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昭刚好从教室里走出来,也凑到窗边看了看。
叶老师站在门口,把手掩在嘴边,小声说:“小家伙不太合群啊。”
“没关系,他有坚持他自己个性的权利。”裴怀谦说。
杨思昭听了之后,竖起大拇指,夸奖道:“裴先生,很棒的教育理念!”
裴怀谦望向他,眼里含着笑意。
杨思昭说:“你就放心把许曜交给叶老师吧,我先去上课了。”
“好。”
上午才打过招呼,下午四点放学时,裴怀谦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他买了奶酪棒和鲜果汁,还给眠眠也带了一份。
“谢谢了。”杨思昭背上包,牵着眠眠的手,疑惑地问:“裴先生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下午四点有时间过来接孩子?”
“我开公司。”
“……”杨思昭差点呛住。
真是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又有钱又有闲,就他是朝七晚五的牛马?
“怎么了?”
杨思昭摆摆手,“没有,你真厉害。”
他们一起往小区的方向走。
小熊玩偶从许曜的书包拉链里露出一条腿,眠眠握着奶酪棒,眼巴巴地望着。
裴怀谦说:“我觉得杨老师更厉害,一个人同时管理照顾六个孩子,这需要极大的精力、脑力、耐心和爱心,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杨思昭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样夸奖过,一下子怔住了,半晌突然脸红,挠了挠头说:“裴先生你说话也太夸张了,我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
“是你妄自菲薄,能让别人喜欢你、信任你,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裴怀谦这番话,让杨思昭回到家后还飘飘然好久。
他对自己的评价都来源于他妈:读书不行、脑袋笨、没心眼傻乎乎、没有阳刚之气,也就脸长得还行这一个优点。
他前二十几年人生和他妈说得差不多,没什么成绩也没什么朋友,找了份中规中矩的工作,过着中规中矩的生活。
可是今天有人跟他说:你很厉害。
不是上课认真、不是听话乖巧,是厉害!杨思昭顿时感觉自己头顶的蓝天都亮堂了许多,前所未有的轻快。
关上房门的时候,他还在哼歌,眠眠不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也仰着头,傻兮兮地笑,露出一边一个小酒窝。
回到家,简单打扫,洗手,做饭,还是平常的一套步骤,只是今天似乎差了点什么,把淘好的米倒进电饭锅时,杨思昭突然反应过来:陆无烬一直没出现。
想起陆无烬,他脸上的笑容浅了许多。
他想起徐蕊的话,要远离让自己不舒服的人。
体检报告是最直观的反映,陆无烬出现之后,他明显感觉到精神恍惚、心力不济,陆无烬待在他家的这几天,他的身体也亮起了红灯,尤其是心脏。
其中原因,他不知道。
但他很清楚一点,他不应该放任陆无烬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打扰他的生活了。
他这样想着,一转头看到客厅沙发上少了那抹黑色身影,竟又觉得空荡荡。
该死的陆无烬。
杨思昭握住菜刀,狠狠砍在大白菜上,剁了又剁,切了又切,切成碎末。
等气全消了,才想起来他本来想做醋溜白菜的,现在白菜已经成了一摊碎末。他只好转头对眠眠说:“眠眠,今晚吃水饺好不好呀?”
眠眠抱着小火车兴奋地跑过来,说:“好!”
他是合格的小食客,从不挑食,从不批评,从不捣乱,只会把肚子吃得圆滚滚,以示对这顿晚餐的满意。
杨思昭一口气包了两屉水饺,一半下锅,一半放进冰箱。他倚在墙边,两手背在身后,看着水饺在沸腾的水里翻滚冒泡,不自觉走了神。
直到眠眠跑过来揪他的衣摆,“妈妈妈妈,锅的水,锅的水!”
他才猛然回神,连忙把燃气灶关了,心有余悸地抱住眠眠,把脸埋在他的小小肩头。眠眠看出他的心事,问:“妈妈,爸爸呢?”
眠眠第一次这样问,杨思昭怔了怔,“眠眠希望爸爸陪在你身边吗?”
他以为眠眠肯定会摇头。
谁想眠眠低着头,小声说:“希望。”
说完又摇头,“妈妈不要让爸爸知道,爸爸不喜欢眠眠。”
杨思昭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爸爸怎么会不喜欢眠眠呢?”
眠眠低头看着小火车,不说话了。
他沉默的样子很像陆无烬,让杨思昭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吃完饭,一直到晚上,陆无烬还是没有出现。
杨思昭在床上翻了个身,长长呼出一口气,他觉得很不对劲。
拨通陈此安的电话时,他对自己说:我绝对不是因为想陆无烬或者担心他,我只是替眠眠打这个电话,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义务报备行踪,以保证孩子的安全感,所以我才打了这个电话。
“杨老师?”
电话接通,陈此安的声音传了过来,和以往不同,这次他有些慌乱。
“陈助理,你怎么了?”
“没事,杨老师这么晚打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杨思昭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被角,闷声问:“陆无烬他……在哪儿?”
“先生受了点伤。”
杨思昭腾的坐起来。
眠眠也听到了,不知所措地捉住杨思昭的睡衣衣摆,仰头望着。
“妖界的一些琐事,杨老师不必担心,先生很快就会恢复了,明天就可以回您那边。对了,先生叮嘱过,我忘了问,杨老师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我——”
一个小时后,左手牵着眠眠,右手拎着一盒水饺的杨思昭站在潜山别墅的门口,望着昏惨惨、阴森森的三层小楼,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他还是敲了门。
陈此安为他打开门,对他的到来表示热情的欢迎,“杨老师,先生在二楼。”
杨思昭觉得自己往楼上走的每一步都在背离自己的初衷,可当他推开卧室门,看到床上躺着的看起来有些虚弱的陆无烬时,心还是忍不住酸了一下。
还以为他无所不能呢。
陆无烬察觉到他的脚步声,睁开眼,转过头,直直地朝他望过来。
“你受伤了?”杨思昭小声问。
陆无烬看了他许久,才开口:“你希望我受伤,还是希望我今晚又爬上你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