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错事,我要你无条件、盲目地原谅我。”
池湛对上柏青的眼睛,语气认真得像是在讨要一个誓言,又像是在祈求柏青赐予他一块免死金牌。
冷意循着裤脚逐渐蔓延上来,柏青跺了跺脚驱散寒意,池湛温热的掌心立即覆上他冻得发红的耳尖,柏青忍不住歪头蹭了蹭。
他笑了笑:“那要多盲目啊,总不能无限次原谅你吧。”
“一次。”池湛揉搓柏青的耳垂,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禁染上一丝催促:“我只需要你原谅我一次。”
柏青拇指指腹按上池湛的眼尾,轻轻摩挲,安抚身体轻微紧绷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
所以,别再不安了。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池湛泛着冷意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刹那,冷淡的眉宇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来电人备注是宝宝。
他身体沉入靠背椅中,特意晾了一会儿,在来电将结束前几秒,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才慢悠悠按下接通。
“喂?”
对面很安静,过了□□秒依旧没有人声,反倒是不断传来一阵嘈杂,池湛捕捉到一丝不对劲,握着手机的手指慢慢捏紧。
“喂?!!宝宝!”
“青青?柏青!!说话!”
也许是被池湛冷厉的声音吓到,对面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神,哆哆嗦嗦着开口。
“……池湛……快来……”
听筒里有些失真的嗓音难掩颤抖和破碎,意识不清、逻辑混乱的语句,说到最后竟还漏了一丝哭腔。
池湛慵懒镇定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他蓦地挺直脊背,抄起车钥匙冲出门,连外套都忘记拿。
他没有问柏青现在在哪里,不止是因为柏青现在太过混乱,没办法清楚回答他的问题,更是因为,这是多余的问题,柏青的行踪他一直了如指掌不是吗?
盯着屏幕上浮现出的位置,池湛沉着眸飞快点了一下,随即小蓝点转换成一串精确的文字,精确到甚至连包厢号都显现出来。
电话还在接通,池湛心一直提着,只能不断柔声安抚:“电话不要挂断,我马上就到——”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对面立马传来猛烈的撞击声,紧接着电话就突然中断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你他妈才是贱种”……
池湛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眼里的狠厉乍现,阴冷得跟毒蛇似的。
一辆豪车于公路上风驰电掣, 如同离弦之箭穿梭在黑夜之中,乍一看,速度快得令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柏青的手机被人一脚踢开,这一脚冲击力太大,脆弱的手机直接被踢飞冲撞到墙上, 掉落下来时屏幕四分五裂,通话也随之强行中断。
柏青恶狠狠望向罪魁祸首:“他妈的!柏华山你敢算计我!”
名叫柏华山的人笑得一脸得意,他故作惊讶:“大家快来看啊, 咱们柏家大少爷怎么跟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啊?”
偌大的包厢内, 柏青犹如困兽般被一群人堵在里面,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柏青和周家结束完每个月例行的晚餐后,正打算开车回家, 不料在地下车库却碰上柏华山一伙人。
柏华山是柏生廉现任妻子沈丽娜所生的孩子。
可柏华山只比柏青小一个月, 其中的腌臜事,不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无非是小三上位,熬死原配的戏码。
周雅晴生前, 柏生廉便与当时还是助理身份的沈丽娜勾搭在一起,柏生廉那对狗男女可没少在周雅晴和柏青面前恶心人。
柏青的妈妈是个有主见的, 病痛后期给自己儿子做了些谋划,在遗嘱里加了一条柏青成年前,柏生廉要是想代理遗产,必须要保证柏青平安无事成长, 不许再娶,不然就将失去代理资格。
后来周雅晴死后,沈丽娜便登堂入室,本以为可以上位,没想到柏生廉这人自私自利,为了霸占周雅晴留给柏青的遗产,根本不愿意给沈丽娜一个名分,还在外面养了小四小五……
沈丽娜心有怨怼,便全部发泄在当时还年幼的柏青身上,打骂虐待沦为家常便饭,柏生廉和沈丽娜为了掩盖虐待事实,威胁小柏青不许将自己的遭遇说道给别人听,不然就关进阁楼,并严令禁止送饭,饿他个两三天。
一开始柏青还会反抗,可反抗换来的是更严重的打骂惩罚与更长时间的禁闭。
那一次长达一个星期的禁闭之后,柏青被放出来时是一个冬夜,他像只流浪狗一样,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柏华山嫌弃地捏起鼻子,把一个馒头丢在柏青脏兮兮的脚边。
嚣张道:“吃吧,狗东西哈哈哈哈哈!”
