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们回家吧。”(1 / 2)

室友关系 杏酪 3618 字 1天前

段屿现在的情况该怎么离开这艘船,白晓阳心惊担颤地扶着他,频频回头看直到确认并没有任何追来才放心。

“不用担心,我父亲死不了。”

“……好像没有人追过来,”白晓阳扶着段屿,让他慢一点,“我不是在担心这个。你还好吗?伤口……”

“没事。”段屿放轻了压在白晓阳身上的重量,扯了扯嘴角,“他才懒得在乎别人死活。”

要追早就追过来了。不管段位斌要发什么疯,这时候顾好自己怕是比什么都重要,他哪有心思管儿子。

白晓阳试图停下来,“段屿,先别走了!到底要去哪?这边离岸很远,”他抬起头打量四周黑漆漆一片的海面,雾气隔着,看不到城市边缘也看不到光点,他不知道自己先前到底是昏迷了多久。

如果是在公海,那么连渔船都不会有,再加上这个时间……

段屿看着海面,对白晓阳轻轻地说,“你相信我吗。”

白晓阳不明白,“什么?”

“相信我的话,就带着我一起跳下去。”

段屿刻意在放轻,但白晓阳肩上的重量还是愈发沉重,那毕竟是车祸,身体素质再怎么强悍,骨折再加上受创,即便是他很难吃得消。

“你说什么?跳哪里?跳海里面?段屿……你停下!”白晓阳擦了擦眼睛,担忧地提高了声音,“我说了别走了!”

这是突发情况,段屿明显措手不及,现在看起来也快到了极限。

段屿的身体一拉也就依了过来,他大抵是觉得弱态难堪,更不想看到白晓阳落泪,即便浑噩,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别怕,不要担心。那个人不会那么狠心。他既然答应我了……”

“谁?等……你醒醒。身体怎么这么烫……段屿……”

越到最后,声音越低,再喊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白晓阳不敢大幅度动他,只先将他放下来,小心将人搂在怀里,段屿枕在自己的腿上,闭紧双眼的时候眉毛也紧蹙着。肌肉紧绷,或许不是痛,是因为实在放不下心。

见他这样,白晓阳心疼得要命,苦笑着,“自己都已经这种情况了……”

他手机和那台车一起报废了,现在在海上,四面八方叫不来一个活人。

他伸出手,指尖梳理着段屿的头发,顺着脖颈安抚下去,又触摸道上臂纹身下的旧疤,白晓阳咬着牙,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笨蛋。”

他轻轻地骂,“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掌下的皮肤似乎开始变得滚烫,白晓阳一怔,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好像是要发烧了,段屿万一伤到了内脏……

夜晚的温度很低,但段屿额头泌出一层薄汗,身体越来越烫了,白晓阳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焦急万分地在想到底要不要相信他。在绝境中等待是最痛苦焦灼的,可除此之外他一筹莫展。就在白晓阳下定决心之前,忽然间,围在段位斌身边的下属站了起来,几人面色微妙地朝这边靠近。

白晓阳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们。他咬紧牙关,扶着段屿站起来,一点一点地后退。直到后背撞上护栏,侧耳能听见海水拍打在船体的冲积声。

已经无路可退了……难道真的要跳下去?

张迎挥手让身边人停下,似乎是莫不准情况,他态度缓和起来,对白晓阳说,“你冷静一点,没必要到这一步!都受了伤,还能去哪里?”

他见那年轻人并未做声,又说,“我没那么冷血,我知道你是个无辜的人,本不该牵扯进来。大好的青春,做什么不行?非要折损在这里?孩子,你听劝,把他交给我们,下了船自然会有人好生送你回去,”他劝道,“你放心,他不会出事,毕竟是连带着血缘的亲生父子。”

“会对孩子做出这种事的亲父子?”白晓阳冷笑道,“当我是傻子吗。”

“不然你还能——”

张迎话还未落,忽然背光一束探照灯刺痛了眼睛,他用手挡了挡,眯着眼看向光线来源,陌生的游船缓缓靠近,他面色一缓,知道这大概是医疗来了,虽然有些意外居然来的这么快,但没有想太多,对白晓阳继续道,“不用担心我们出尔反尔,你自己看,接应我们的人已经来了,你把他放下,现在就可以跟着离开!”

实话说,白晓阳在心动了。他自己无所谓,但段屿现在折腾不了什么,怀里的身体愈发滚烫,这么差的情况,无论以后如何……

张迎也看出来白晓阳在犹豫,趁热打铁,对身后人打了个指示,独自一人继续靠近,他向白晓阳伸出手示意,却没想到在白晓阳眼里像是要将段屿带走似的,他下意识往后一躲,一瞬间满眼都是防备。

不知为何,他耳边忽然想起段屿的话。

【你相信我吗。】

【相信我的话,就一起跳下去】

理智在告诉白晓阳现在最好听张迎的话,可总有一种直觉,让他忍不住换个角度去想,如果是段屿的话这个时候会怎么做?段屿不会不顾自己安危往海里跳,既然那么说了,就一定是做了什么准备。

