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阳并没有回宿舍,研讨结束后,他直接去了京丰。
本来就该去。老板提前结了款,也承诺了今天会早点去,怎么可能爽约。
在加上,心里确实有一股气。
他没有那么冷情。文珊吞吞吐吐成那样,猜得出来或许是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苦衷。
但为什么……段屿说走就走,说来就来?一切都按照他的节奏,他的心情?
……喜欢是喜欢。不代表自己可以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让我等了两个月,”白晓阳默默嘀咕,“你等一晚上又能怎么样……”
这么想着,他干脆直接关机。
京丰员工一直是从后门进的,扶上小楼梯,正要开门,却忽然撞上提着两袋垃圾的Moka。
她躲了一下,又惊讶道,“你怎么来这么早,还没轮班呢。”
“老板说今天很忙,所以我提前就来了。”
“忙是忙……”
“怎么了?”白晓阳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争执,但离得太远,锅灶声音又响听不真切。他想了想,连忙侧身进去,“是不是有客人闹事。”
“等阵,唔好去先,”Moka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拉住白晓阳的胳膊,为难道,“不是客人,係陈姐老公嚟嘅……”
白晓阳被拦住,有些意外,但听她解释,很快脸色沉了下来,轻轻挣开Moka的手,也不顾劝告,直接进了门。
绕过冷藏室,争执的声音越发清晰,他脚步加快,猛地推开隔离间,便听到啪!的一声。
那双粗肥有力的手似乎还要再扇第二下,白晓阳眼皮一跳,连忙冲了过去,一把将陈慧怡扯到身后,到底是他手快对方也手快,极重的一个耳光挟带着风,狠厉地刮在脸上。
幸亏是本就坏掉的左耳,所以痛只是痛,不会有什么别的影响。
白晓阳挨了这一下,稳了稳身形,乘着没人反应过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
因为被呵斥过,所以员工各守本分一言不发,看上去眼观鼻鼻观心地忙手中的活计,但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陈慧怡见状更是恨得咬牙,“白晓阳!这和你没关系,出去!”
白晓阳没听,用袖子擦了下嘴角,将陈惠玲用力往身后扯了扯,对那人笑道,“怎么就到这一步了,还是冷静一下吧。”
“你从哪冒出来的。”
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白男,操着一口极其明显的南方口音,皮肤粗糙不修边幅。
他上下打量白晓阳一圈,“没人教你少管闲事?”
白晓阳说,“不至于动手。”
“你听不懂人话?”
“要是来要钱的,”白晓阳顿了顿,“私底下慢慢说……”
陈慧怡从白晓阳身后挣出来,脸上还带着红印,气得浑身发抖,指道,“我为什么要给他钱!生意要不要做?就顾着他像个混蛋一样压榨我一辈子!做梦吧!你快点滚!”
“我是你法律上的丈夫,本就该有我的一份。”
“少威胁我!”
白晓阳一下子没拉住她,想伸手又被搡开,“他说得对,你少管闲事,干你的活去!”是让白晓阳不要掺和的意思,陈慧怡转头恨道,“你不可能要挟我一辈子,大不了我和你鱼死网破。”
男人似笑非笑,“那你女儿怎么办?”
“疯子!滚!”
“妈的——”
她见那人又要动手,后退两步,“再不走我报警了!”
“蠢婊子,”他伸手将死攥着电话的女人粗暴地扯了过去,满脸戾色,恶狠狠地说,“是谁在威胁谁,你敢报警试试?查干净你以为还能在美国留多久?”
陈慧怡已经气昏了头,咬着牙乱挣,眼看那男人不耐烦地抬起手掌,白晓阳上去一把将她扯了出来,“清醒一点。”他制住激动的老板,又对那男人说,“做什么事都得讲究个适度。”
“轮得到你——”
白晓阳高声打断他,“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把人真逼急了,你以为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吗?眼光放长远些,无论是不是事实婚姻,这属不属于家暴,在监视器下露脸动手对你有什么好处?”白晓阳刻意加重语气,“不是还在教育期吗?”