柏青已经不记得,当时饿到快要晕死的他,有没有把那个馒头捡起来吃了,只记得他最后被罚跪在户外冰冷的地板上,一扇玻璃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柏生廉和沈丽娜柏华山三人,温暖明亮的、阖家欢乐的画面,门外是他衣着单薄,在刺骨的冬夜里跪到失去意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冻到快要死去时,身体会感官失调,感知到的并不是寒冷,而是热,热到发烫,像是被开水浇在身上一样。
那一天过后,被抢救回来的柏青就变得极度怕冷。
也是那一天过后,柏青渐渐学会了撒谎,撒谎可以减少被毒打的频率,撒谎可以获得一份干净的食物。
当无关紧要的人拐着弯打听他的处境,只想从他口中探听出一些闲时谈笑的八卦时,他扬起乖巧的笑脸,装作一脸天真,维持体面。
让所有人败兴而归。
而柏青自己也在日复一日伪装出的体面笑脸中,不可避免地留下深刻的创伤,习惯了撒谎,即使是脱离了柏家后,他依然改不掉这个毛病,每当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就会下意识用谎言去作为武器,获得自己想要的结果。
为了研究并改变自己这种心理和撒谎行为,他在大学时毫不犹豫填报了心理学专业。
在之后被彼时还是陌生人的池湛威胁后,便在慌不择路下,故技重施,选择用谎言去欺骗池湛。
柏青自从十二岁那年被他小姨接走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柏华山,此刻与柏华山相隔十四年再遇,他发现原来自己对柏华山一家的恨意从未消失。
所以当他回国,柏生廉恬不知耻地要求他为航行去想办法时,他简直忍不住发笑。
不过航行快要不行了是一回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刻柏华山身边依然跟着许多混混狗腿。
一行人来势汹汹,目标明确,明摆着是冲柏青来的。
柏青挑了挑眉,对面人多势众,他当机立断上车关门,正要把车开出去,几辆车横在前面挡住了柏青的出路。
柏华山带来的混混们,强行把柏青推进了私密性很强的包厢。
寡不敌众,心底再大的火,柏青这时也尽量压下。
柏华山当了这么多年的私生子,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议论,他自然要把这些全算在柏青头上!现在好不容易沈丽娜上位,他也跟着有身份了。
这些年顾家和周家把柏青护得严严实实,他无从下手,后来柏青突然出国,柏华山更是找不到人,听说柏青回国便迫不及待找上门。
柏华山勾起一抹讥笑,眉目之间尽显阴狠,他一把揪住柏青的衣领:“我们柏家大少可是让我好找啊,怎么,出趟国镀金回来,就不想认我们了?听爸说你不愿意为航行做事?”
柏青:“为航行做事?我以什么身份为航行做事?”
柏华山:“你是柏家人,为柏家的公司做事有什么不对!”
青年低头思考了一下,状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航行以后都有我一份?”
柏华山想也不想,反驳道:“当然不是!痴心妄想!爸说了,以后航行都会交给我。”
柏青在心底冷笑,面上却还是装作一副备受打击,眉梢下垂,不再言语。
柏华山看他伤心的样子,心底不禁涌上一阵快意,他嚣张地拍了拍柏青的脸,身体后仰瘫坐在沙发上
旁边的一个狗腿很有眼力见,一脸谄媚地递上烟。
柏华山闭上眼享受似的吞云吐雾,不一会儿包厢里便变得乌烟瘴气。
柏青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柏华山食指抖落烟灰,抬眼轻蔑道:“人啊,还是要有自知之明,你说是吧?”
“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柏华山剜了低头沉默不语的柏青一眼:“更不要霸着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就跟你那个短命鬼妈一样!”
“要是我啊,早就识相点让位了,说不定你那个短命鬼妈就是因为太不要脸才会——”
话还没说完,谁也没想到始终表现得唯唯诺诺的青年会突然暴起,柏青蓦地抄起桌上的烟灰缸,趁所有人始料未及,对准柏华山的额头猛砸。
一时间,哀嚎惊惧尖叫震天动地,一片混乱。
等狗腿们反应过来,七手八脚上前拉开愤怒的青年时,鲜血顺着柏华山的额头蜿蜒流下。
柏华山胸口剧烈起伏,又惊又惧,大叫着让人摁住柏青。
柏青涨红了脸,额头青筋爆起,眼里浮动杀意,对着混混们跟疯了似的挥拳扭打,出手又快又狠。
他抄起桌上的酒瓶子一砸,酒瓶应声四分五裂,柏青把尖锐那头对着众人威慑,一时之间,这些混混们被他这股不要命的劲震慑到,一个一个面面相觑,竟无人敢靠近。
柏华山气急败坏:“都干什么吃的!快摁住这个贱种!今天谁摁住他我给谁十万!”
重金之下,必有不要命的恶徒,小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一个个不要命地扑了上来。
柏青奋力抵抗但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人偷袭成功,一棍子敲在了肚子上,他气喘吁吁被摁在地上时,仍猩红着眼瞪柏华山。
柏华山眼见柏青被控制住,一手按着流血的额头,大步流星走过来,愤怒地揪起柏青的头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妈的贱种!竟敢打老子!”
说着又狠狠打了柏青一巴掌,白皙的脸颊立即肉眼可见印上了鲜红的巴掌印。
柏华山还在不停咒骂,用词极其不堪入耳,柏青却已经听不太清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和持续耳鸣令他无暇分心。
他觉得自己的左脸肯定肿起来了。
要是被池湛知道自己在打架,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不得不说,柏青在这时候还能神游天外,无疑惹恼了在疯狂唱独角戏的人。
柏华山恶狠狠揪起柏青的头发。
柏青暗暗苦中作乐,腹诽自己的头发今天真是多灾多难,嘴角却吟着一丝讥笑,丝毫不惧地对上柏华山的眼睛。
柏华山狞笑,一字一句道:“你个婊子生的贱种!”
柏青心里好笑,人越在乎什么,就越会刻意去强调什么,从进门到现在,柏华山不知骂了自己多少句贱种,这么迫不及待给他按上贱种的身份。
其实真正上不了台面的是他自己。
看来他还真是对自己见不得光的出生耿耿于怀啊。
柏青视线落在脸色扭曲的柏华山,忽而笑了,殷红的唇翕动,声音又轻又慢,莫名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笃定。
“你他妈才是贱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令柏华山变了脸色。
柏青说完自顾自加深唇边的笑意,满意地盯着面前暴跳如雷的人。
柏华山猛地站起身,背着手在柏青面前来回踱步,面上狰狞。
他恨不得将柏青碎尸万段,又觉得这么对柏青实在太便宜他了!
