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木木的，细白的手滞在半空中，像没反应过来。

房里尚未点灯，又是夜中，幽暗，寂静，只有窗外的白月光来照人，空明明的，模糊了床上人的面容。

清行骨相立体深邃，足够光影描摹，一动不动时，显得冷硬冷酷，就与他曾经对林欢做的那些事一样，但只要稍稍一动，便能轻而易举的撩拨林欢。

不自觉，不自知，不自重。

林欢感到无力，轻轻眨了眨眼，怀疑刚才那一声是自己妄想的幻听，打算收回手起身，但下一刻，床上静止不动的人毫无预兆睁开眼，精确的与林欢在一片昏暗中对视。

白月光动了，将不属于它的虚幻的灼热一并倒给了林欢，林欢什么都暴露，被清行盯着，很难堪。

每次离开梦中，都会有征兆，所以即便此时清行尚未清醒，他也知道面前的林欢没有喝醉，没有那样可怜的要求风眠带他一起走。

但清行想到他将醒未醒之际听到的那句话，觉得也没好太多。

小小的爱宠很敏感，清行得好好哄着。

他偏头看林欢，弯着眼，轻笑了一下，抬手去把林欢悬在半空，显得无助的手环住，包进了掌心。

林欢的手细长，比清行的手更小一点，还要更冷许多。

“怎么不喊我？”

林欢顿了顿，随后挣了一下手，没挣开，便很假的装作不在意，咬了一大口手上的馒头，腮一下接一下耸动，含糊不清的嘲笑：“我喊你你会醒吗？猪。”

清行仿佛没有察觉到林欢的抵抗，他躺在那儿，闻言笑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林欢又咬了口馒头，阴阴笑一声，不搭话，继续嚼。

“要用尝试啊，小祖宗，就算叫不醒——”清行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好像在思索变通的法子。

林欢抓住机会，黑眸子转了一下，阴阳怪气的跟着重复：“叫—不—醒——”

清行看的发笑，另一只手攥住被子，小小的掀开一角，笑的颇有深度，说：“钻进来和我一起睡也可以”

话音未落，清行就感觉到被自己攥着的，相对放松的手猛地向内收紧，然后死命往外拉。

旁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喊骂声，语速快，急急的，但因人话没有学到精髓，骂的没有丝毫威慑力，清行忍的辛苦才没有笑出来。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清行边笑边松手，坐起来，往窗那儿望了一会儿，而后有点不敢相信：“我睡了这么久？”

手被松开，凉意再次浸染，林欢下意识用拇指摸了下食指指节，才缓缓收回来，挑眉看了清行一眼，意思是废话。

清行扬了扬黑眉，大方一笑，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见林欢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桌。

“什么？”

清行看了一眼，乌漆嘛黑一片，没看清，林欢就不耐烦的挥袖，床边木架上的灯盏瞬间亮起。

“饿不死你。”

一盘馒头，旁边还有个小食盒。

清行瞥了眼林欢手中的半个馒头，歪头笑眯眯的看了林欢一眼。

林欢不懂这笑什么意思，有点疑惑，但也没问，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笨，所以直接脸一黑，什么话也不说。

秃驴不知怎么回事，又在笑，笑完了才下床，走到木桌边。

他打开食盒，里面装了一大碗白粥兼一叠小素菜，食盒下面放着个温盘，端起喝了一口，白粥软糯，带着股清甜，还温热。

林欢坐在床边啃着自己的凉馒头，时不时看一眼，见清行要拿馒头时，才冷不丁出声：“你求求我，”

清行抱着碗，闻声转过头来，看林欢。

林欢下巴上抬，满不在乎：“你求求我，就能吃到热饭。”

说完，他显摆似的叼住自己手里的半块馒头，朝清行晃了晃脑袋。

“求求你啊？”

清行放下碗勺，偏头看林欢，林欢肯定的点点头。

清行眼中浮现几不可见的笑意，没说什么，把桌上装馒头的盘子拿起来，起身，走到林欢面前。

林欢以为清行同意了，便坐在床上等他过来。

清行站定在林华床边，弯腰俯身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问：“怎么求啊？”

