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除非你留在我身边”……
“你……你现在跟我回去, 我就如你所愿,放过……”池湛说到一半卡顿了,面上露出滔天的挣扎。
似乎他也不愿意轻易放过可以拿捏柏青的把柄,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到好用的筹码。
在关系博弈中,人们常认为爱得多爱得深沉的那一方会是永远的输家。
池湛向来对这种理论不屑一顾,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只要有极致强硬的手段和足够的筹码, 爱不爱什么的,谁爱得多,谁爱得少其实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可现实是, 他会因为柏青一个简单的亲吻而动摇。
他会在看到柏青望向他的泪眼时而心疼到难以呼吸。
他会因为柏青无心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而感到幸福。
爱人是一项如此复杂的工程, 池湛不愿意做输家,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一个卑鄙无耻的骗子,更不愿意承认他爱柏青爱到无可救药, 所以用报复用恨去作为借口, 去掩盖,在柏青面前去作出一副大恶人的模样。
可柏青不爱他,所以他的所作所为都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他的心思在柏青面前无处遁形。
池湛认为柏青是一个四两拨千斤的一把好手。
手掌托腮,薄薄的眼皮一掀, 漫不经心就把池湛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就好像在逼问池湛,鲜艳的红唇吐出引人堕落的诱哄。
要报复要惩罚就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 我知道的,你爱我啊,所以就得活该连同我的谎言也要接受,接受不了?那你报复我好了。
可是你舍得吗?
你能伤害到我吗?
你愿意伤害我吗?
池湛喉结上下滚动, 目光对上柏青执拗侧脸,耍了个小聪明:“你现在跟我回去,我就放过顾家和周家。”
池湛自认为他拿出了很有分量的筹码,柏青不会留意到他话语中的漏洞。
果不其然,他看到柏青的眼里有了波澜。
柏青转头问他:“真的?”
柏青有些惊讶,只是让他回去这样简单的要求,就能够令池湛轻易放过顾家和周家,如此轻飘飘的揭过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柏青还以为要更加麻烦一些。
池湛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可没想到柏青只是动摇了一瞬,旋即又很坚定道:“但是我还是要把时光胶囊挖出来。”
他看向前方,说出一句至理名言。
“来都来了。”
池湛:……
池湛抿了抿冷峻的嘴角,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柏青知道,胶囊已经不在那颗苹果树下,早在六年前的雪夜里,他冒着凛冽寒风跪在地上,用血肉模糊的手一下一下凿开深坑,挖出了那两个被他们埋下的胶囊。
也是在那个雪夜,血淋淋的真相铺开在池湛面前。
池湛睥睨着抬起下巴,不想再跟柏青废话,面上尽是森然冷漠。
“你现在不跟我回去,我保证,不出一个月,顾家和周家就会垮掉。”
最终柏青还是带着遗憾跟池湛回去了。
池湛把他带回了庄园的别墅城堡,柏青还是第一次来到池湛六年后居住的地方。
还没等柏青仔细打量,池湛一言不发握住他的腕骨,把他从车上拉下来,大步流星跨进大门,带着人往楼上走。
柏青让他别握那么紧,池湛置若罔闻,一路上两人拉拉扯扯,受足了佣人和管家保姆的注目礼。
池湛打开二楼卧室门,把柏青推进了浴室,拿下花洒想直接用水往柏青脖子里冲,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动作顿住,最后用一个很不经意的假动作试了试水温,才把花洒扔进柏青怀里。
抛下一句“洗干净自己”就出去了,独留柏青一脸懵逼地站在浴室里。
柏青巴不得赶紧洗个热水澡,他本就怕冷,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才穿着浴袍出去。
池湛背沉入沙发,抬眼望向从浴室走出来的人,手指不自觉蜷了一下。
柏青脚步一顿,池湛看上去好像也洗了个澡。
池湛没有废话:“过来。”
柏青沉默半晌,拢了拢浴袍的衣领,走了过去,谁知他刚一靠近,池湛倏地伸手拉过他,柏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就被池湛压在了身下。
柏青下意识推了池湛一把:“你干什么!??”
柏青的挣扎被池湛强行压制,可与强硬的行为相反,池湛的内心好像并没有很镇定。
他眼神闪烁,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棘手,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柏青脸颊上,泛起灼热的痒意,池湛俯身凑近柏青,语气有些不自然:“……上你。”
柏青诧异地瞪大眼睛,对自己听到的话感到不可思议,挣扎的动作更盛:“别闹了!很晚了,睡觉吧。”
“我没有跟你闹!”池湛语气染上一丝阴沉:“你逃不掉的。”
柏青歪了歪头:“难道你现在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问题没解决了?可以做这种事了?”
“那又怎么样!没解决又怎么样!反正你不会原谅我了,那我也不必在意了!”池湛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你不会原谅我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不知是在告诉柏青,还是在说服自己接受事实。
柏青闻言惊讶池湛竟然违背了他小世界的运行原则。
他慢慢把额头抵在柏青的锁骨上,眼里闪过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是答应过你会放过顾家和周家。”
池湛语气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直望进柏青的眼底,嘴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可我没答应要放过柏家啊。”
“除非你留在我身边,不然我会继续弄柏家。”
柏青:……
池湛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卑鄙,但只要能把柏青永远抓在手里,他就算在柏青这里永远拿不到赦免牌又何妨。
反正他只要这个人,至于这个人的心,无所谓。
池湛原本以为柏青会对他破口大骂,他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可没想到柏青只是低声呢喃了一句很模糊的话,眼睫一垂,然后便松开了对浴袍衣领严防死守的手。
池湛见状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果然,柏家果然是柏青的软肋,稍微这么一激,柏青便任他为所欲为。
柏青态度上松动了,反倒是池湛一动不动,柏青等了许久不见他动作,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池湛咬了咬下唇,恰巧对上柏青有些潮湿潋滟的眼睛。
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刚从浴室出来的柏青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池湛觉得柏青哪哪都在引诱自己。
漂亮的唇形,清浅的呼吸,鼻尖上的小痣,随着呼吸震颤的锁骨……
两人的呼吸缠绕,几乎下一秒就要亲上。
池湛半阖下眼,睫羽剧烈震颤了一下。
真的要对他这么坏吗?