柏华山狠狠对着柏青的肚子踢了几脚,踢完阴狠睨着面色痛苦的柏青,却还是不解气。
他必须想出一个更好的、更合理的,能让柏青生不如死,身败名裂的法子,毁掉他最在乎的东西。
柏华山眸中的阴毒疯狂翻涌。
倏地,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珠子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淬了毒的视线移到柏青脸上。
哈!哈!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一个绝对会让柏青永远无法翻身的法子。
第37章 第 37 章 “既不能轻易饶过他,也……
柏华山眸光乍现, 兴奋难掩地挥来一个狗腿子,对狗腿子耳语了几句。
狗腿子不住点头,过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
柏青感觉自己浑身都疼, 特别是肚子,柏华山那几脚完全是往弄死他使劲儿,五脏六腑像是在腹里移了位,痛得他浑身颤抖。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看见柏华山和他的狗腿在密谋着什么,柏青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紧绷的下颌线被汗水浸湿。
那个狗腿重新回来时,手里端了一杯花花绿绿的酒。
他猫着腰一脸讨好地将那杯酒递给柏华山。
柏华山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一步一步走近被摁在地上, 动弹不得的柏青。
下颌被人强迫捏住, 无法反抗,冰冷的酒水灌进柏青的喉咙,刺激得他眼角发红, 双眼布满血丝, 恨不得用目光杀死柏华山。
柏青不知道柏华山给自己喝了什么,不过很快体内不断上涌的滚烫火热昭示着他被灌下的东西是什么。
柏华山支起了三脚架和拍摄设备,一想到等会就能拍到柏青丑态百出的过程,他整个人脑子兴奋得要沸腾。
柏华山从小到大对柏青过分关注, 什么都要和柏青比,自然知道柏青最在乎的就是他的体面。
要他不体面不如杀了他。
今天过后, 他柏华山就让柏青沦为整个海城的笑话!
也许是对下药的酒很有信心,柏华山让人把柏青放开,把他丢在房间一个角落里自生自灭。
毁天灭地的欲望令柏青视线模糊,思维混乱, 额头直冒冷汗,分不清眼前的人和物,他难受地将手半撑着在地上,发热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柏华山又点了根烟,瘫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柏青的状态,心底轻蔑耻笑。
这药可是地下黑市烈性最强的情药,就算是个性冷淡,喝了也得忍不住伸进去手动来一发。
柏华山笑得一脸得意:“来!大家都来看啊!看看我们这柏少爷的可怜模样。”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开心的往事!”
柏青悄悄移动了下大腿,感受到口袋里方形状的硬物,那是他没被收走的手机。
这是他唯一的求救希望。
他摸索着口袋的边缘,尽力将动作做得不着痕迹,伸手进去掏出来太明显了,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如果他在所有人严密的监视下,明目张胆拿出手机报警,恐怕都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手机就会被砸烂。
灼热地呼出一口难耐喘息,柏青不清醒的大脑一片混沌,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疼痛感令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紧急联系人。
他隔着布料,摸索到手机触发自动拨给紧急联系人的按钮,毫不犹豫重重按了几下,略显嘈杂的包厢内,只有他自己听得到拨打电话的声音。
电话响了很久仍没有接通,柏青心急如焚。
快接啊!快接电话!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游轮那一晚,也是和当时一样的心境,孤立无援,绝望无助。他躲在杂货间的桌底下,心焦地等待电话那头池湛的回应。
而那时池湛如奇迹般降临,带来了希望。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柏青心上不禁慢慢笼罩上一股绝望,面上却还装作被欲望折磨得狼狈不堪。
就在柏青认为电话不会接通的时候,通了。
听筒里传来池湛的声音。
——喂?
柏青正想回应,余光不经意一扫,呼吸不由得一滞,有一个小混混似乎察觉到什么,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柏青不放,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动到小混混。
好在小混混似乎只是看了一会儿便移开目光,柏青松了一口气。
——说话!
听筒里池湛的焦躁和不安的声音惊醒了柏青,他微微低头。
“池湛!快来!”
手机下一秒被柏华山一脚踢向墙壁,掉落在地上时屏幕已四分五裂。
看着瞬间熄灭的手机,柏青感觉体内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怒不可遏地抄起面前架好的三脚架。
包厢门被急疯了的男人一脚踢开的时候,柏华山一行人正把柏青往地上按,青年嘴角溢出一抹刺眼的鲜红。即便这样,一旁的柏华山也没讨到便宜,额头和后脑勺各破了洞,鲜血淋漓。
柏华山一脚踩在青年的脚踝上,狠狠使力碾压着,还是不解气,目光如炬梭巡了一圈寻找工具,扛起椅子就要往青年的腿上砸。
这一幕令池湛目眦欲裂,他猛然冲出,腾空一脚踹翻柏华山,柏华山整个人被踢飞,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摔砸落在茶几,玻璃茶几直接裂开了纹路,胸腔和鼻腔里仿佛堆满了黏腻的红色液体。
他抽空将柏青好好过了遍眼,确认柏青没什么大事才继续将注意力收回。
紧接着柏华山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用力揪起,还没反应过来,头就被带着砸向玻璃桌面。
这一幕令在场的人心惊。
一下,一下又一下,柏华山的头在男人手中跟皮球似的不断上下起落。
一个小混混瞅准时机,从背后举起椅子挥向池湛。
“池湛——”
背部受了重重一击,椅子都散架了,男人只闷哼一声,面色不变,动作依然狠厉又暴虐,下颚紧紧绷着,眼中满是要将柏华山置于死地的戾气。
