

江云和春桃出去找人,道:“意哥儿七岁了,应当不会乱跑。是不是前面人太多,和他阿奶接人去了?”

春桃摇头:“人早来完了,顾老板和老夫人都不在前院了。”

院子里都是人,江云叫上春桃春燕一起找,前院没有后院也没有,就差到河边去,就怕孩子不小心跌入河里。寒冬腊月的天,河水又湍急,这要是掉进河里顺着水流下去,神仙来了也捞不起来。

找了一圈,最后却是在菜园子里找到人的,张翠兰在一旁抱着满宝看打弹弓,顾承武拐了孩子,在后院教意哥儿打靶子,一身的泥和土,两个大人两个小孩玩的忘了时辰。

待客的日子把新衣服都弄脏了,把江云气的顿住却又无奈,大人孩子都玩的开心,他也不能做扫兴的小爹爹。

顾承武抬头看见夫郎,眼里浮现笑意,在意哥儿旁边小声出主意:“你阿嬷生气了,快去哄哄阿嬷。”

意哥儿是个贴心小棉袄,顿时跑过去,抱着江云的腿:“阿嬷阿嬷别生气,是我自己乱跑的,不是顾叔故意偷偷带我走的。”

顾承武:……

江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孩子真是,他摸摸意哥儿鼻子:“阿嬷不生气,下次记得说一声。”

意哥儿在道歉,满宝紧接着咿呀两声:“阿……跌,”大约是玩的太开心,见哥哥道歉,他也学着道歉。

两个孩子愣是把江云唯一一点脾气都消磨了,江云把满宝抱过来,拿帕子给满宝擦口水,满宝喜欢漂亮的帕子,捏在手里也学着自己擦。

等张翠兰把孩子都带走,顾承武脚下一动,到了江云面前:“生为夫气了?”

他双手撑膝,略微弯腰和江云平视,这是一个尽显忠诚的姿势。头低在江云胸前,江云一抬头就能摸到顾承武头顶。

明显的歉意,江云哪还有半分气,道:“倒没有,只是今日人多眼杂,找不到娃娃总是着急,我又忙着做席面……下次再这样,我可真要生气了。”

江云小时候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一而再再而三,人就不会把危险放在心上。要是哪天满宝和意哥儿真被掳走了,大人以为又是跑出去玩,那便救不了了。

顾承武握着江云的手掌心落到自己脸上,力气不大却啪嗒一声,让江云顿时把手缩回去,赶紧捧着相公的脸查看:“打自己做什么?让我看看……疼不疼?皮糙肉厚,幸亏是没打肿了,今日外面可都是客人,把你打了,出去岂不是没面子。”

妇人夫郎都是不敢打丈夫的,倒也有一些性格火爆的,叫家里男人不敢反驳还手,顶着一张肿脸出去被人嘲笑。江云不愿意顾承武失了面子,不大不小也是一个老板。

顾承武在江云掌心蹭了蹭道:“现在不气了?以后为夫再惹夫郎生气,像今日这样打便是,不必顾着面子。”

他都做到这个份上,江云想装作不高兴也装不下去,眉眼温和笑出声,主动牵起顾承武的手:“我才不打人,我又不是夜叉。”

无人处,袖子里的手十指紧扣。江云和顾承顾携手出去招呼客人,加入前院的热闹中,一家人高高兴兴走到每一桌面前敬酒。

院子建成,热闹的日子过完,又恢复往日的宁静。一年四季中,属春秋两季最适合打猎,也是林苑顾客最多的时候。顾承武每日天不亮起床,和李四到林场忙活,等深夜了才回来,几乎披星戴月。

江云的铺子反倒清闲一些,因为不是旺季,喝冰饮的人慢慢少了。又不到最冷的时候,热饮卖的也不多。顾承武每日起了床,江云还要再睡一个时辰。

等听见外面鸡叫,他才起床,去隔壁房叫醒意哥儿,给他穿衣打水洗脸漱口,再拎着书包送意哥儿去柳老爷子的私塾。回来时,张翠兰已经抱着满宝正喂奶。

日复一日,却也不觉得琐碎不自在,时间一过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去年闹的人心惶惶的雪灾,仿佛已经变的遥远。

今年家里便热闹了,还不到年关,江云就去镇上买了不少年礼。将礼品分装好,有给铺子老主顾的,也有给铺子管事跑堂的,还有顾承武林苑里的人和田里的佃户。

再加上自家过年的年货,如此花下来,二三十两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