可是……
可是今天已经对他足够坏了……
他会很伤心的。
池湛突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柏青亲密了,即使已经快要忍到爆炸。
他克制地亲了亲柏青的额头,正想起身,没想到身下人手臂一抬,勾住他的脖子,随即身体贴了上来。
池湛瞳孔一缩,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崩塌,眸光一沉,凶狠地吻了上去。
时隔六年,池湛终于再次把这个人重新拥入怀里。
就算是他一厢情愿又怎么样,就算从头到尾都是他逼迫柏青妥协又怎么样,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要把自己想要的抓在手里。
池湛的眼睛泛起热意,动作不停,边哭边动,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柏青的锁骨和脸颊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柏青:……
“别……别哭了!呃……”柏青的意志湮灭在溃不成军的破碎又炽热的声音中。
池湛极具有侵略性的气息一点一点侵入柏青的世界。
一夜热浪翻涌。
第二天上午,柏青被胃部的痉挛给激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背后严丝合缝地贴着池湛的胸膛,腰上紧紧箍了一只有力而紧绷感十足的手臂。
他一动,那只手臂就自动把他的腰圈得更紧,柏青脸色一变,顾不上腰酸背痛和无力,强硬掰开池湛的手连同被子一掀,跌跌撞撞往卫生间跑去。
卫生间响起惊天动地的呕吐声,柏青抱着马桶干呕,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溢出,沾湿他的眼睫。
池湛站在卫生间门口如坠冰窖,脸色难看得要命。
真的就这么……就这么厌恶至极?
柏青自顾自干呕了几分钟,终于缓了过来,看见池湛一动不动矗立在门口,只好开口对他说肚子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不然还能说什么!
柏青难得有了一丝羞耻感,总不能跟池湛说你昨天晚上顶得太狠了,下次轻点吧。
柏青闭了闭眼,再睁开发现池湛已经转身出了房间。
在池湛的要求下,柏青从此将在庄园别墅住下,吃饭的时候柏青提了一嘴要回大平层收拾东西。
“这里什么都有,”池湛面无表情道,看了柏青一眼,又说:“我和你一起去。”
柏青没有异议,他向来是随遇而安的。
吃完饭柏青和池湛开车去了大平层。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柏青只是想回来拿几件衣服和证件。
柏青蹲在行李箱旁整理衣服的时候,池湛有些扭捏,他想上手替柏青把这些事都包揽,又觉得自己太过上赶着,于是窝窝囊囊把事情都给干了,把柏青塞进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叠好,整整齐齐码进去。
柏青任他捣鼓,站在衣柜前选要带走什么衣服时,柏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扭头看向池湛,问道:“我之前说衣柜太小要换衣柜,你记得你回了我一句什么吗?”
池湛头都没回:“什么?”
“你说了一句,不会。”
池湛动作一顿,明显是想起来了什么。
柏青:“你当时什么意思?是觉得和我不想继续下去,所以不会再增加其他季节的衣服?”
池湛闻言下意识快速出声反驳,语气很焦急:“不是的!”
“那是什么?”柏青不解道,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池湛沉默了半晌,转过身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柏青。
贪婪又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我当时在想,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因为你很快会搬进我给你准备的地方。”
男人紧紧盯着柏青,不愿意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会觉得恶心吗?
会认为他蓄谋已久,心存妄想吗?
池湛慢慢攥紧自己的手指,等待柏青的无情判决。
可没想到柏青只是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说:“哦,这样啊……”
第52章 第 52 章 “我是男的,生不了孩子……
柏青就这么提着简单的行李, 住进了池湛给他准备好的庄园城堡里。
池湛落后他几步,目光所及之处是柏青的背影,这里将会成为困住柏青的地方。
不管前尘如何, 从踏入大门那一刻开始,柏青就会变成笼中鸟,网中蝶,被密不透风地圈在池湛身边,再也无法逃离。
而池湛终将慢慢幻化成被欲望裹挟的恶龙,从此提心吊胆地死守着心爱的宝物, 不死不休。
池湛目光沉沉盯着柏青的背影,柏青突然回过身,问他:“我住哪一间房?”
池湛被问得一愣, 旋即脸色一沉, 嗓音有些发紧:“你想要住哪一间?”
“住哪里都可以吗?”
池湛点点头,看上去变得很好说话似的,有商有量。
可其实他心里真正想的是, 只要柏青选除主卧之外的房间, 他便立马让人叫工匠过来把房间给敲了,柏青选一间,他敲一间,直至柏青别无他选。
可出乎意料之外, 柏青掀起眼皮,抬起手指直挺挺地指向池湛:“我要和你住一间。”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 面上平静无波,只有一双眼睛瞳孔里映出池湛的身影,无端给池湛一种他眼里心里只有池湛一个人的错觉。
池湛僵在原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怦怦跳动。
他一直反复告诫自己, 他只是要柏青在他身边,再也不能离开,至于其他的,他无所谓。
至于是否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敢去奢求,所以干脆双手一推,装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而此刻柏青主动提出要和他住在一起,是不是……
是不是代表着柏青内心其实也没那么厌恶和他绑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出来,旋即被池湛无情扼杀。
男人眼里的温度散去,今天早上柏青恶心到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恐怕是连自己碰他一下都觉得厌恶吧。
柏青没看到池湛的独角戏,他自己先上了楼。
进了主卧,柏青仔细打量起内部装修和环境,昨晚光顾着做那档子事,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留意这间卧室。
总的来说,这里可比他的大平层好太多了,打开窗户,目光所及是占地面积规模大得离谱的园子。
柏青注意到卧室里有一处极其不合理的地方,床对面的空白墙上,突兀地横出一个展示台,那展示台像是硬生生从墙里长出来的一样,上面放着一个轮船模型。
柏青把轮船模型从展示台上拿下来,放在手中细细端详,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当初送给池湛的生日礼物。
六年过去,模型表面有些氧化褪色,不复最初的鲜艳亮丽。
柏青又发觉模型上一点灰也没有,想来是有专人打理,或者……经常被人拿下来擦拭、摩挲。
他看了须臾,莫名发起呆来,池湛进房间看到的就是神色有些恍惚的柏青,双手正端着模型。
池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说话。
柏青奇怪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模型放在这里?”
“日日夜夜对着,看到它会开心?”