柏青早在目睹小混混砸池湛那一刻时,爆发用力挣脱束缚,按着他的人也被池湛不要命的行为震惊到,力道不由得一松,竟真的被柏青挣脱了。
柏青一摆脱压制,便拖着受伤的身体扑向池湛,池湛以为是哪个上赶着找死的人,下意识抬手一挡,可当看清扑过来的是柏青时,身体一僵,手臂硬生生改变轨迹,把掌中柏华山的头随手一丢,张开双臂把柏青接了个满怀。
与此同时,十几个打手打扮的大汉鱼贯而入,三两下就制服了在场的混混,一时间包厢内哀嚎遍野。
柏青顾不上关注其他,只慌忙查看池湛的伤势,艰难地上下摸索着池湛的背部和头部。
“你怎么样啊?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柏青看到池湛紧绷的背部肌肉布满青紫时,忍不住心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感觉自己的腹部更痛了。
“你不会躲吗!蠢死了!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
池湛任由柏青毫无形象地骂骂咧咧,他心中不以为然,只有后怕和庆幸,要是……
要是他晚来一秒,木椅子砸的就不是他的背,而是柏青的双腿了。
想到这,池湛手指不可控制地收紧。
任谁也想不到十分钟前,某人会故意忽略响了许久的手机。
他手臂虚虚地环着柏青,不敢用力,生怕碰到柏青衣服底下的暗伤,他目光紧紧锁定青年,飞快扫过柏青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直到触及到青年脸上的痕迹时,呼吸猛然一滞。
池湛轻轻捧住柏青的脸,像对待什么易碎品般小心翼翼,白腻的左半边脸颊肿胀明显,血丝透过薄薄的一层皮肤,鲜红的巴掌印在上面,池湛手一不小心碰到,柏青就疼得忍不住眼泪直掉。
右半边脸满是脏灰,是刚才柏青被摁在地上时蹭上的,光是看着,池湛的心就像是被一根根针无情扎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疼到滴血。
他见过柏青很多样子,体面的,不体面的,狡猾的,毫无防备心的,歇斯底里的,难过的……无论什么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六年里,每一幕他都拿出来反复咀嚼和回忆过。
他确信自己由衷的希望看到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受到惩罚,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认错。
可当看到这个人真的遭遇不测,狼狈不堪地流泪时,他又没那么痛快,甚至感到无尽地痛苦。
脑海里像是有两股意见相悖的力量在不断拉扯,他像是有一个犯了严重错误孩子的家长,既不能轻易饶过他,又不能狠下心教训。
池湛第一次感到名为无可奈何的陌生情绪。
柏青的泪珠大颗滴落在他的手臂上,砸出一朵朵小花,紧接着又有一颗顺着脸颊滑落,一直关注着他的池湛下意识抬手。
这颗泪珠这下没成功砸下,而是落在了池湛的手心。
池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合起了掌心。
“我们去医院。”说着就要扶起柏青,动作小心无比。
柏青刚要应允,也许是精神突然放松,体内那股情热卷土重来,他顿住了。
“怎么了?”池湛观察着他的表情。
柏青一手按住他,池湛终于从他不正经的温度里发觉不对劲,反手握住他的掌心,贴向自己的脸。
“你发烧了?”他问。
柏青挣扎着收回手,有些难言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却开始微微涣散,这股反扑来势汹汹,他拒绝池湛的靠近。
池湛疑惑。
这点小动静落在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会所经理眼里,立马秒懂,凑过去小声对池湛说了几句话。
池湛的茫然无措消失殆尽,身体一下子绷紧,随即紧紧扣住柏青的肩膀不容他后退,耳垂微微发红,心里更是决定要让罪魁祸首付出惨痛代价。
他不容拒绝地弯腰抄起柏青的膝弯,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柏青一被抱起就忍不住将脸埋进池湛的颈窝,极度渴望肌肤接触,贴着池湛的锁骨,很轻微地磨蹭,他的手没有勾住池湛的脖子,反而是不断想扯开衣领,药力仿佛终于达到到顶峰,神志不清,意识模糊。
第38章 第 38 章 “给我……池湛”……
池湛驾车两分钟, 在附近找了他旗下的一个酒店,脱下外套盖在柏青身上,确认严严实实了, 才把他从车里抱出来。
从酒店大厅到进房间的这段路程,不断有人投来好奇又怪异的目光。
池湛似乎从来没有尴尬、窘迫等情绪,眼神很坦荡,如果有人视线太过放肆,他就冷冰冰地瞪回去,然后把柏青抱得更紧了。
医生还要花些时间才能到达。
进了房间池湛要把柏青放下, 去浴室放冷水,他刚在车上问过医生,这种情况泡冷水澡会好受一些。
可神智不清的柏青跟条蛇似的勾缠池湛的脖领, 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下来, 特别难缠,池湛本就心疼他心疼得要死,也依着他, 索性就这么抱着人去放浴缸水。
放好一缸冷水后, 池湛抱着人倾身,皮肤刚一触到冰凉的水,柏青反应很大,白着脸全身抗拒, 哼唧着拒绝。
“不要……冷……好冷……唔……池湛不要……”
“不要放手……”
池湛耐心抚摸着柏青的脊背,安抚道:“听话, 泡一下会舒服点,宝宝……”
柏青被药力折磨得眼尾发红,身体越来越热,摇头拒绝, 手臂死死环住池湛不放,勒得池湛有些难受,柏青仰头用嘴去碰男人的下巴、嘴角、喉结……毫无章法的索吻和撩拨却令池湛下颌线紧绷,手臂青筋明显。
“亲亲……不舒服……冷……太冷了……呜……”
“好好好,不泡了啊,咱们不泡了……”池湛一看柏青抗拒,很轻易的就倒戈了,抱着柏青走出浴室,微微发抖的身体在他怀里,他舍不得,根本没有办法拒绝柏青的要求。
明明这个人生理身体发烫,心理上却说冷,冷到牙齿发颤,脸色发白。
他按住柏青在自己身上乱动的手。
“宝宝……”嗓音缱绻又低哑:“别玩我了……”
柏青不管不顾地往池湛怀里钻,亲了许久也不见池湛回应,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眼里浮现出委屈的水汽,他低垂着脑袋,细长手指哆哆嗦嗦地要去解男人皮带扣,把男人的裤头扯得松松垮垮,搭在耻骨上要掉不掉,性感得要命。
池湛指腹轻轻蹭柏青的眼尾,垂着眼若有所思,不愿意泡冷水,那只能……
他放任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欲望难掩,压抑已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抚摸他,触碰他,舔舐他,占有他!
