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怎么这个时候下雪了……”
文珊推开车门，见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霜，路面开始滑脚。她垮下脸，有些崩溃。
这双靴子带了高跟，一个人走估计都费劲，更何况还得再扶一个人……正头疼着要不要贸然下车，又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后座，忽然，眼神就粘在那里，无论怎么都挪不开视线。
白晓阳已经彻底迷糊过去，斜歪在座位上，占了很小一点的位置。他眼镜不知道被自己掉到哪里去了，闭着眼，眼下连带面颊那一团红晕让他皮肤更白了——嘴唇也是，微微张开着，发出酒醉后熟睡的人特有的那种迟缓的呼吸声。
好乖，这个人喝醉之后会变得比平时还要更乖。
其实到最后……金珉抒猛灌他酒的时候，文珊是想拦着的。
但她看出来了，白晓阳自己是想喝的，他兴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虽然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她知道，白晓阳的内心到底是失落的。
因为段屿不在。
白晓阳肯定不会想扫大家的兴，所以表现得比平时还要更加开朗，玩游戏的时候也更放得开，这才让那几个家伙有可乘之机。到后来游戏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来一杯他就陪喝一杯，这只羊也不发酒疯，喝酒像喝白水似的轻松，酒色上脸又晚，你还轻易看不出来他醉了，所以等文珊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白晓阳已经不太能好好走路了。
这就有点糟糕。盯好段屿的羊也是她作为好朋友的义务，那家伙回国之前虽然没叮嘱什么，但之后难免臭脾气上来又开始说烦死人的话，想想脑子就更痛了。
“嗯……”
大概是因为车门开了太久，冷风灌进来，白晓阳打了个喷嚏把自己吓醒了。
“我能喝一点，”白晓阳下意识抬鼻梁上的眼镜，却摸了个空，看不清太多，反应了一会儿，又愣愣道，“这在哪……？”
文珊这才回过神来，忍了忍想在白晓阳脸上挼一把的欲望，干脆利落地下了车，到后座把人团吧团吧裹好衣服掏了出来。
白晓阳被段屿喂得很好，比以前要圆一点，看起来特别好揉。
“别躲，我不是坏人，来来来注意脚下，下雪了小心……诶我草，”她诱哄着，还是不小心打了个滑。白晓阳刚醒还认不清人，不敢碰女孩子的胳膊，差点没摔一跤，急得文珊连忙把他扶稳了，“好了好了乖宝你别折腾……再走两步到家了。我的错真是我的错，当时就该拦着的，怎么让你喝这么多，从来没见你醉成这样。”她有些汗颜，幸亏他们家这里好停车，过了小马路直接上台阶就能进门。
白晓阳奇怪道，“是文珊？”
文珊按密码开了门，“嗯嗯。”
“怎么，回来了，”白晓阳说了就要转身回车上，“不回来。大家都在喝酒，我突然出来也太扫兴了，现在还早，我得去陪他们……”
“陪什么陪，不早了，”文珊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抓回来，门一开就往楼上提溜，无语道，“发发善心吧宝贝，你真要现在去陪他们，等某个人回来，他们就得下去陪阎王爷了。”
“谁会回来，”白晓阳低着头被文珊拉着走，“没有人会回来……”
文珊脚步一滞，回头看了白晓阳一眼，叹了口气。她将抿着嘴的白晓阳拉近，轻声说，“不会的，会回来的。”
她将白晓阳的脸抬起来，发现他不仅脸颊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心一揪，“小羊，”她又勉强地笑了笑，“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别难过，开心点，好吗？”
喝醉后的白晓阳予取予求，真就点了点头，也露出一个半甜不苦的笑出来。看得让人更难受了。
“……”文珊在心里骂了一句，又看了下墙上的铃兰挂钟，时间正好卡在0点，她愣了愣，对着白晓阳，轻声说，
“生日快乐。 ”
语毕，窗外街道有人放了一簇金灿灿的小礼花，还能隐隐听见年轻人的欢呼声。似乎也是留学生。
“嗯，谢谢，”白晓阳有些迟缓地对文珊点了下头，又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圣诞节快乐。”
屋子里没有开灯，烟花是那种放在地上的呲花，光一阵一阵将房间短暂地照亮，又随着它熄灭回归原初的昏暗，很快，门外那些醉醺醺的年轻人离开了，街道重新变得寂静，只留有路灯微弱的光，将白晓阳落魄的脸映出一个冷色又朦胧的轮廓。
白晓阳的生日，和圣诞节是同一天。
这还是三年前，她从段屿那里得知的。
段屿当初知道白晓阳生日的时候也沉默了很久，不只是因为错过了爱人的生日，而是因为上一个生日正好是京丰老板出事的那天。
说不上好的回忆和糟糕的回忆哪个更多，在互通心意之后他离开了白晓阳，被段位斌带走一天一夜，放着白晓阳一个人，遭受重重打击，心灰意冷地，又等了他一晚上。
白晓阳坚持着，等到了日出，却没能等来段屿。
他问白晓阳为什么不告诉他那天是生日，白晓阳默默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其实从来都不过生日的。
也是这辈子都没有过过生日。小的时候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给他庆祝，长大后也就没有这个习惯和意识了。所以别人不问，他一般也不会说。
“没关系的，毕竟是圣诞节。那天能看到装饰得很漂亮的精品店，夜晚可能会放一点烟花，有时候校门口的小卖部会送好吃的平安果，”白晓阳笑着宽慰他，“我会偷偷把它们当做是给我的礼物。”
那以后，这三年里，白晓阳每一年的生日，段屿都给他过得十分用心，他们会提前一周出游，不拘于在哪个国家或是城市，约好朋友们在平安夜齐聚一堂，在当地最好的餐厅度过热闹有趣的一天，所有人都知道那天除了圣诞还会祝贺白晓阳生诞。
他性格和人缘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喜欢他，所以准备的礼物也都十分用心，并且白晓阳也会一一回给朋友们相应的圣诞礼物。
这只是平安夜。圣诞节当天，他们会脱离小队伍，独享只属于这两个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