白晓阳看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手却不敢再抬起来,戏谑地说,“闹大了又得去做社区服务,我记得上一次是当警戒教育的例子?被一堆高中生围着看三个月,还不如去洗地铁站,至少没人会嘲笑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紧握着陈慧怡的手,能感觉到她颤抖得很厉害……方才那几嗓子很明显是色厉内敛。她现在处于劣势方,保证利益为上,能不起冲突最好。
一番说的男人也不再紧逼,他看着白晓阳的脸,好笑地说,“你不是学生吗?”
“所以各退一步,”白晓阳平静道,“都是谋生存的人,就不要互相给对方出难题,共赢才对。你想要的,她肯定得考虑清楚再回答你。但是做生意你也明白,需要周转。要是太过分了,宣告破产,那么所有的损失不还得你这个‘法律上的丈夫’一起承担?”
男人的脸色微妙地变了。
“你看,没人喜欢被威胁。”白晓阳看着他,眼神警戒,“虽然是交易关系,但也宣过誓吧?”
“……”
“现在就走,不然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白晓阳有意无意地看着操作台上排列的刀具,压低声音,“还是说你想现在就要个结果。”
男人阴沉地扫了一眼身后,“我下周会再来……”
白晓阳刚浅浅地松了口气,却手上一个没注意,陈慧怡疯了似的跑过去,又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死命地扑打着,“滚!离我远点,离我的员工远点!”
“老板!”白晓阳拉住她,又喊了周围的同事,这才乱哄哄地将男人赶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地威胁。
“好!到时候,就按照你说的,让我的妻子准备好,我们认真‘谈谈’!”
陈慧怡红着眼睛让他去死。
白晓阳没有说话,直到她冷静下来。
这一闹,也是换晚班的时间到了,大部分人毕竟只是来打工的,嘘问几句就散去了休息室换衣服,也是怕麻烦,人走得很快,后厨一下子只剩下了她和白晓阳两个人。
白晓阳给她拿了个纸袋捂住嘴,“还好吗?”
“我没事,”她喘了两口,又不耐地挥开,“不至于。”
弓着背,平复着呼吸,她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手摸上白晓阳的脸。
动作很轻,眉心却拧得死紧,白晓阳往后躲,又被她不客气地拽了回来。
想说什么,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咬着后槽牙,眼睛瞪得血红,最终还是没让自己哭。
白晓阳也不再躲,而是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低声说,“不管怎么说,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和他翻脸。他绝对不会守信,也不会让自己亏。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为了……就算是为了你女儿,再忍一下吧。”
她一怔,身体紧绷起来,又渐渐地松弛,脸上的血色褪去,面容变得憔悴又颓败,“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陈慧怡当初走的婚绿,带着女儿一起,那个时候情况混乱,办得匆忙,渠道也是熟人介绍,落地发现合作方和签署的压根不是同一人,发现被骗的时候中介已经失联了,她没有别的选择。
不幸中的万幸,是Henry只对钱和毒品感兴趣。其实不是没有过协议,他要钱,她要身份,那么长久合作也不是不行。但Henry最近不知道是染上了什么东西,开始愈发嚣张,数次因偷窃被拉去警戒教育,按月补助已经无法满足他的资金需求,直到开始威胁。陈慧怡力不从心,但也无可奈何。
“你用不着帮我挡,也就一巴掌,算什么,”她疲惫地笑着,自嘲道,“当初差点被家里那个活活打死,好容易带着女儿跑出来了……看来就是这命格,该我受的,去哪都是一样。”
“这话就太灰心了。”
她看了一眼白晓阳的脸,还有那只耳朵。
“也是,谁又比谁好。以后这种事你躲远,我再怎么也用不着你一个孩子冲上来顶。”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