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应得的!合该是你的!!早就该这样做了!!!
而且现在情况特殊,就算不特殊,他们两个做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他像是一个无意中捡到宝物的、心智不够坚定的赌徒,费尽心思掏空脑袋找借口,为自己想要将宝物据为己有的行为寻一个正当理由,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男人面无表情,眸色却渐渐加深,看着怀里面色潮红的人,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理智如风中蛛丝,摇摇欲坠。
终于,完全崩塌。
池湛的眼睛染上几分癫狂和痴迷,把柏青抱坐在腿上,飞速低头撬开他殷红色的唇瓣,像是要把之前的全部补回来,男人吮吸着柔软的唇和津液,极强的掠夺感令柏青完全招架不住,眼眶不受控制地泛滥起水雾,房间里暧昧的啧啧声不断作响。
“唔哈……”
这个吻又湿,又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柏青体内原本稍微缓解的燥热又被这个吻给勾了上来,他着急又不得要领。
“嘶——”池湛扣住柏青的手腕往后压:“别动……”
该说不说柏华山这药效果过于好,柏青意识已经全被打散,他不管不顾蜷进池湛怀里,身体不断扭动,面色潮红,全身上下泛粉的皮肤沁出一层薄汗,凌乱且鲜艳,嘴里抑制不住溢出呢喃。
“池湛……池湛……”
“唔……呜……好不好……”柏青一下又一下亲在池湛下巴,凌乱地恳求:“给我……好不好……大佬……大总裁……”
柏青顾不上羞耻这种东西,嘴上完全没了门,什么称呼都蹦了出来
池湛心口微滞,气息不受控制紊乱起来。
哪里还顾得上克制,他的心理防线瞬间被攻占得渣渣都不剩,反手扣住柏青的腰,直接把人摁在酒店大床上,红着眼凶狠地吻上柏青的唇,试图解开柏青衣服纽扣的手,不知什么原因,此刻竟难以自控地发着抖,笨拙得要命。(审核人员您好,两人行为不成功,没有下一步)
就在这时,柏青用近乎啜泣的声线,无意识说了一句:“池湛……老公……”
心脏像是猛然被狠狠撞击了一下。
池湛的动作倏地静止了,弓起的背部肌肉流畅,双手撑在柏青头两侧,以一种绝对姿势圈锢住身下人,如同野兽般蕴含无穷力量,蓄势待发,此刻却突兀地停滞不前,甚至整个人都无端染上一丝不知所措。
“你……叫我什么?”低哑嗓音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低喘声不止。
池湛怀疑自己听错了。
身下人努力回应,费力地讨好对方,额头上汗水打湿额前头发,发红的眼尾如同水雾晕染开来,哭腔难抑:“给我……好不好……老公——”
“不、不行!宝宝你现在还受着伤!不行!而且我们……还有事情没解决!”
池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蓦地推开身下纠缠自己的人,抓起一旁散落的衣服,不敢再看床上的柏青一眼,打开门落荒而逃。(审核你好,这是里是主角逃走,没有不合规行为)
说是落荒而逃,逃也不敢逃太远,怕柏青一个人在里面出事,只敢倚在门外走廊的墙壁上,低垂着头,气息仍无法平静下来,胸膛的起伏不断,走廊里回荡着男人不平静的低喘声,慌乱又茫然。
半晌,男人缓缓抬起垂在一侧的手掌,按在心口微微施力,感受着骨腔之下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剧烈而急速的跳动。
噗通噗通!
安静又黑暗的走廊,传来一句模糊不清、若有似无的人声,像是呢喃,又像是在低吼。
噗通噗通噗通!
“妈的……别跳了。”
可眼里惊喜又兴奋的光不断闪烁。
与门外的躁动不同,一门之隔的房间内,寂静得可怕,如同没有一丝活物气息般死寂,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突兀无比。
柏青大开大合瘫在床上,身上的温度仍是滚烫的,体内的血却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双腿交叉遮住自己的反应,可情药的效力仍旧让他身体不受控制一抖一抖。
正常人早就忍不住自我疏解,这正是柏华山想要拍摄的内容,可柏青只是目光呆滞,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用被子盖住自己,像是这样就能遮掩自己的难堪和失意。
很快,医生来了,给柏青打了针,又处理好他身上的伤,折腾大半宿,池湛进来时柏青已经背对着他睡下,他小心翼翼蹭到柏青旁边躺下,又小心翼翼把人环住往怀里带,鼻子往对方后颈慢慢深吸一口,身体立马礼貌性地起了反应。
他没理,克制亲了亲柏青的发丝,眼睛亮晶晶。
许久,安静的酒店套房里,一声很轻的自言自语响起。
“老婆……”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
“老婆……”
第39章 第 39 章 “事到如今,还在骗我啊……
那天早上池湛在柏青醒来之前离开了, 只留下一张纸条提醒柏青早餐会在什么时间送来,记得吃早餐。
体贴又周到。
是很会爱人的小狗同志。
柏青看着纸条,陷入沉思。
再次见到池湛是一周后,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这一周,池湛不知道为什么没联系他,倒是派了专业的护理和医生每天上门给柏青检查伤势,然后将情况事无巨细汇报给池湛。
而柏青,也不约而同默许了这种单方面的断联,同样没有主动找过池湛。
这天柏青回家看到那辆熟悉的路虎停在楼下时, 心头猛然跳了一下。
说实话,柏青这几天思绪很乱,此刻不太想见到池湛。
就这么在原地过了几个念头的几瞬间, 池湛已经大步流星走到柏青面前, 伸手抱住发愣的青年的窄腰,利用身高优势,下巴抵在柏青的头顶蹭了蹭, 亲昵道:“好想你……”
就这么腻歪抱着人左右摇晃, 黏人得不行。
抱完拉过柏青的手,轻轻垂眸:“带你去个地方。”
柏青全程没说话,只是悄悄抿紧了唇角,任由池湛牵他的手坐上了车。
池湛看起来心情很好, 关了车门又倾身亲了亲柏青,才启动车辆。
路虎一路穿过城际公路, 紧接着又上了高速。
柏青一路上心不在焉,也没注意窗外的景色变换,等回过神来,转头惊讶道:“我们要去哪里?”