林欢眸子转了转，然后又像是有了什么极合心意的坏主意，刚要把叼在嘴里的馒头拿出来，开口说话。

秃驴那张俊脸就直接朝他压下来，林欢被吓得瞪大眼，一时竟连法术也施展不出。

夜中，静悄悄的，任何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

清行笑着，不断靠近，昏黄的光照亮他流畅的英俊的侧脸，他张嘴——含住了林华嘴里的那块馒头的一小部分。

馒头不大了，他们的唇相距不远，几寸。

清行就这样叼着馒头，抬眼直直的看向林欢，林欢搭在床沿的光脚丫下意识往里缩了缩。

冷的夜突然变热，一呼一吸之间，莫名粘稠。

不是很久，清行咬下一小口，直起身，尝了尝，盯着林欢透出一点红意的漂亮脸蛋评价：“凉的。”

林欢使劲儿往后仰，瞪着清行，脸色难看，抬脚连续不断地踢他，咒骂：“……你，你无耻！”

清行接住踢向自己的脚丫，攥住脚踝，很无辜：“你要我求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吧待会儿白求了你拿什么还我？”

说完，他手下用力，握着林欢，把蛟拽的离自己近了些。

林欢衣衫宽大，腿被人抬起，黑袍便往上滑，小腿露出，大腿也显出一些，被黑袍衬的，白的惊心动魄，又细又长，线条流畅。

林欢手不得不后扶着床，才不至于跌到床上，另一只手两指一并，指向清行，厉声骂：“想死吗你？！”

清行一听，的确有点小怕，但转念一想，自己顶了这张脸，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脸蛋一模一样的可不太好找。

手放开林欢脚踝，拉住林欢张牙舞爪的手，将人搂进怀里，揽着腿弯抱起。

“不想死啊，”

走到桌边，把林欢放到桌子上，又转身端起还热着的白粥，舀一勺递到林欢嘴边：“别吃凉馒头了，过来喝一口粥，喝完再送我去见阎王也不迟，好吧？”

林欢被迫打断施法，皱眉，幽幽看了清行一眼。

清行见他不张嘴，就开始催促：“别看我了，待会还能看，粥凉了就不好了。”

林欢黑着脸的“呸”了一声，又在张嘴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粥。

论心眼儿，林欢玩不过清行，之前玩不过，现在同样也玩不过，对方拿捏着自己亲手送上去的咽喉，皱点眉头的力气，都能让林欢难受。

怎么能玩得过呢？

幸好林欢只记仇，不争强好胜，他沉默着，如清行意，喂一勺吃一勺。

到最后，一碗热粥清行只吃了一口，其他全进林欢肚子里去了。

“滴——任务进度：53%！”

清行听了脑中的提示音，眼睛弯弯，真心夸：“吃的真多。”

手又伸到旁边，去拿了个馒头，一手一个，一个准备马上啃，一个准备放在食盒里热热。

林欢坐在桌上，闷不做声的瞄着清行的动作，舌尖动动，嘴里还充斥着粥的清甜，指尖扣了扣桌面，而后微微抬起，挥了一下。

清行刚咬第一口，干冷的馒头突然之间就热起来，心头一动，他抬眼看林欢，却见后者瞥着头，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变扭。

清行笑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拿着馒头咦了一声，递到清行面前，好像什么都不懂的问：“这馒头突然变热了，要来一口吗？”

林欢旧疾未愈，今昨两日吐纳少时，法力恢复了些，但他随性施了不少法，隐隐有透支的趋向。

他伸手按住额角，从小臂，到手，再到脸，白生生一片，烛光都不能为他添上一点活气。

他累了，声音实在硬不起来，呆了一会儿，轻轻的说：“好累啊……”

话音未落，白光从清行眼前一闪而过，他心有预感，立刻上前去接，果不其然接到一只软滑的小黑条。

小黑条恹恹的趴在清行手心，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把头埋到尾巴底下去。

清行其实有些好奇，林欢这伤看着似乎挺严重。

是因为太傻，惹了哪一个？但林欢又说自己很厉害，很厉害会被伤这么重？

想了一会儿，清行觉得处处可疑，却又处处无解。

那就睡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