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段屿追过去了?(1 / 2)

室友关系 杏酪 3450 字 1天前

一直都很讨厌这种场合。

纷乱的光线,节奏大于韵律的音乐,各种或甜腻或清凉的电子烟。

讨厌聚会,讨厌派对,但社交文化就这样,他不得不从众,想离开却无法离开。

在推开房门之前,白晓阳就隐约猜到了。

那么浓的血腥味。

就算被粘腻的烟雾遮盖住也无比明显。

艳红的绳结,体液和鲜血,床头柜碎裂的玻璃瓶,还有散乱的针管。

遍体鳞伤,失去意识的朋友。

所以他没有报什么期待,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场所,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经历什么样的事。

已经过去快两年时间了,白晓阳还记得那一幕。

他不仅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救的人,怎么报的警,更清晰无比地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少次,亲手将朋友从自杀边缘险险拉回来。

全是刀痕伤疤的手腕,还有那些苍白无力的劝解。一遍又一遍地说,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白晓阳难过地说,“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小森侑轻声问他,“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吗。”

“没有。”他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我的亲人遇到过。是因为我。”

“不可能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白晓阳空着眼,低声说,“是我害的。”

无论是间接还是直接,是刻意还是无意,那都与他有关,这辈子脱不掉的干系。

无论躲在哪里,逃得多远,他都是负罪的,付出再多代价也还不干净的那种。

到最后终于,小森侑笑着对他说,“我知道了,那为了你。”

“为了我?”

“为了你。你也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了,也不再尝试自杀,也开始尊医嘱服用药物,即便偶尔也会噩梦缠身,惊恐发作的时候连白晓阳都害怕。

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那时候白晓阳也才大一。

刚来到千里之外的陌生国家,连和教授对话都磕磕巴巴。

那时候吴晟不叫吴晟。

他不是中国人,靛蓝色护照上的名字是Reik Wheaton,Wheaton食业的那个Wheaton,是如果不是在警署和法院听对方律师提起过吴晟这个名字,白晓阳甚至连一点印象都不会有。

现在想其实他和段屿很像。

资产A11左右,父母更是未知数,富二代的身份、差不多的兴趣爱好、在一定程度上俯视着所有人,傲慢而不自知。混血感很强的英俊相貌,受欢迎的性格与伪装出来的亲和感,带有目的性散播的善意。

白晓阳能理解小森侑。

被这样的人锲而不舍地追求着:每日一束的手扎花,接连不断的礼物,耐心的陪伴和从未吝啬的情话与赞美。

白晓阳捂着小森侑不断渗血的手腕,紧搂着他冷凉的身体,听他沙哑又平静地说。

说自己做不到不心动。

他喜欢这个人,相信着这个人,于是去回应,然后一念地狱,还是怪他自己。

这官司打了很久。

两个没背景的东亚留学生,其中一个背着学贷,另一个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不一定有着落,在这种情况下,白晓阳几乎竭尽所有去帮助他的朋友。指认,指证,出庭作证。

白晓阳不是唯一的目击者,甚至不是唯一的证人,但肯出现在法庭上的只有他。

在接连不断或明目张胆或旁敲侧击的威胁打压下申请证人保护。现在想……那时候他豁出去一样,做尽了不像自己的事,可能也是在弥补别的什么。不光为了小森侑,也为了自己。

说年轻也好,愚蠢也罢。虽然很痛苦,却是没有噩梦的、能稍稍放过自己的那段时间。

内特只是强奸未遂,而吴晟的行为已经成既定事实,就算再怎么被金钱偏袒也绝对能构成强奸和诱使吸毒的罪名,也确实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穷途末路准备将一切闹上互联网之前,犯人终于迟迟被定罪。

吴晟曾经无奈地对他说,“Venn,你干嘛这么对我。”

狼狈又遍体鳞伤的从来都不是他——不是犯罪的人,反而是受害者。他光鲜亮丽地坐在被告席,在陪审团的注目下,从头到尾,都是那一副闲适自若的样子。

他轻描淡写地敷衍着在场所有人,责怪起白晓阳反而有一种纵溺的态度,就好像在围栏里的动物角斗那样。在看着白晓阳玩,毫无后顾之忧。

但不管他是谁的儿子,是什么企业的继承人,被定罪就是被定罪。吴晟进了监狱,罪人一定会有应得的报应,白晓阳再劳苦奔波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是亲手将吴晟送进了监狱的。

明明是亲手将吴晟送进监狱的。

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Venn,我好想你。”吴晟抱着白晓阳,在他耳边说。

和以前一样。温和,热情,说中文的时候带有一点原生华裔特有的别扭口音,总是那么彬彬有礼。真像一个许久未见的旧友。

他触碰过来的每一处,都让白晓阳生理性厌恶。

无法移动。那种恐慌伴随着意外和失序,像迎面重击,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袭来,让他完全没办法做出反应。

放开我,别碰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在监狱里?