池湛觉得柏青今天好像个乖宝宝, 冷峻的嘴角带了点弧度:“去C城。”
柏青:“去C城干什么?”
C城是柏青读大学时所在的城市,也是和池湛产生交集的地方。
池湛:“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柏青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不再说话了。
从海城到C 城开车需要4个小时左右,开了两个小时,路过一个服务区,池湛把车停进去,问柏青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柏青摇摇头,不打算下车。
池湛一个人下车了,过了几分钟,柏青睁开眼睛,在车里找水喝。
视线转了一大圈,无果,只好发信息给池湛。
——想喝水
——带几瓶水回来好吗?
发完身体一松沉入座位,柏青眼皮一垂,正要闭上眼睛休息,余光不经意扫到一部手机躺在主驾驶座椅上。
池湛没带手机。
意识到这一事实的柏青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他发的消息池湛自然看不到了。
柏青解开安全带去够池湛的手机,还是决定亲自下车。
把黑色手机成功握在手里的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极快的东西。
这感觉就像悬疑电影里,主角侦探突然察觉到重要线索时的灵光一闪。
柏青的嘴唇不自觉抿成一条直线。
为什么他刚刚发消息,池湛的手机没有响起提示铃?
为了验证猜想,柏青又用自己手机发了两条,没有内容,只有毫无意义的黄豆表情包。
两次都没有提示音,甚至屏幕亮都没亮起。
池湛没有静音的习惯,柏青是知道的,他看到过池湛那两个助理给他发消息。
那两个人是有提示音的。
柏青脑海过了几个回转,下阖着眼遮住了晦暗不明的念头,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好冷。
心也有点乱。
柏青皙白的手指无意识在手机上滑动,有些犹豫。
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池湛没有告诉过他手机解锁密码,可柏青几乎没有思考,甚至连屏幕也没有细看,只是眼眸毫无目的游移着,手指下意识输入了一串数字。
锁屏打开了。
后来柏青复盘这件事,却惊讶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当时输入了哪几个数字。
可手机就是成功解锁了。
点开微信,在看到唯一置顶是自己时柏青毫不意外,视线一转,对话框角落有一个被划掉的小铃铛符号。
免打扰。
柏青的血瞬间冷了下来。
过了许久,他艰难眨了眨发涩的眼睛,面露疑惑。
他删掉了自己刚刚发的几条信息,然后把池湛的手机放回原位。
没一会儿池湛浑身寒气地钻进车里,尽管没看到柏青的消息,却还是考虑周到,带了几瓶水和一些食物回来。
他把其中一瓶水打开,递给闭着眼睛的柏青。
“喝点水。”
柏青闻言掀开眼皮,直勾勾看着男人平静的脸庞。
“我不渴,等会儿你开累了换我来开。”
“我不累,你饿吗?吃点东西吧。”
柏青摇摇头,神色恹恹。
池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柏青已经重新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开口的样子。
下一秒柏青感觉自己身上被盖了东西,他睁开眼,就见池湛正在给他掖毛毯。
两人视线静谧而短暂地交错了一下,柏青问:“这哪儿来的?”
“刚在超市买的,下巴抬一下。”
柏青依言抬下巴,池湛把毯边掖进去,直到确认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才说:“好了,睡吧,到了我叫你。”
“你……”柏青看着身上的毛毯张了张口。
你为什么给我设了免打扰?
“什么?”
“没什么。”
柏青又重新闭上了眼。
如果是六年前,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开口质问池湛,可现在……
他不确定。
他们如今的关系建立在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对过去缄口不言的默契之上。看似亲密无间,实则暗含诸多问题,表面的风平浪静只是假象。
而现在,池湛似乎想要捅破这层假象。
池湛给他的感觉矛盾至极,一种名为匪夷所思的情绪在柏青心里油然而生。
池湛为什么给他设置了免打扰?
并不是柏青不清楚免打扰的用处,他只是没想过池湛会把这个功能用在他身上。
难道自己给他发消息打扰到他了?还是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消息?
如果池湛不爱他了,为什么又对他这么好?
柏青不动声色攥紧了手。
又过了两个小时,窗外的景色越渐熟悉,最后路虎在一栋破旧大楼前停下。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柏青遍体生寒,对于定格了他们六年前最后的回忆的地方,他内心只有焦虑和抗拒,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到了,下车吧。”池湛把车门打开,对着一动不动的柏青说道:“一直想带你回这里看看。”
池湛笑了一下:“还记得吗?”
柏青安静跟在池湛身后上楼梯,几乎要忍不住转身逃跑。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池湛:“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过去他们吵架决裂的一幕幕涌上心头,迫使柏青停下脚步。
“我不要……”
池湛转过身看低着头的柏青,眯起眼睛:“你不要?不行。”
池湛的声音又轻又慢,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
“当初的事,其实我都知道了。”
柏青蓦地抬起头:“知道什么?”