池湛没说话。
柏青便懂了,想来是不开心的。
池湛的确不会开怀,甚至每次看到轮船模型,都能称得上痛苦,折磨。
可同样的,池湛没说出口的是,可是……
可是这是柏青主动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啊,他没别的了,所以即使痛苦,他也要。
即使明知是折磨,也要。
只是池湛不愿意表现得对柏青太过在意,所以他不可能把这话说给柏青听。
“不开心以后就不要看了。”
柏青拉开一个抽屉,把轮船模型丢进去,关上。
池湛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柏青就这样开启了和池湛的同居生活。
后来他们两个也有过很平静和谐的一段时间。
池湛对于三家的打压终于停止,也许是出于补偿的目的,他偷偷瞒着柏青做些扶持的小动作。
柏青从顾诚之那了解到池湛遵守约定不再针对他们,松了一口气。
池湛原以为柏青会对这样的生活不满,可出乎意料的是,柏青完全没有表现出不满。
他适应得很快,有点认床失眠的毛病,也在和池湛这个人形安眠药躺在同张床上的作用下,彻底告别。
就是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睡在一张床上,池湛跟个贞洁烈夫似的,总是躺得离柏青远远的,后来柏青压着他骑了几次,把池湛给整老实了。
睡眠姿势和那档子生活终于和谐了。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池湛像是要把过去六年错过的都补回来似的,令柏青有些招架不住。
池湛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办公,少部分需要出门,而他似乎和以前一样,对出门这件事深恶痛绝,每次出门前都磨磨蹭蹭,视线反复来回在柏青身上划过。
柏青这时候就会福至心灵,过去捏捏他的脸,亲亲他的耳朵,讨够了好的池湛就会欣然出门,然后回来时一定会给柏青带点小东西,有时候是张复古碟片,有时候是柏青提过一嘴的红酒。
两人每天都会在一个餐桌上用餐,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没办法一起吃饭时,就开着视频电话陪伴。
这天早餐时间,池湛在柏青第十二次视线投过来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柏青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慢悠悠道:“我在观察你。”
池湛:……
柏青又说:“讨厌吗?”
池湛摇了摇头,不仅不讨厌,可谓是喜欢。
他很喜欢柏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行为,眼睛亮亮的,不动声色挺直了脊背。
柏青在池湛出门后,会跑进书房用电脑查些资料,书房是任柏青自由进出的,城堡别墅和庄园所有地方都是任由他随便进出。
池湛看过柏青的浏览记录,都是他专业上的一些资料,没什么异常。
柏青有事没事就爱在大得要命的城堡别墅和庄园内乱逛,几乎把所有房间和地界都看了个遍。
这天柏青在书房桌底下发现了需要输密码才能打开的抽屉,这个抽屉很隐秘,要不是他不小心踢到,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柏青短暂思考了几秒,然后选择不为难自己,大喇喇地打电话给两个小时前出门的池湛,池湛电话接得很快,听完柏青的诉求,沉默了半晌,然后把密码发给了他。
柏青正想输入密码打开,又被顾诚之一个电话给打断了。
顾诚之说他有大事要宣布,让柏青和宿全赶紧汇合,十万火急。
柏青驱车赶去了顾家后,就看到顾诚之一脸深沉地抱着手臂坐在大厅,宿全已经到了,正端着一盘饺子在吃。
柏青撞了一下宿全的肩膀:“秀儿,他怎么回事?”
宿全有些神经大条,也是,要不是神经大条的人还真做不来他那工作。
宿全吃得嘴巴泛油光:“报啊(不知道啊),窝一来他就酱了。”
柏青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砰的一声,顾诚之一脚踩在茶几上,冲着两人大声宣布:“我!!顾橙子!!!要结婚了!!!!!”
说完还哈哈大笑两声,猝不及防的架势吓了两人一跳,宿全一口饺子噎在嗓子里,呛得眼泪直流。
柏青一边给宿全递水,一边拍他的背帮他舒气。
等宿全缓过来,他立马发出一声震撼:“什么玩意儿?凭什么!!!凭什么你先结婚了!”
顾诚之得意一笑,慢慢说起了缘由。
顾诚之有一个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这事柏青和宿全两人是知道的,只是突然要结婚他们也是很惊讶,怎么没给点铺垫。
听完顾诚之说完,两人终于明白了。
原来是奉子成婚,顾诚之和他女朋友也是鬼才,神经大条到令人发指,孩子都揣肚里三个月了,两人才后知后觉,就想赶紧趁着还没显怀把婚礼给办了,让新娘美美地穿婚纱。
柏青听完心里一阵唏嘘,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顾橙子也是要结婚当爹的人了。
晚上柏青躺在池湛怀里说起这件事,说完也没在意,反倒是池湛听后有些心神不宁。
柏青:“怎么了?”
池湛把柏青抱得更紧,突然来一句:“你喜欢孩子吗?”
柏青困意上涌,随意回了一句:“喜欢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中时,柏青陡然一激灵,啪的一声打开床头灯,然后从池湛怀里挣开:“你什么意思?!!”
池湛不明所以。
“我跟你讲,我是男的,生不了孩子的!”柏青脑回路清奇,生怕池湛再提,又补了一句:“你也生不了!”
池湛:……
有时候池湛觉得自己脑回路不正常,平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觉得柏青也不遑多让。
同时他又真切体会到柏青是一个多么好的人,一般人提到这种事情,都可能想到领养或者通过特殊手段来获得一个孩子。
但柏青不会,他首先下意识反应是池湛想让他生。
柏青大半夜把自己吓得不行,以平时池湛脑子有问题的程度,病得不轻,他现在不会真的以为男的也可以生孩子,然后让自己生一个吧,他上哪弄一个孩子去!!!?
柏青从床上弹起,手脚同时比划着,很严肃地跟池湛说:“我真生不了!!!你别让我生!!”
池湛忍无可忍,把柏青重新按回怀里,顺着他的话含糊道:“好好好,不生不生,睡吧,不会让你生的。”
柏青闻言终于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池湛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柏青突然睁开眼睛,恨声道:“那你想让谁生?!”