要不要相信段屿。

是相信他父亲的人,还是相信他。

一边是半真不假的‘承诺’,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海,即便不被淹死,海水的温度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身后那艘船逐渐航进,茫茫海面上即将结汇的两艘小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张迎又在催促,在极近的距离,他观察着白晓阳的表情,直觉有些不对劲,便不再多说什么,干脆直接将人强抢过来,正一伸手,忽见这年轻人死咬着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带着怀里沉重的身体,借力向后仰去。

张迎眼皮一跳,想要伸手拦住却已经晚了,他愕然万分,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就在他面前,跌落深不见底的海里。

他才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冲过去抓着拉杆往下望,两个人早不知道沉到了什么地方,手电筒一打只能看见海面上的碎沫。

“快、快!快去捞人!”张迎派了两个人去准备救生船,刚一回头,就见段位斌那边有人冲了过来,还没开口问,只听那人焦急道,“队长,医疗那边传消息说至少得一个小时后才能赶到,我看段先生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不、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医疗的船不就在那吗?瞎了眼了——”

“什么?”那人一愣,跟着看过去,又否认道,“那不是医疗的船!我们十分钟前才发的讯号,刚刚收到回应,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啊。”

“那不是医疗的船?”

张迎诧异转身,海面雾气一阵一阵飘过,时不时阻挡了探照灯刺眼的光线,慢吞吞地驶来,却迟迟不曾靠近。

他下意识往海里看,但除了黑色的睡眠依旧什么都没有,旁边的人又急着催促,“您先赶紧去处理一下段先生那边吧,我们不敢擅动,这里就只有您最有经验,而且旁边那艘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回应我们的求救信号,表明身份也没有用。我们会再联系一下医疗那边的,总之您别耗在这了,到底先生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

对那艘若即若离的船,张迎心中有个猜测,但又咽了下去,他年轻时就替段位斌做事,一路艰险着过来,受了人家的恩,受雇于人,所以无法指责上司什么,只是对那个孩子确实是有些不忍。

但这到底,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那孩子倒是聪明。

他也知道如果把人交出去,自己除了消失在海里,不会有别的结局。段位斌醒来后会不会放过自己儿子,这的确不太好说,但他对白晓阳,绝不会有任何慈悲心。

张迎派走的那两个人回来了,身上穿着救生衣,询问是否现在就去打捞。

他看了眼那艘距离渐远的船,没有再去留意海面的异动。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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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的声音松弛而惬意,原本蜂鸣不适的右耳也在静夜中逐渐缓释过来。白晓阳听见远处似乎有喧闹的声音。大抵是离将要靠岸了。

虽然床不大,但是很柔软舒适,白晓阳还是有点低烧,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冷,直到现在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活着。

比起跌落睡眠的疼痛,还有溺水的恐惧,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果然是预想中海水冰冷刺骨的温度,热度消散的速度甚至比他沉落的速度还快,就这么一起死在海里也无所谓,泡在水里的感觉和在浴缸里划开手腕的体验类似还要更痛苦一些。

在看到光线之前,白晓阳死死抓着段屿的身体,惊讶自己反倒没有一丝濒死的恐惧。

“怎么,还在好奇我为什么救你。”

白晓阳抬起头,又低了下去,抿了抿唇。

对面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者,气质儒雅却不显慈态,因为清瘦,面相薄寡,眉眼十分冷漠。

他长得和段屿很像,不至于是一个模子拓出来的那种,但绝对能看出明显的血亲之间独有的神似。

老人平静地说,“你也知道你是他的命。醒来见不到你,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

白晓阳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好奇这个。”

“是吗。”老人未置可否,不知是觉得可笑还是感慨,摇了摇头,“年纪轻轻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又深叹了口气。

他对段屿的记忆也同样停留在五岁那年,和所有人对这个孩子当初的印象一样——自知矜贵,所以爱哭,受不了一点委屈。

谁能想到,竟长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不过,那双眼睛,倒是和女儿很像。

“我是想问问您他现在怎么样了,”白晓阳还是不安,着急地问,“有消息吗,还好吗,醒了吗?状态怎么样?”

老人依旧冷漠,只对白晓阳说,比起不用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看起来一脸的疲色,随时都能倒下去似的。

也确实是累了。白晓阳不再执着地问下去。

他没有被救上船的记忆,那时候离溺亡也不过就是临门一脚,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天光大亮,段屿不在身边,还以为是被他父亲关起来了,急得要拔了手背上的针头下床去找,没走两步就摔倒在地上,正对上了从甲板上下来的段屿的外公。

知道段屿已经被转移走了,他也没有明确表明身份,只是寡言少语地询问了一些段屿之前的事,其实白晓阳也不知道他问这些的意义是想要了解,还是只单纯的听一听。

因为段屿的外公看上去好似对一切都不太感兴趣,可能是独自一人生活久了,不爱说话,所以一直都很寡言,没有提出问题,也没有再讯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听白晓阳讲述完一切后,闭上眼,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事情,久久,只不明所以地留下一句,“他倒是一点都不像他父亲。”

听语气,有点像是在自嘲,却又并不清晰。

“这几个月想方设法地联系我,什么手段都使上了,”他冷笑一声,“知道他是为了你,我差点叫人把他赶下山去。但我明事理。我知道,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挣扎无用。”

“他那时候叫我相信他,“白晓阳顿了顿,说,”我想,他是相信您一定会来。才会在那种情况下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