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被我弹了个仰倒, 手忙脚乱地把毯子拽下来稳住了身形,露出个脑袋就要控诉我,结果正对上我举起的手指便哑了火。
“哈哈。”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 抓了抓自己头发,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呵。”
我瞄了他一眼, 心想自己说了什么他心里还没数吗?
“时间紧迫你还不抓紧修行。”
我就看不惯自己的下属生活如此潇洒, 时时刻刻抓准机会将“卷”的概念深入人心, 这家伙自打来了之后深受宗门上下的宠爱,已经差不多换成了宗门的吉祥物, 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少做了许多。
以自己小小的身形理所当然地开始偷懒。
这可不行!
我用谴责的眼神盯着他,希望让他找回自己作为“天下第一剑修”的责任心,赶紧将剑道发扬光大。
而不是天天缩在弟子们精心制作的小宫殿里摆弄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依我看来, 那些人马上就要去打剑宗财产的主意了,那些从魔域中幸存的剑宗弟子现在可还扣在符宗手里呢。”
到时候搞不好场面直接变成赎人大战了。
没有实力可不行啊。
我实在忍不住提醒他, 到时候面对那些争夺剑宗财产的人我是不好出面的, 真正直面他们动手的人可是你啊!
我的长老!卷起来啊!
起码到时候也能有点时间变成正常体态吧,这么小一点连发飙看上去也大打折扣!
“放心。”
他摆了摆手, 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语气里全是自信。
“这几天我把修真界的修士玉简都快扫了个遍,以他们的水平我现在这个状态都能一个打十个!”
“莫慌。”
行吧。
你如此自信自然是最好的, 反正到时候也只是在剑中结界外走个形式。
我沉默地看着他掏出没有指甲盖大的小茶杯,用灵力从我的茶壶里取走了一丝茶水放进去, 很是有仪式感地吹了吹。
这家伙自打安定下来之后连日常也越发讲究起来了……
啧。
我怎么感觉看着他都没有以前顺眼了呢?
瞧瞧这家伙一天三个样的换衣服, 连配件都搭配着穿衣风格换了不知道多少把, 可算是把那些为他着迷的弟子们迷的五迷三道的了。
隔我这玩换装娃娃呢?
“和弟子们多少保持点距离。”
我从事实角度出发开始给他忠告。
要知道在花市修真界中师徒关系绝对是●发生的高危关系,而且这种关系的发生无关年龄外表,在当前的修真界中概率极高。
哪怕我的弟子们现在看上去一个个都很正常,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他之前不是已经吃过师徒关系的亏了?
虽然吃亏的方式不大一样,但要引以为戒啊……
“我晓得了。”青崖直接放下茶杯打断了我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甚至反过来劝我,“对自己的弟子多点信任嘛,我看全都是好孩子啊!”
我倒是想信任他们,但这个世界实在让我难以安心啊!
不过鉴于弟子们近期以来的良好表现,身为掌门的我也实在不好破弟子们的脏水,只能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随后叹了口气。
“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炉鼎傀儡你去看了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和他说起了天道傀儡的事。
从魔域回来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看了那个被我用辟谷丹喂的饱饱的傀儡,他的样子和我上一次看他时没什么两样,宛如一个进入待机状态的人机。
看见我时,他两眼放光地爬过来,头上也照旧有连接天道的一次青烟,消失的位置也丝毫未变。
而我在他要凑近抓住我裤子的时候实在没忍住挥袖将他甩飞了,这一下他实打实地砸在了充满雕刻的梁柱上,差点直接去了半条命。
倒也顺势让他玩起了病弱白莲花的戏码,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叫我头疼。
老实说我看着他皱起来的小脸和饱含泪水的眼睛没有一点欲望,只有想掐死他的冲动。
受够了。
我当时真的用尽了多年修行维持的克制力,反复告诫自己天道空间的事还没弄明白,最后草草地用丹药将他喂饱就让他继续在床上躺着了。
离开了关着他的屋子我马不停蹄地找到了青崖,万分谨慎地和他聊了些这炉鼎的事情,希望这个多年前修真界还正常时遗留下来的老古董能给出点建设性的建议。
现在,应当到了我收获成果的时候。
我很是贴心地将他喝空的小茶杯倒满了,往他那里推了推,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嗯……”
青崖将茶杯端在手里没有喝,只低头看着水面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辞,时间拖延到我甚至都有点紧张了。
“到底怎么了?”