池湛:……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无语。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就在池湛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时,意外又出现了。
第53章 第 53 章 “她哭造化弄人,命运不……
顾诚之很快忙起结婚事宜, 每天在群里实时汇报进度,幸福地抱怨一些麻烦的小细节。
宿全让他做个好心人,直呼不要犯杀孽, 单身狗不是真的狗,是人。
柏青每天在群里围观,笑到不行。
池湛在书房敲键盘,时不时地过来打开卧室门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又走了,柏青已经对他这种行为习惯了, 趴在床上玩手机头都没抬。
下午沈丘风打电话请池湛去解决个棘手的问题,池湛皱着眉听完。
挂完电话把柏青从床上捞起来,柏青有睡午觉的习惯, 但没有起床气, 睡得正酣被池湛弄醒也没有脾气。
池湛面对面抱他,闷声道:“我要出门了。”
柏青刚睡醒手脚无力,整个人被迫挂在池湛身上, 听见池湛来那么一句, 迷迷瞪瞪回道:“好,拜拜……”
池湛等了一会儿没动,柏青正觉奇怪,想要看看他又什么毛病时, 池湛却突然松开他,把柏青按回被子里盖好, 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柏青:?
柏青不知道池湛短短几分钟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
例如什么那群人真的笨死了,好麻烦啊不想出门上班,干脆把青青揣兜里带走好了。
转念一想又遗憾地否决掉,柏青太怕冷了, 池湛就没见过比柏青还怕冷的人。
还是把他放在温暖的温室里好了。
好吧,好吧,跟青青要完鼓励就出门吧。
可没想到柏青背叛他们两个默认的约定,竟然毫无反应!
池湛一脸面无表情实则气鼓鼓地出门了。
柏青哪里知道两人在池湛出门前亲亲抱抱的小情趣,被池湛归为了默认的“约定”,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背上“背叛”池湛一次的罪名。
柏青只知道池湛这次出门回来得特别快,风风火火地回来了,给柏青带回了一套拼图。
柏青穿着单薄的夏季睡衣坐在书房的地毯上拼,不知道池湛怎么想的,那么多个房间,却只在卧室和书房里铺设了地毯,于是没办法,极度怕冷的柏青,卧室和书房就成了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柏青终于在晚餐前拼好,却发现缺了一块拼图。
柏青:“少了一块。”
他只是顺嘴一说,以为是厂家生产事故少放了一块,又或者是商家不小心弄丢了,被池湛倒霉买到这幅残缺不全的拼图。
可没曾想,等待已久的池湛眸光一亮,眉毛一挑,露出了一个你终于发现了的表情。
柏青这才发现那块少的那块拼图,正在池湛手边大喇喇地放着,他起身走过去,池湛迅速把拼图攥进手里。
柏青走到他面前,对坐在书桌前的池湛理所当然地伸出手:“给我。”
“不给。”池湛拒绝了柏青。
柏青很疑惑,他不明白池湛为什么要扣押下他的一块拼图,正想开口问为什么,门被管家敲响,管家说晚餐准备好了,请他们下去用餐。
于是柏青被这么一打岔,瞬间很轻易地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打开门下楼去了。
池湛巴巴地看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柏青愣住了,薄薄的眼皮垂了下来。
在他的预想中,柏青应该问他为什么,然后他便可以顺理成章指出柏青的错误,柏青听完会亲昵地偎进他怀里,跟他说不要生气了,再给他补回他应得的亲亲抱抱鼓励。
可事实和他预想的根本不一样。
池湛抿了抿嘴唇,可他又做不到讨厌柏青,于是只能低声闷道:“管家很讨厌!”
他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后,起身也要去用餐,路过柏青拼好的、缺了一块的拼图时,池湛脚步一顿。
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蹲下身把最后一块拼图拼了上去,看着完整的拼图勾唇笑了。
他决定剥夺柏青对拼图完整时,成就感袭来那一刻的快乐!
池湛脸上挂着恶作剧的笑意,可须臾过后,又忍不住犹豫了,他脑海中浮现刚刚柏青拼图时的画面。
柏青盘腿坐在地毯上,单薄的衣物几乎是挂在他略显清瘦的身体上,莹白的指尖,清晰的侧脸,认真思考时专注的眼神,感到为难便不自觉皱起的眉梢,鼻尖有颗小小的痣……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印在池湛的脑海里。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然后蹲下身又把那块拼图给抠了出来。
而柏青根本不知道,他差一点点被剥夺快乐,快乐出去溜了一圈又回来了。
很久以后池湛再回忆,其实这段时光是他为数不多感到很幸福的一段日子,偶有波澜,但波澜竟也能品出一丝甜蜜。
池湛在努力寻找和柏青合适的相处模式,他自己给自己找到了能够自圆其说的解决办法。
柏青是个撒谎精,而且对他撒谎时极其敷衍,漏洞百出,于是他告诉自己,好吧,这是情有可原的,柏青有恃无恐的原因在于仗着自己爱他。
那其实十分爱和十一分爱都差不多,溢出来一点也没关系。
自己就再多爱他一点,在柏青对他撒谎被发现时他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是的,池湛认为这是一种很好的解决方式。
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可以不知道。
池湛开始自洽了,每当他们之间出现问题,他再也不会要求柏青为他改变,就像对于他出门上班时不能把柏青带上,而柏青又会忘记给他鼓励这件事,他思考了。
于是在晚上睡觉前,他突然对柏青说:“我把公司卖了怎么样?”
柏青很惊讶:“怎么突然想卖掉公司?”
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他紧张问道:“你做了什么?公司经营出问题了?”
池湛摇摇头,用手拨了拨柏青额前的碎发:“我不想去上班了,很烦,他们都很笨。”
柏青听完他的解释松了口气,退开身体哦了一声说:“你决定吧,这是你的自由。”
池湛一言不发地盯着柏青的后脑勺,对于他这种把两人的事情分得很开的行为表示不满,自己一个人又生气了。
柏青根本没察觉到池湛在生气,只觉得腰上的手臂勒得更紧了一点。
第二天一早醒来,柏青意外发现在枕头边静静躺着那块缺失的拼图。
于是拼图被他亲手拼上,完整了。
柏青也在努力搞清楚池湛脑部的世界,尽力去理解池湛的思维方式。
他对池湛有了很多好奇心,经常向池湛提问题。
几个月过去,柏青的头发变得有点长,他和池湛说明天要去剪头发。
池湛听完没说话,却在晚餐时突然对柏青说不要去理发店剪头发,明天他来帮柏青剪。
柏青不确认池湛到底有没有掌握理发这项技能,答应了。
事实证明,差强人意。
柏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快释怀了。
转头发现池湛正把他剪下来的头发装进一个塑封袋里。
池湛剪的时候特意避免让它们掉在地上。
柏青针对他怪异的行为,问道:“你把这些头发装起来干什么?直接倒进垃圾桶里好了。”
池湛拒绝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
柏青:“为什么?”