为什么像是从未受过苦?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侑知道吗,学校知道了吗,文珊是知道的吗?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你不记得我了吗?不可以啊,我父亲对你都很印象深刻。”

白晓阳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紧接着疯一样地开始挣扭,他脱不出那个恶心的怀抱,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开那双将要伸到自己脸上的手。

“你放开我!”

那比起怒吼更像是尖叫,随着手上的动作,啪地一声,声音极响,仿佛一个清脆的巴掌。

客室原本吵嚷的笑闹声瞬间安静下来,不用回头看也能猜得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这边。

文珊吓得酒醒彻底,惊讶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个,最终目光落在白晓阳的身上,不敢置信地试探着,“……小羊?”

白晓阳并没有回她,而是死死盯着吴晟,失声质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吴晟看着自己的手,目光又缓缓落在白晓阳身上,笑道,“不然我该在哪里?”

“你被逮捕了,是我亲眼看着的,你现在应该在监狱。 ”

“我……”

文珊受不了了,她皱着眉问吴晟,“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认识?”

“是的,我们是好朋友。”

在小森侑出事之前,确实是朋友。白晓阳算不上如何相信,但也觉得他锲而不舍告白,诚挚又有耐心。可笑的是在二人确定关系的时候,白晓阳祝福过他们。

也正是因为不想扫兴,他答应了情人节那天晚上,和小森侑一起,去参加那个派对。

但现在说朋友。

就这么自自然然地,说我们是好朋友。

白晓阳觉得没有比这更可笑的话了。

“放开我。”

“Venn……别这样。”

“放开!”白晓阳几乎是在喊。

“疯子,罪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你是朋友!”

原本还有些稀碎的私语声,探寻八卦着玄关处发生的一切,现在彻底安静了。

文珊还从来没有见过白晓阳这样。

一直以来小羊给她的印象都是温和的,就算有什么情绪也鲜少外露,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尖锐,不安,因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而细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满脸憎恶,几乎算是失了控。

“那天晚上是你,把阿侑带走的。”白晓阳看着他,逼迫自己回忆那恶心至极的一幕,一字一句地说,“然后,你和内特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那个房间。”

“我看到你了,我录了口供,我签的字。证据确凿的事,你不可能被……”

“你一定要在这里说这个。”吴晟叹了口气,耸着眉,哄似得说,“那你现在要报警吗?至少别让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玄关。”

白晓阳喃喃道,“我看着你进监狱的。”

文珊叫他恍惚,有些担心,“小羊……”

白晓阳没有反应。

想,那确实是他亲眼看到的。就和当时他亲眼撞见那一幕地方时候一样。白晓阳记得,他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阿侑的身下全都是血,手被绑着,浑身都是鞭痕,还有嘴唇。

白晓阳感觉要吐出来。

“是既定事实,所以已经定罪了。”

吴晟不能,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这么聪明,能避开我家里人的联系,还知道提前申请证人保护,”吴晟温柔地对他说,“那你直接猜猜看?”

【既然这么担心还保释出来干什么,继续接受教育呗。】

【到底是亲爹有本事,才一年就捞出来了。再蹲两年我都不嫌够。】

保释。

“不,我和你父亲谈过,”白晓阳说,“他答应过我。”

“因为你威胁他。说不接受私下和解,如果保释,就将这件事曝光,会给我们的家族企业带来不好的影响。”

白晓阳抬起头,看着吴晟。

他脸上的笑从未变过,和以前怀有目的时接近的样子很像,但现在看来无不像是在嘲讽,嘲讽白晓阳无知又天真。

“亲爱的,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有能力做这种事。”吴晟上前一步,认真地看着白晓阳,“但其实我父亲是很欣赏你的,他说,现在的年轻人鲜少会这样,行事大胆,心细,有勇气,又有能力,坚韧不拔。如果我能尝到教训,学老实一点,他就放心了。”

平静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文珊担心地看着白晓阳,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又忍住了。

其实吴晟也不用说那么多。

白晓阳也无需听他什么解释。更无需追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