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2)

他是从什么时候, 开始喜欢上谢烨的?

李景辞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好像喜欢上那个风华绝代的明渊阁主,是一个无比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敢说就谢烨那副画皮般漂亮的长相,还有水纹玉质一般的秀骨, 明渊阁内绝对不止他李景辞一人觊觎。

若非他这么多年武功高强, 又实在阴晴不定, 心狠手辣至极, 无人敢冒犯,早就在明渊阁被无数暗中心痒眼馋者拆吃入腹连个渣都不剩了。

李景辞跪在父亲的大殿中, 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盯着眼前屏风上明黄色的布匹,大脑开始缓慢思考着父亲方才的话,不知不觉竟走了神。

他第一次对谢烨动心, 好像是在成功潜入明渊阁半年左右的时候。

少年李景辞顶着一脸的鼻青脸肿,脚步略带虚浮踉跄的跨进明渊阁主的竹舍里, 手上还端着刚刚沏好的茶盏, 在空气里升腾起袅袅白汽, 氤氲滚烫。

谢烨彼时正坐在竹舍中的靠椅上,活像是浑身没骨头一般, 慵懒的半眯着眼睛。

见李景辞进来就随意的给他在桌上一指:“放那儿吧,你眼睛怎么了?”

李景辞瑟缩着朝后一仰, 试图含糊过去:“无事, 走路摔着了, 多谢阁主挂念。”

“你走路能摔出个拳印来,也是不容易。”谢烨冷嘲热讽, 不轻不重敲了一下靠椅的扶手,指挥他道:“过来我看看。”

李景辞放下端茶的盘子,乖顺的走到他面前跪下来了。

“再近一点,我看不清。”

李景辞便跪在地上, 向前行了两步。

下一刻,谢烨那纤长的手指就拂在了他的脸上。

李景辞呼吸一滞,只觉明渊阁主的指尖仿佛裹挟着香气,又轻又痒的掠过他的鼻尖,一直沁润到肺腔里去。

温热的内力从指尖涌出来,无声的抚平了他的伤处。

李景辞愕然抬眼,正对上谢烨那双懒散而水润的眼睛。

“多……多谢阁主照拂。”李景辞磕磕绊绊的道,他简直被明渊阁主这难得温情的一面给吓着了,一时间木呆呆的望着谢烨,仿佛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谢烨靠回座椅,语气很淡的问他。

“……没有,没有了。”

“没有了,就说说是谁打的你罢,今日闲着也是闲着,本座给你讨这个公道。”

李景辞连道“不敢”,勉强笑道:“不过是几个同门打闹了几下,不打紧的。”

谢烨不耐的在座椅上换了个姿势:“让你说你就说。”

李景辞低下头去,仍然保持缄默。

“是那几个与你一同进来的小朋友,是不是?”谢烨并没有看李景辞,抬头很飘忽的望着竹舍的天花板。

“我猜还有他们现在侍奉的几个长老,那几个老东西对我不满已久,私底下不知道搞了多少小动作,不敢当着我面表露出来,就找你开刀。”谢烨轻笑一声:“也是够怂的。”

“那群人背着我接的脏活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尤其是那个魏长老,上次私自扣下来的那些佣金也是他昧去的,是不是?”

“看来是真当我这个阁主是傻子。”谢烨心平气和的说。

李景辞跪在地上不敢说话,空气里只有细小的尘埃在缓缓漂浮。

“起来吧,随我去大殿上,今日一并收拾了。”谢烨起身,朝他指了一下榻上的外衫,示意他服侍自己穿衣。

李景辞忙不迭过去,从床榻上捞起他那件墨蓝色的外袍,双手捧到谢烨面前,伺候他穿上。

那衣衫缎面光滑,色泽颇深,将他肤色衬得白净而柔和,仿佛轻衫纵马的贵公子,长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垂落腰际,李景辞的手伸到前面去给他系紧腰带。

衣料摩擦的间隙,他第一次发觉一个事情,明渊阁主的腰身居然如此削薄纤细,李景辞动作幅度很小的比划了一下,只觉自己一个单掌就能将他整个腰揽过来。

“好了没有?”谢烨催促了声。

李景辞忙不迭的后退撤开:“好了,我这就给阁主带路。”

几位长老正坐在殿外的树荫中下棋,远远的瞧见熟悉的身影踱步而来,彼此都惊诧的对了一个眼神。

心道不至于吧,他们只不过是默许手下弟子教训了谢烨那小侍卫几句罢了,杀杀他的威风,这怎么还亲自带着那小侍卫来了?