池湛垂下眼:“因为很可怜。”
“可怜?”
“嗯,”池湛点了点头,继续道:“它们曾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剪下来后却要落在不干净的地板上,然后被别人当做垃圾扫走,很可怜。”
他抬起头:“所以我要好好对待。”
柏青听完呼吸一凝,明白了池湛为什么坚持给他理发,为什么不愿意他去理发店。
剪下来的头发最终被池湛收了起来。
又过了几天,柏青顶着一头勉强能看的发型参加了顾诚之的婚礼,被顾诚之和宿全逼着拍了很多张照片。
有一天柏青突然想起《第一财阀》这本小说,想着过去了这么久,作者应该更新了很多章,果不其然,作者更新了五十几章。
柏青兴致勃勃点开,可越看越不对劲,新更新的章节里出现了一个新人物,是主角车周在一次火灾事件中遇到的男人。
新人物登场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是接下来几十章主角车周都在围着这个新人物转,情绪也变得明显,就莫名……有一种从神坛上走下来,多了一丝人性的感觉。
柏青看得索然无味,点进评论区一看,发现大家都在说主角崩人设,求作者快把新角色写下线。
柏青深感认同,点赞了几条让新角色下线的评论,想了想也写了条评论一起呼吁。
青你大头鬼:求作者大大赶快下线新人物,恢复以往水平(比心)。
池湛在书房接到通知说有一个自称柏青小姨的人申请要进庄园时,敲键盘的手一顿,然后匆忙去换了套正装,在客厅等待时局促地扯了扯衣服下摆,确认自己的着装和样貌。
周雨晴身后跟着顾诚之,中年贵妇一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撕扯池湛的衣服,厉声骂道:“就是你是吧!你个天杀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青青!!!”
柏青听到楼下的动静,急忙跑下来,瞧到这一幕,第一时间让管家赶紧把佣人保姆们都支走,暂时不要出现。
管家动作很快,禁止其他人靠近客厅。
周雨晴还在撕扯大骂,顾诚之在拦着,沉默的男人被她扯得衣服凌乱,原本梳上去的刘海也颓唐地垂了下来。
“为什么??!!他做错了什么啊你要这样对他?!!小宝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怎么倒霉遇上了你这种混蛋!!!??”
周雨晴凄厉地嚎着,完全不顾形象,养尊处优的贵妇此刻像个泼妇一般。
柏青没有拦她,也没有让她别说了,若是此刻他在一旁说自己没事,让周雨晴冷静下来这种恋爱脑发言,只会令周雨晴寒心。
他只是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了周雨晴,亲昵地蹭了蹭女人的颈窝:“小姨,我好想你~”
女人的身体蓦地安静了下来。
半晌,周雨晴陡然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摸柏青的脸颊,盯着和她姐姐相似的脸庞,眼睛突然落下泪来:“你……我们小宝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呜呜,怎么会这样呢?”
“你该怎么办啊呜呜,怎么偏偏让你遇上这种事情啊……呜呜呜……”
“为什么啊?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偏偏是你……呜呜呜”
女人抱着柏青开始哽咽,后来控制不住哭得越来越大声,面上是一种造化弄人的悲戚和麻木绝望,悲凉至极。
她哭自己的姐姐遇人不淑,哭造化弄人,命运不公,留下独苗又早早撒手人寰。
她哭柏青从小早熟,哭自己没有保护好姐姐留下的唯一遗物,让他被人欺负打骂虐待,现在又因为他们被人逼迫。
上辈子他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啊!周雨晴泪眼朦胧,视线模糊,为什么偏偏是这孩子……
柏青慢慢安慰地抚着周雨晴哭得颤抖的脊背,帮助她发泄情绪。
池湛始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矗立在原地,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等周雨晴心情平复下来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中年贵妇平静下来后,终于开始在意起一些东西。
她悄悄爬上皱纹的泪眼做贼似地左右瞟了瞟,骨子里的DNA开始动了,周雨晴抓住柏青的手,鼻音明显,语气小声又紧张:“小宝……我……我刚刚是不是很丢人?”
那注重面子的模样和柏青如出一辙。
柏青扑哧一笑,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小姨,我事先让旁人都离开了,没人会看见的,放心吧。”
第54章 第 54 章 “池湛,你不是很厉害吗……
周雨晴坚持要带柏青走, 她坚信自己十几年前能把柏青救出柏家的魔窟,这次也一定能救。
没入阴影里的男人这下终于动了,他高大清阔的身躯挡在二人面前, 目光沉郁,一言不发,却一步不让。
周雨晴把柏青的手夹在胳肢窝里,警惕地直视池湛,一副母鸡护小鸡般的模样,顾诚之也挡在二人身前, 无所畏惧。
“你干什么!?”
“不……不许走!”池湛低着头,牙齿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
周雨晴大怒:“让开!你放过他吧,就算青青同你之间有什么龃龉, 也不该……不该……”后面的话她难以启齿。
“我放过他?谁放过我!!!”池湛蓦地抬起头失控喊道, 阴冷如毒蛇的视线如有实质,周雨晴被他的眼神剜得僵住了身体。
“你……你……”周雨晴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的柏青拉了拉她的衣角, 示意她单独谈谈。
池湛盯着二人相携走远的背影, 整个身影透着孤寂的气息,更衬得他像是个电视剧里作恶多端,致使主角与亲人分离的坏角。
柏青不知道和周雨晴说了什么,她不再坚持要带柏青离开, 只嘱咐了柏青几句多照顾自己,然后余光瞥了一眼池湛就离开了。
目送周雨晴顾诚之离开后, 柏青回头才看到池湛脸上的血痕,是刚才被周雨晴的指甲刮出来的。
柏青急急捧住他的脸,冰凉的掌心贴住池湛的脸颊,池湛觉得也许是柏青的手太冷了, 不然怎么刺激得他眼睛泛滥起水雾。
柏青把池湛按坐在沙发上,让管家拿来药箱,替他消毒擦药,药水碰到伤口处时,池湛始终面无表情,只是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出卖了他的感官。
柏青下意识低头靠近他轻轻往伤口上吹气,吹完退开发现池湛眼眶红了。
柏青:……
他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真那么疼?疼怎么不躲开,就这么硬生生受着,笨死了。”
池湛伸手慢慢环住柏青的腰身,把没受伤的那边侧脸靠在他小腹处,哑声道:“为什么他们要把你带走?是不是……”
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呆滞地落在地板上,许久才继续说:“是不是在他们眼里……我对你真的很差?”