“只要你……”池湛直勾勾盯着柏青苍白的脸庞,有些心疼,却还是硬下心继续说道:“不要再对我撒谎。”
“桩桩件件,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计较。”
“你什么意思?”柏青脸上迅速蒙上一层灰白的败色,他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状况。
池湛抬手迅速抓住柏青的肩头,眼神危险:“听着,我不管过去如何,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骗我……瞒不过我的。”
柏青十指陷入肉里,迅速从池湛的话里捕捉到重点,气息不稳道:“你在说什么?”
他一把推开池湛,只觉浑身冰凉,崩溃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所以你不愿意跟我上床,百般推拒,还……是觉得我在骗你?”
池湛却猛地抓住柏青的手腕,一点一点攥紧,步步紧逼。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是为了城东那块地皮吧,那天爬到我床上不也是一样么。”
柏青听到这话瞬间睁大双眼,看着池湛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自认为从未对不起池湛,对于池湛的指责矢口否认,怪不得呢,怪不得会不愿意和他亲密,会把他设为免打扰,原来自己以为的甜蜜恋爱,在池湛眼里却是充满欺骗和算计。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温泉酒店,池湛的行为早有苗头,柏青总算明白池湛那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这里,是想要什么?现在不说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男人当时不屑的语气,原来是把自己当作为了利益爬他床出卖身体的人!
先不说他根本不会为了柏家做那种事情,那房卡本就是池湛的助理塞给他的!现在反被倒打一耙,难道在池湛眼里,自己就是不顾廉耻,自轻自贱的人吗?
柏青被气得嘴唇发抖,发红的眼眶里布满血丝,鼻尖发红。
然而也许是被气昏了头,一向伶牙俐齿的人难得词穷,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摇头否认,言语在此刻变得无力,在男人心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池湛紧紧盯着他,似乎在看一个不知悔改的犯人,忽而笑了,嘴唇轻启:“事到如今,还在骗我啊……”
两人都不愿退让,你一句我一句,却又总是说不到一块,因此显得画面有些幼稚的可笑。
柏青心口跟堵了一块浸湿的棉花似的,难受极了,神情和语气都有些激动道:“那天是你助理塞房卡——”给我的。
他争吵中途似乎想离池湛远一点,甩开池湛的手,却忘了自己是站在楼梯上,后退一步时脚底踩空,身体猝然反射性往后倒去,眼看就要酿成惨案,柏青只感觉后腰上袭来一道强势的劲,那力道反应迅速环住他的腰,适时托住他的不稳的身体。
池湛确保怀里的人实实在在站稳后,又拉着人往前带到更平稳的楼梯拐角处,才又换上一副恶人面孔,继续吵道:“他给你塞的房卡?”
语气带着几分怀疑,随后不知道是出于对柏青言论的不信任,想要反驳,还是怕柏青有其他误会,立刻补了一句。
“我没有让他给你塞过。”
第40章 第 40 章 “你别后悔。”
不管池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落在柏青耳里,自动意会成了对他的污蔑:我没让他给你塞过房卡,是你自己千方百计要爬床。
柏青肩膀一下子颓了下来, 无能为力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是吗?”
“我不会为了柏家而跟你在一起的,柏家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有你重要!”
池湛没说话。
柏青只觉得痛彻心扉,痛到极致他反而头脑清醒了,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在池湛看来,柏青不知怎么的, 放软了声音,回到了最初与池湛接触时的温顺姿态:“我没骗你,相信我好不好。”
尾音有些拖长, 但是并不惹人讨厌, 池湛想。
于是乎池湛心里那点难受很快就消弭了,可又不愿被柏青这么随便糊弄过去,还是不饶人道:“你不要再做那种事!”
柏青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面上露出茫然, 也许是柏青脸上表露的疑惑太过明显。
池湛看了柏青一眼,然后像是为柏青体谅似的,语气淡淡,内容却直白易懂, 不容许柏青有任何误解的可能:“不许再用身体去向别人换取你想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剩下的半句话池湛没明说出口。
柏青:……
神经。
回程时柏青想要开车,池湛各自从心理和生理的角度分析, 以柏青现在情绪不好,昨天没睡好等等,此刻不适合开车为由拒绝了柏青。
柏青也不想和他再多掰扯,他怕他一开口两人又要吵起来。他绕到副驾驶, 打开车门,把放置在座位上的毛毯往后座一抛,然后才坐了上去。
池湛全程关注柏青,见他一系列的动作,快速瞄了一眼柏青的脸色,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柏青若知道池湛的心思,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只是单纯因为刚吵完架,气血上涌,现下觉得有些热,用不到毛毯罢了。
不过这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池湛的好心情,柏青察觉到池湛一路上情绪高涨,嘴角一直微微上扬,像是如释重负,解决了什么大问题似的。
四个小时后,路虎停在大平层楼下,池湛关了发动机,迫不及待转过身目光灼灼看着柏青,他惦记着自己的目的,誓要得到柏青的保证。
“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柏青才回过神,闻言茫然啊了一声。
“什么?”
池湛也不在意他走神,柏青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假话说得像真的,真话说得像假的,情话顺手拈来,三分情意演得跟十分似的,当初自己就是被他这样哄着丢了真心。
而现在他嘴上说着给柏青最后一次机会,可最后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底线一再降低,一再退让,总没有真的下手。
迷雾拨开,隐藏在那迷雾后的真正的心意慢慢显现,他终于承认没办法对柏青狠心的事实,也不能放他走,即便柏青践踏他的情感,对他的一腔情意弃之如敝履。
可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他沉沦?凭什么只有他被困住?凭什么只有他一厢情愿?痛苦不堪?