我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思绪,不要在这里吊着我啊——
“呃。”
他吨吨吨地干了杯,说起自己的发现时仍有些迟疑。
“在你和我说了之后我就偷偷的去观察他,最开始我发现他除了比较特殊的炉鼎体制之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看到任何你说的青烟之类。”
“但后来有一次,在他睡着的时候我飞得离他近了些,他却直接睁开了眼睛,目光明确地看向我所在的位置。”
“一副穿过我隐匿法术直接看到了我的样子,但我清楚地看见他瞳仁中并没有我的身影。”
“最开始我以为只是目光落点的巧合,但他紧接着就一边露着痴傻的笑容迎面向我抓过来。”
“到时我想到你说的青烟,猜测这会儿会不会是操纵他的人上了身,就连忙向他的头顶看过去。”
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抬头看了我一眼。
“但我并没有看到你说的那种一缕直上的青烟。”
啊?
我愣了一下,也蹙起眉,食指摩挲着杯口,陷入沉思。
不可能啊……
那缕青烟我不知道看见了多少回,是绝对不可能看错的。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那缕青烟只有我能看见,就如同只有我能无限制地听到别人神识传音一样,是我自己特殊。
要么那缕青烟只有修为达到渡劫期或者经历过飞升雷劫的修士才能看见。
“总之,我没有看见你说的青烟,便猜测那东西是不是有某种隐藏的手段,便试着拔出剑贴着他的头皮扫过。”
青崖掩住嘴咳了一声,悄悄地看了我一眼,有点心虚的样子。
我就知道……
那个傀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拔光自己的头发!
天知道我狠狠地给自己做了一波心理建设,决定再去“引诱”天道傀儡的时候,打开门看见一个头皮那反光的卤蛋时是什么心情?
准备功夫直接白费!
以他的控制力哪怕贴着头皮也不至于把头发都剃光吧?
所以说他就是因为那个炉鼎想要抓住他的举动心里不爽!
不过……
虽说光头卤蛋给我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创伤,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干得非常棒!
又给了我一个多么名正言顺的借口可以继续将那个炉鼎晾着啊。
想到这里我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催促他不要管那些细节,现在是聊正事的时间。
“咳咳,你知道的,在用剑这方面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那一剑下去我就隐约发现了点不对劲。”
青崖皱着眉,张开小手虚握了两下,然后又抽出自己的剑,将那根小牙签在半空中挥了一下,模拟了一下他当时的动作。
“我就这样在他头顶扫过,无论是视觉还是从始至终都很确定自己的剑什么东西都没砍到。”
“但我的剑不是这么说的。”
他两指并拢,摸过自己的宝剑,浑身上下写满了困惑。
“剑划过的地方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凝滞阻碍的感觉,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砍到了什么东西。”
“而且这种感觉绝不是剑锋碰到食物的感觉……”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神魂、魂魄、幻境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这种东西以我的修为水平不应该看不到啊……”
青崖苦恼极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只是挥剑时的直觉,在那一刻我的感觉也在发出警报。”
他抬起头表情凝重地看着我,“我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颇有一种……”
“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那种被锁定的感觉让我浑身都炸起了毛,我本能地将所有剑都招了出来,将整个空间都搜寻了一遍,虽然没找到到底是什么东西盯上了我,但剑流再一次经过炉鼎头顶和向上的那一片区域的时候,仍然有一些剑给出了刺中东西的反馈。”
“但我依旧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
他很是愤怒,显然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让他非常恼火。
“等出了那屋子,我直接带着剑流向天上飞去,可也仅有刚出屋的那一瞬间剑流在半空中又一次穿过那看不见的东西。”
“在我一直向上飞到你说的那个高度这段期间,这种感觉再也没有过。”
“虽然有些奇怪,但搭配上你之前说的青烟出现的规律,倒也能解释的清。”
青崖表情很是凝重,我的脸色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去。
其实他这一番话说下来我大概猜到了天道的青烟是什么东西。
多半是神魂或者魂魄。
只不过比我们的神魂/魂魄可能在本质上更高端一些。
这倒也能解释一番天道的不对劲了。
大道无情,天道恒常。
可这个世界的天道自始至终就有着强烈的情感倾向,无论是它制定下的那么多用来推进向花市方向发展的奇葩天道定律,还是它无时无刻不在制造的●巧合,或者说费尽心思创造的●条件,桩桩件件都表明天道做这一切事情有很强的目的性。
它就是为了将这个世界推向花市。
为此甚至不惜亲身下场操作傀儡,只为了让更多的人向花市沉沦。
天道做事有它自己的目的,对这个世界的行为又有明显偏好,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情”或者“恒常”的样子啊!
但如果它操纵傀儡是通过神魂那是不是就能解释一些了呢?
也许现在的天道根本就不是天道?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话本子里的“合道”给了我新的灵感。
难道现在的天道曾经是某一个修行●的修士,然后他通过某种方法让自己与天道合为一体?
嘶……
听上去有点离谱但是竟然诡异地解释得通!
所以说现在的假天道就是一个修士?
那这样事情是不是好办的多了?
想杀掉一个修士不比要干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天道要来的容易的多?
我只需要找到如何进入那个空间,然后杀死一个修士的办法那可就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