柏青垂眼,手一下一下抚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可能吧。”
“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柏青语气有些轻柔。
温柔到令池湛下意识捁紧了手臂,他怔怔地抬头问道:“为什么?”
柏青被他不知轻重的力道抱得肚子有些难受,却还是说:“没什么理由,因为我要对你更好一点啊。
也许是被周雨晴的表现刺激到了,接下来几天,池湛都有些情绪低落,晚上睡觉把柏青抱住,紧得他喘不过气,柏青忍无可忍拍开他,坐起来问他什么毛病。
池湛不安地垂下薄薄的眼皮,不说话。
第二天一早,柏青醒来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也没在意,披着件外套就下了楼,看到柏生廉坐在大厅和池湛面对面时,柏青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消失了。
柏生廉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左右两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清朗俊逸,女的娇柔明媚,那两人目光殷切地看着表情温和的池湛。
看来传说中的冷漠狠厉的斯诺掌权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这不是挺平易近人的,这么想着,这两人都有些心热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
柏青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是柏生廉的那对龙凤胎私生子,也是众多私生子中,柏生廉最宠爱的两个,他们两个出生时,柏生廉甚至破天荒昭告天下,摆酒宴请。
而那时候,他妈妈在医院垂死挣扎,看到消息瞬间气得进了ICU。
柏青的脸蓦地冷了下来。
柏生廉看到穿着睡衣的柏青从楼上下来,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怎么穿着这样?成何体统!”柏生廉作出一副慈父模样,看似教训实则维护:“就算池先生喜欢你,也不能这么不讲规矩,知道吗?”
池湛听到他斥责柏青,嘴角的笑意稍降,眼中不着痕迹闪过一丝不满。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起身走到柏青身边,拢了拢柏青的外套,又见柏青脸色苍白,大掌摸了摸他的脸颊:“冷吗?”
室内一向是恒温,是柏青最喜欢27度,这个温度正好让柏青就算在最寒冷的冬季,也能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室内乱逛。
池湛赶紧拉他在沙发上坐下,柏青像只提线木偶,僵硬地任由他牵引动作。
池湛敏锐察觉到柏青的不对劲。
“怎么了?宝宝?身体不舒服吗?我叫医生给你看看。”说着他就要让管家安排医生过来。
柏青却按住他的手,掀起眼皮,冷然的眼神直直望进男人的眼底。
他一字一句质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柏生廉抢在男人回答之前开口了,眼角眉梢都是感激:“是池先生邀请我们来的,最近航行的案子都多亏了池先生出手帮忙。”
那面上的雀跃和讨好,像是已经完全忘掉了池湛之前对柏家的打压和针对。
他们当然要忘掉,乘上了池湛这股东风,就相当于是背靠无法撼动的大山,这段时间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谁还愿意去计较先前那点不愉快的事儿。
柏青看着对面三人的笑脸,眼珠子缓慢转动,最后停在了身侧男人的脸上:“邀请?帮忙?”
又轻又慢的语调令池湛野生般敏锐地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他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搂住柏青的腰,指腹习惯性摩挲了两下柏青的腰侧,这番举动要是平时私下就是他们心照不宣表达亲昵的方式,可落在不熟悉二人相处方式的外人眼里,就显得有些轻浮,堪称狎昵。
结合之前流传海城的灌酒视频,对面三人心思各异,柏生廉这种人精,面上依然若无其事,可其他两个道行不够的……
柏青察觉到龙凤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倨傲和鄙夷。
果真是任人亵玩的玩物。
龙凤胎虽在心里瞧不起柏青,却不由得开始浮想联翩,竟然柏青可以……
那他们岂不是也可以?
而且他们两个还可以一起……
柏青垂着头,气得浑身颤抖,池湛却以为他冷得厉害,又把人抱紧了些,想赶紧速战速决,继续说道:“我今天叫伯父过来,是为了城东那块地的事,知道伯父似乎在为那块地烦恼,我愿意将它赠与柏家,助柏家渡过难关。”
说完池湛示意旁边的人送上一份纸质文件。
“只要签了这份赠与合同,那块地就可以移交到伯父名下。”
柏生廉早在听到赠与两个字时激动地面红耳赤,他把文件拿起来看了又看,签字时手都在颤抖。
就在柏生廉即将签名笔成那一瞬间,柏青再也忍无可忍,粗暴地推开池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起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赠与文件,三两下撕了个粉碎。
然后随手一扬,碎纸洋洋洒洒抛向空中,又轻飘飘落下。
“你做梦!休想从我这里讨得半分好!”柏青控制不住朝柏生廉怒吼道。
大厅里霎时间静的可怕。
那三人脸色难看极了,特别是柏生廉,慈父的伪装瞬间被撕裂开,他目眦欲裂,视线像是淬了毒的刀射向柏青单薄的身体。
“柏!青!你干什么!!??反了你了!!”说着柏生廉气势汹汹地绕过茶几,面目狰狞地高高扬起手掌。
柏青站在原地,躲都不躲。
巴掌没能成功落下,在柏生廉即将挥下的那一瞬,有个身影猛然冲出,腾空一脚踹翻柏生廉,池湛那一脚带着能要人命的力道和狠劲,柏生廉整个人被踢飞,巨大的冲击力令他摔砸落在茶几,胸腔和鼻腔里仿佛堆满了黏腻的红色液体。
龙凤胎惊惧哀嚎,想冲上来扶柏生廉,却被池湛的眼神骇得一动不敢动,只能僵在原地不能呼吸。
池湛这下哪里还看不明白,可旋即他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无法忽视的慌乱,一个事实清晰地摆在他眼前。
他好像做错了,他好像做错了,一切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一直以为……
一直坚信不疑的事实此刻在池湛面前被推翻,男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大厅里乱成一锅粥,柏青却像是不愿再看,闭了闭眼转身就要回楼上。
柏青身形一动,池湛也下意识要去追,刚踏出一步,小腿便被人抱住,阻止了他离去的动作。
柏生廉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唇边已经溢出血,松垮的脸皮勉强牵起一个讨好的笑。
“池、池先生,别走啊,柏青这孩子脾气秉性差,您看!您看这两个孩子怎么样?”柏生廉艰难地指了指龙凤胎,急忙道:“也可以给您玩的!您看地皮赠与的事情……”
龙凤胎两人突然被父亲推出来当作交换,不约而同愕然了一瞬,可内心却升起隐秘地狂喜。
男人闻言动作果然顿住了。
柏生廉见状一喜,抬头对上男人的视线却不由愣住。
只见池湛缓慢转过头,垂眼居高临下睨着他,那眼神中是巨大的悔恨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阴毒。
竟然是因为这种人,因为这种人……让他对柏青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怎么办?怎么办?他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池湛眼中暗潮翻涌,脑中头痛欲裂,痛得他恨不得以头抢地。
如果柏青当初重新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柏家,之后的一切行为也不是为了柏家。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
池湛简直要心痛到难以呼吸,他猛地攥住自己胸口的布料,觉得自己真的要疯掉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都对柏青做了什么啊?