谢烨径直从他们身侧略过,转身入殿。

几位长老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一个个都跟了上去,鱼贯而入。

谢烨坐在主位上,耐心的等着他们进来齐全,这才开口:“我说,多日不见,没想到诸位长老倒是挂念我的很啊。”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犹豫这话该怎么接。

其中一位格外胆大的见众人都不言语,便将牙一咬,向前迈了一步:“属下们的确挂念阁主,毕竟距离阁主上次处理阁中事务,已经过了两个月有余了。”

谢烨了然:“你这是怪我懒惰了,魏长老。”

魏长老低着头,硬邦邦的道:“属下不敢。”

谢烨柔和的笑了一下:“敢不敢的,你这不是已经借门下弟子的手敲打过本座了嘛,别担心,本座这就开始处理阁中闹事寻衅者,来人,把今天上午动手的弟子都带上来,让本座看看模样。”

其余几位长老大惊,慌忙为弟子求情。

“阁主恕罪,他们都还是些孩子,阁主若是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痛下杀手——”

“谁同你说,我要痛下杀手了。”谢烨不慌不忙的打断他:“本座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鼠辈?”

众人一时都不敢说话了,但彼此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以大欺小有没有不好说,但恃强凌弱之事,你干的还少了?!

满明渊阁上下就你最强,在坐的所有长老,哪位没被你打过?

几名弟子一脸惊慌失措的被人赶进殿中,见到谢烨旁边的李景辞,还有主位上的谢烨登时吓得腿软,连忙跪下朝李景辞磕头。

“李兄,对不住,我早上不该为难你的。”

“是啊,我们少不更事,还望李兄和阁主给我们一条生路!”

“阁主饶命!阁主饶命啊,我还不想死!”

……

谢烨听的脑袋疼,蹙着眉心呵斥一声:“都安静。”

满堂的鬼哭狼嚎登时静默下来,众人皆是心里打鼓惴惴不安的互相对视着。

“本座说了,本座从不做以大欺小的事,所以还请诸位长老各自认领一下是谁家弟子,然后自行去戒律堂,替自家弟子受过罢。”谢烨温和道:“每人二十下,若是哪位长老有一名以上的弟子参与此事,那就按人头数,替自家弟子多领二十下。”

“没什么异议吧诸位。”谢烨从主位上站起来:“没别的事情就散会。”

“欺人太甚……”为首的魏长老气的浑身颤抖,他坐下三名弟子都参与了此事,难不成真让他去领六十鞭?

那老命就丢在戒律堂了。

谢烨蓦然站住了身形,转身询问道:“魏长老,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阁主欺人太……”

他话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落下,谢烨的手臂下一刻直接穿破了他的前胸,修长劲瘦的指尖血淋淋的从后背处掏了出来,手掌中还握着他滚烫发热的心脏。

“啊啊啊啊——”他坐下那群小弟子吓得尖叫起来。

空气中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尿骚气息,竟是被这场景活生生吓得尿裤子了。

谢烨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了擦自己脸颊上的残血,笑着对其他人又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诸位,还有异议吗?”

那个被吓尿的小弟子在极度惊恐至极无端的被激出几分血性来,他朝着谢烨嘶吼出声:“你如此这般这样早晚人心尽失!被所有人背叛,不得好死!”

早有两旁手下上前按住了他,等候谢烨处置。

浑身是血的明渊阁主笑了一下,重复他的话道:“我人心尽失,不得好死?”

“或许吧,不过黄泉路上,你记得把裤子擦干净。”谢烨嘲弄的瞥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裤腿,一抽手,将手臂从魏长老的尸体里拔了出来。

这小弟子一语成谶,几年后谢烨还真有了被人背叛,废去全身功力,人心尽失的那一天。

只不过背叛他的人,正是他当年全心全意,在众人面前偏袒相护的李景辞。

可见人心难测,世事无常,李景辞自己夜深人静时也会唾弃自己恶劣至极的行径。

但没办法,父辈和往前数年的恩怨,因果和缘由,一切的一切都在推着他走,将他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

李景辞的身体始终微微打着颤,他随谢烨回到竹舍,服侍着他换衣服,沐浴洗去身上的残血。

末了他随便寻了个由头出门,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李景辞此刻心如擂鼓,但是又似乎不是被吓出来的,而是另外一种,别样的感情。

等到李景辞深夜里鼓足了勇气,再回竹舍伺候的时候,却见谢烨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的去休息,他一个人在竹舍的石桌畔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