过去六年日日夜夜的煎熬,让他没办法放过自己,也没办法放过柏青。
他从未打算放过柏青。
柏青若一直待在国外,他总有一天会再也忍受不住,抛下一切跑去国外找到他,抓住他,关住他。
可在池湛耐心耗尽之前,柏青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那就别想再逃出去。
他要把柏青永远困在手心,恨也好,爱也罢,他已经不想在乎,无论是柏青的,还是自己的。
“以后不许再对我说谎。”
只要……
“你——”池湛还想再说什么。
“别吵!”柏青突然伸出食指抵在池湛的唇上,冰冰凉凉的触感令池湛愣了愣,竟乖乖地不吭声了。
“我在思考。”柏青浅浅蹙眉,像是要做出什么取舍,他知道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惹池湛生气。
果不其然,池湛的好心情终止在柏青委婉拒绝他进门的那一刻。
池湛抬手按在门框上,宽肩窄腰长腿的身体隐隐下压,目光阴鸷地看着门内的人。
声音低沉嘶哑,透露出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柏青抵着门把,眼底的倦色蔓延:“我说,我们两个都互相冷静一下,今天你先回去吧……”
池湛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表情极为吓人,眼珠慢慢转动,歪了一下头,声音又轻又慢。
“冷、静?”
“嗯,”柏青点了下头,又道:“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出了点问题。”
他用双手比了一个分开的动作,神色很平静。
池湛听罢眼睛快速眨了一下,像是还没接收到柏青这句话的信息,慢慢地,反应过来只觉浑身如坠冰窖,恨不得掐死眼前轻飘飘说着要冷静的人。
冷静?问题?他们之间什么问题都没有!
此刻池湛完全忘记了自己四个小时前还在为两人之间的“问题”一步不让。
池湛似乎意识到柏青拒绝了他的提议,他简直不敢相信柏青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在他决定放下一切,和柏青重新开始的时候。
明明……明明他们差一点就可以重新拥抱彼此,亲密无间了。
他只是要柏青以后不再骗他而已,这个要求就这么难吗?
池湛无法接受本以为唾手可及的幸福又被柏青轻飘飘的几句话摧毁。
他手掌紧紧扣住柏青的肩头,力道大到几乎要将柏青的肩骨捏碎,猩红的眼里血丝遍布,眸中倒映出柏青强撑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转瞬间,池湛神色一松,手也慢慢从柏青的肩上垂了下来,面上是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看着柏青的脸忽而嗤笑一声。
池湛情绪转变快得有些诡异,柏青下意识攥紧手指,下颌紧绷,几乎就要忍不住反悔,推翻刚才说的话。
男人直勾勾的视线阴沉无比,最后退后一步连说了几声好,空荡荡的楼道回荡着池湛凄然的声音,他深深看了柏青一眼,转身毫不犹豫大步离开。
“你别后悔。”
柏青似乎还不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他单方面掌控他们关系的时候了,而池湛决定要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柏青下意识伸手挽留,却连池湛的衣角都没抓到,无奈落空。
一周后,池湛给柏青发了一条信息。
柏青那天晚上就后悔了,打电话想叫池湛回来,可电话每次都会接,却在柏青说了几句话后就被挂断,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去公司找他,斯诺的人说池湛这几天都没出现在公司。
柏青的所有行动瞒不过池湛,可反过来,池湛想要消失,柏青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总有办法抹掉自己的痕迹。
想要去家门口堵他,可柏青根本不清楚池湛的住址,池湛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联系不上池湛,反倒是柏生廉的电话不间断,想是柏华山那天被打之后,想要报复池湛却得知他的身份,然后把柏青和池湛关系匪浅的事情告诉了柏生廉,柏生廉才疯狂联系上柏青,想要从柏青这边找突破口。
柏青一个都没接,找不到池湛,他心中越发焦急,哪还有心情和柏生廉虚与委蛇,现下收到池湛的消息,想也不想抓上外套就出了门。
柏青按照池湛给他发的酒吧,才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迎面就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柏青眉宇微不可察皱了皱,正想躲开,没想到柏生廉眼尖已经发现了他。
柏生廉身边跟了几个人,他一看到柏青似乎也很惊讶,一个箭步冲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刚才距离远还没看清,柏生廉走近柏青才发现他面色憔悴,眼下乌青难掩,那几个跟在柏生廉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航行的几位大股东。
还未来得及反应,柏生廉冲上来便把手高高扬起,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落在柏青脸上。
柏青脸皮薄,皮肤白皙,脸上瞬间浮现起鲜红清晰的巴掌印。
“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航行都要被你害惨了!”柏生廉出口便一通指责,语气恨不得把柏青千刀万剐。
柏青被打得脸偏过一侧,刘海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从柏生廉几人愤怒的话语中敏锐得出几个重要信息。
一是斯诺发出对航行的围剿,行业人人自危,银行也跟随风向拒绝给航行贷款,航行本来还能苟延残喘,现在却只能迅速溃败下去。
二是柏华山前几天被人掳走折磨,对方手段残忍,被放回来时嗓子已经废了,脸上毁容惨不忍睹,四肢脚筋手筋全被挑断,精神出现问题,人已经疯了。
三是不知道柏华山和他说了什么,柏生廉认为这一切是柏青怂恿池湛做的。
柏青何其敏锐,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窍,航行的事不确定,但掳走柏华山的事绝对是池湛为了替他出头才做的。
柏生廉不说他都快忘了,暗忖定是上次柏华山找他麻烦让池湛记在了心里,池湛找了个心情不好的一天,小小报复了柏华山。
按理来说,常人听到这样恶性的事件,正常反应应该是毛骨悚然,心生畏惧害怕得想要逃离,生怕自己哪一天惹到心情不定的独裁者,惨遭报复。
柏青不是常人,他想,池湛为我出头,池湛好爱我。
某种程度上柏生廉说得也没错。
柏生廉:“是你让池……斯诺那位做的对不对!你这逆子!看我不抽死你!”
说着还要再来一巴掌,柏青这下反应过来了,轻易截住柏生廉挥过来的巴掌,瞅准时机,一拳毫不留情砸过去,瞬间打断了他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