“宝…宝宝……”池湛失魂落魄,嘴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他迫切需要见到柏青,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男人重新抬起脚要走,柏生廉却不知死活继续纠缠,把池湛的腿扒得更紧。
池湛瞬间暴起,一脚猛踩在柏生廉的脖子上,那力道恨不得将他的脖子踩断,柏生廉被他踩得眼白直翻,瞬间失了力道,软软地瘫在地上,嘴巴不受控制流出涎水。
“把他们丢出去。”池湛冷冷吩咐屋里的保镖。
他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那便百倍奉还的狠角,想起刚才柏生廉还想打柏青,还有之前……
柏青跟他说过柏生廉在停车场堵他,然后扇他巴掌的事,那时候明明……明明柏青是在跟他求助的。
可他都做了什么?
池湛瞳孔猛然收缩,心脏开始抽痛,他想起来了。
他在众人面前灌了柏青酒,让他丢尽脸面。
池湛几乎要站不住,抖着手指向门外,沉声补充道:“把他们打一顿再丢出去,别打死了。”
眼里浮现起滔天的戾气和暴虐。
他要亲自收拾这些人。
外面不知何时狂风暴雨,明明是白天,天幕却黑得像是世界末日一般,闪电于云间翻涌,狂暴打下,乌云沉得像是能把人压垮。
柏青和池湛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争吵。
而这也成为了二人关系急转直下的导火线,一切都通往不可挽回的境地。
池湛进卧室时,柏青已经将房间里能砸的全部砸了个遍,他气喘吁吁向男人射去锐利无比的眼神。
柏青随手抄起一个枕头,恶狠狠地砸过去,声音凄厉又崩溃,直直穿透空气抵达池湛的耳膜:“谁让你帮他们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我讨厌他们!”
他歇斯底里喊池湛全名。
“邀请?帮忙?你什么时候开始做慈善了?”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柏青厉声打断池湛的解释:“让我猜猜,你以为我和柏家关系很好,以为我接近你是为了那块地皮!所以现在目的达到了,满足了,所以就好心把地皮送出去?”
“不是的!不是的!”池湛言语苍白无力地反驳道,语气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痛与绝望。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柏青当时的心情,以往误会柏青的一幕幕犹如回旋镖反镖刺穿他的身体,令他痛苦到不能自已,恨不得蜷缩起来。
可柏青还在说:“柏家对我不好,他们从小虐待我,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是因为柏家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信我!”
池湛直觉柏青这时候应该要哭了,可他看见柏青眼眶虽然红红,却一颗泪也没有落下,有的只是脸上布起麻木和无尽的疲惫。
“这些你都可以去查,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去查呢?”
“池湛,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不去查?”
柏青睁着无神而空洞的眼睛,对着池湛问道。
“你多厉害啊……”
池湛终于丢盔卸甲,身体和轰然倒塌,灵魂摇摇欲坠,他想要靠近柏青,急急伸出手去,却被柏青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他睁大眼睛,瞬间落下泪来,眼泪又急又多,像是连同柏青不愿意流的眼泪也一起流了。
“我……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对你其实也没那么差而已……只是想对你好而已……”
男人茫然又无措的呢喃消散在这间宛若狂风过境的房间里。
第55章 第 55 章 “你为什么没有哭?”……
“我以为他是你父亲, 我帮他你会开心,我……我不知道你……”
池湛语无伦次,逻辑混乱的话语无措极了。
“他不是我的父亲!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未姓柏!!柏家的一切都令我恶心至极!如果你帮他们……”
“如果你帮他们, 就是要与我为敌……我就会…”
柏青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了一个比较委婉的用词:“我就会不喜欢你了。”
池湛脑袋空白了两秒,霍然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射向柏青,随即才意识到被他忽略掉的事实,身体被什么压垮了似的,他脚步不稳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他不愿意接受结果, 不愿意才得到就要失去。
可池湛只能无力地摇头。
“不、不可以!不要!!!不要不喜欢我!!”池湛声音不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狼狈至极的模样仿佛柏青对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柏青颓废地坐到床边, 垂头不语, 手掌虎口烦躁地撑额头,脸藏在巴掌后面神色晦暗不明,发丝凌乱失意至极, 脚上的拖鞋有一只不知所踪。
“对不起, 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宝宝……我真的知道错了……”
池湛看见柏青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像是对他已经无话可说。
“别、别这样对我……我该怎么做?求你了好不好,你教教我啊!我要对你好, 我想对你好!”池湛往前急急走了两步,面上已经有点魔怔的趋势。
“那你就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做就是最好的,因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你知道吗!”
柏青的声音又远又虚无缥缈,池湛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讷讷重复道:“什么……都不要做?没有…用?”
池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五指撕扯头发,嘴里不断重复呢喃。
“又做错了……又做错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
可他仍时刻留意柏青,柏青从床边起身向他走来,池湛还没来得及惊喜,余光瞥到地毯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折射出冰冷的亮光。
池湛瞳孔一缩,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过来,他顾不上考虑柏青此刻抗拒他靠近的姿态,像颗子弹般陡然冲过去把柏青抱离地面。
把柏青稳稳当当抱起,放置在床边,又四下搜寻,没找到丢失的另一只拖鞋,忍不住勃然大怒:“不是说了不能放进来吗!!”
