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那几句稍显怪异的话,清思没再出声,陪着清行站了一会儿,便说自己先进去了,叮嘱清行也早早进去,免得受了风寒。
清行回好,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清思没有勉强,又催促了一句便转身离开,脚步声渐远,木门被推开又关上,四下又恢复了宁静。
清行自己待了一会儿,实在按捺不住,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人的踪迹,才抬起袖子,轻轻拍了拍,嘘声问:“林欢,睡了吗?”
窸窸窣窣了一会儿,一条细细小小的黑线从袖口一扭一扭的从袖口爬出来,林欢盘在清行掌心,仰起蛟头问他要干什么。
小蛟黑漆漆的,几乎与子夜的黑完全融合,但鳞片泛出的光泽与腹底的柔软温热让他与微冷的黑夜截然不同。
清行没事找事,指责他:“这么晚了,怎的还不睡?”
林欢睨了眼面前直指自己的指尖,多少有点无语:“半夜不要犯病。”
清行被林欢骂着,感觉自己不困了,轻轻笑起来。
林欢歪了下脑袋,不懂哪里有什么好笑的。
他甩了甩尾巴,有点气闷,因为清行刚才那一句“也许吧”,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梗着,骂了清行一句都不得解气,偏偏清行还在笑。
林欢被秃驴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弄得很烦躁,他四爪并用,使劲的按清行手心,音量也提高了一些,喊着:“有什么好笑的,别笑了!”
忘掉一切,那么开心,那么平静,那么无所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瞻前顾后。
林欢开始觉得自己这样与清行纠缠,是一个又错又蠢的举动。
他恢复法力,大可不顾所有人族的意愿,将清行掳走,到谁也找不到,危机四伏的深山里,清行逃不出去,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林欢。
这样做错不错,林欢一点也不在乎,这是他用一条断尾与尽失的传承法力记忆换来的,应得的报酬。
但林欢这样想时,又会感到些许无措,觉得这样并不可行,因为他不想看到清行,不想看到林风眠痛苦。
他都经历过一遍了,知道那有多难受,林风眠再受一遍,那两个人该有多苦啊。
“清行,你睡觉吧,”林欢在清行的手心里向前爬了爬,又重复了一遍:“你快睡觉去吧。”
睡了就不会想很多事,也许也能将方才那个胖秃驴的话抛之脑后,什么有人来寻,什么山下繁华,林风眠是只不那么可怜的可怜虫,没有人会来找他,只有林欢才会忍着厌恶,勉强收留他。
这关心来的太突然,清行愣愣的“哦”了一声,便把林欢塞进袖兜里,往后走了。
走进屋里,鼾声一片,清行顿了下,终究还是躺下时了,他侧卧着,把装有林欢的袖子贴在耳边,过了好一会儿,才闭眼入睡。
布料之外的呼吸变得舒缓,林欢悄悄爬出来,集中注意力,眼一眨不眨的看清行的脸,等待着那缕黑气的出现。
但整个下半夜,寂静无比,那缕黑气像是林欢幻想出来的,再没出现过。
次日,寅时四刻,清行被叫醒,天还没亮,外头已传来火柴噼啪燃烧与利落急促的脚步声。
清行睡眼惺忪,躺着崩溃了一会儿,坐起来,茫然四顾,又呆了会儿,才伸手摸摸袖兜里的小黑条,没有反应,明显还在睡。
轻轻叹了口饱含艳羡的气,清行慢吞吞爬起来,跟着师兄们一起到院子里简单洗漱一下。
农人勤劳,起早是常事,妇人夫君已经吃完了早饭,正扛着锄头打算出门,见清行出来,扬手招呼了清行一声,让他们等一会儿,自家媳妇正烧着饭。
清行说一声多谢,微微鞠了一躬。
早饭很简单,蒸的松软的杂面馒头,几叠咸菜,又有滚烫的热水,虽朴素,但相比干巴巴的饼子来说,已经很不错。
和尚们吃饭间隙,妇人也没闲着,在厨房里又热了不少馒头,包起来,小孩儿紧紧抱着,吭哧吭哧跑过来,推给清思。
“娘说,这些都给你们!”
馒头被包了两层,外面一层有些脏了,清思看到,静了一瞬,后退一步,没伸手去接,向后招手,让站他身后的师弟接了过来。
清行恰好瞧见,眯了眯眼,慢慢的嚼着口中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