柏青被他满含戾气的声音吼得一愣,池湛才意识到他误会了,立马又变成可怜小狗:“宝宝,不是在说你,你别误会。”
柏青愣愣地点点头。
池湛又红着眼蹲在他身前,歪着脑袋将脸慢慢贴在柏青的膝盖上,眷恋又不安。
柏青垂下眸,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反而是伸出手指抬起池湛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他片刻。
入目是池湛哭得发红的眼尾和鼻头,眼睫沾湿,一双眸子仿佛被水洗过,水光莹润,此刻里面呆呆地映出一个小小的柏青轮廓。
柏青突然俯下身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被重重碾压,与平时小打小闹的蜻蜓点水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吻。
池湛被现在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一分钟前还在吵架,一分钟后就已经亲得难分难舍,他原本垂在地上的手指蓦地收紧了。
柏青的姿势也已经从坐在床边,不知何时慢慢地滑了下来,池湛虽万分惊讶,整个人陷在巨大的幸福中,却还是下意识接住了他的下落。
池湛往后盘腿席地而坐,用长腿围出一个独属于两个人的地盘,柏青就这么跪坐在中间,捧住池湛耳后的皮肤,低头吻得投入。
池湛也被他带得情动,仰头克制地承接柏青的柔软,心里舒服得冒粉红泡泡,手不知何时已经掌住了柏青的窄腰,慢慢开始揉着。
完全忘记了刚才几乎令他陷入癫狂的痛苦。
许久,柏青气喘吁吁地分开两人的唇瓣,往后微微拉开距离,池湛下意识要去追,被柏青预知在先地伸出食指抵住额头,阻止他的靠近。
被突然抽离的男人有些委屈,像是在口欲期被强行戒断的小狗,池湛茫然若失地眨了眨水汽未消的泪眼。
“还、还要亲……”池湛眼神炙热锁定目标,有些黏黏糊糊地凑近距离,柏青却不再给他吻,只是把下巴搁置在池湛的右肩上,与他交颈相拥在一起。
柏青低声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没关系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只是想要为我好,我不应该这样,没关系的,我原谅你了好不好。”
池湛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他不知道为什么柏青要道歉,这整件事明明就是他的错,柏青一点错都没有。
池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易获得了柏青的原谅,像是在做梦一样。
两人胸口的皮肤紧紧贴着,每说一句话,胸腔引起的剧烈震颤会同时传递给两人,让他们有种心跳频率都共享的错觉。
池湛紧紧抱住柏青的身体,像是在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可心里依然悸动难消,后怕不已。
“宝宝……你刚刚说……如果我帮外人…”池湛不自觉舔了舔唇,小心机地在言语上表示自己绝对是和柏青站在同一战线,把柏家打为可恶的“外人”。
“你就没那么喜欢我了,”池湛换了个自己能接受的说法,有些心急难耐确认,语速快了不少:“那是不是证明,你之前喜欢我啊?”
柏青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迎着池湛催促的眼神亲了亲他的额头,理所当然道:“对啊,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所以不要再做那些事了好吗?”
池湛被迷得头顶冒热气,晕晕乎乎的,眼神都有点涣散了,郑重点头:“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减少对我的喜欢。”
柏青终于满意地笑了,拍拍他的脸:“好,行了,起来吧。”
说着从他怀里起身。
佣人很快进来把乱七八糟的卧室打扫干净,砸坏的就更换,没坏的就复原回原位。
不出须臾,房间又恢复原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池湛看着佣人收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着脸出去了。
第二天柏青留意到有一个最近新来的佣人不见了,因为那个人做事爱出风头,总喜欢画蛇添足,所以柏青对他印象深刻。
他问管家那人怎么不见了,管家只淡淡说被解雇了。
与此同时,书房里池湛面前摆着厚厚一沓调查结果。
男人自虐般把每一个文字,每一张照片都刻进脑海里,直至翻看完最后一页,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都是汗地瘫坐在椅子上。
怪他过于自负,先入为主,他以为柏青会在乎柏家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觉得柏青这么会爱人,那一定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没想到……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男人心脏抽痛,心疼到不能自已,目光无神地落到一张照片上,内容是小柏青在周雨雅墓前蜷缩着睡着了。
是这样吗?
原来过得没那么好,也长成了这么好的人吗?
一周后,最近有回春势头的航行彻底被池湛摧毁,海城名流们一阵唏嘘,这下之前羡慕航行搭上池湛的人都噤声了。
又过了不久,柏生廉作为航行法人,被爆出偷税漏税和贿赂,金额数值大到令人咂舌,还被爆出早年有杀人灭口嫌疑,被警察逮捕捉走调查,因为匿名证据链清晰无误,数罪并罚,情节严重,很快就被判了死缓限制减刑。
紧接着柏生廉某些做过坏事的私生子和沈丽娜也被爆出恶性丑闻,一时之间在舆论的讨伐下,他们在网上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上学的被退学,以往在航行作威作福的私生子们被所有行业抵制,不久之后便销声匿迹。
沈丽娜受不了穷困潦倒还被人吐口水的日子,在某天晚上,带着精神不济的柏华山烧炭,没想到最后一刻被人发现救回,却因吸入过量一氧化碳,造成神经功能不可逆的损伤,进而留下偏瘫和急性肾功能衰竭的后遗症……
后来池湛确认了那些人再也没有机会报复,又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动向,便不再关注了。
池湛做了这一切后,心里的郁气总算消散了一些,可他复盘时总觉得有什么被他忽略了,有些怪异又找不出原因。
他目光落在端着手柄专注玩游戏柏青身上,柏青注意到他的视线,回了池湛一个清浅的笑。
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可实际上改变了的,池湛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在柏青面前当个大坏人,可他觉得这是件好事,他的内心深处日渐充盈,每天幸福得冒泡。
直到有一天,柏青没拿稳不小心被一盅滚烫的粥泼到,右手的手背被烫出一大片巨大水泡,看上去疼得不行。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卧室里,池湛皱着眉蹲在旁边,看医生给柏青上药包扎,身体里的有什么看似很坚固的东西在摇摇欲坠。
柏青知道自己稳定,池湛才会稳定,安慰他说自己没事,说着晃了晃包扎完好的右手。
池湛眉宇还是皱着,问:“疼吗?”
柏青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诚实回答:“很疼,所以你以后也要注意点。”
池湛还想再说些什么,柏青却急着赶人了:“好了,过几天就没事了,你先去工作吧,快去吧。”
池湛无奈,只好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去,临出房门时,他的手刚搭在门把上,突然一个极快的东西在他脑海里闪过,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主角嗅到线索时的灵光一闪。
他僵硬地转过身,对着床上的人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 么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