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段屿喊白晓阳,又要他别这样。
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以往再不高兴也是会露个脑袋出来的,现在全躲在里面,一根头发丝都不给他看,这是生了大气的意思,轻易不好哄的。
但段屿比较变态,白晓阳生气他觉得可爱,包成个被子团更可爱,不像发脾气像勾引,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脑子不正常,轻声说,“白晓阳连解释的权利都不给我啊。”
这时候白晓阳当然不会说话了,段屿怕他在里面闷坏,准备速战速决。于是脱了大衣,随手扔在地上,身体缓缓压过去。白晓阳感受到床的另一边陷下去一点,于是冷漠地往另一边挪。
“我是连夜赶回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到机场不过二十分钟。”
“不是故意挂电话的。”
“太着急了,觉得解释弥补不了什么。因为怕你难过。”
“我不知道你喝醉了。”
“再跑就要掉下去了。”
段屿这么说,白晓阳就停止了挪动。
就这么大点地方能挪到哪里去,段屿从背后连羊带被一整个搂在怀里,先是轻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
“是我的错,说了那么过分的话。白晓阳一定很难过。”
“……”
“还以为你能听出来,没想到你喝醉了。”段屿眼神一黯,“如果知道,我会直接挂掉。”
要是知道喝醉酒被动变成笨蛋的白晓阳会听到那些话,段屿绝对不可能接这个电话。意识到这宝贝酒傻子当了真,还不知道得有多伤心难过。
而且还是在生日这天。
想到这个,连在香港继续和那些家伙周旋应付的心情都没有,最快的速度脱了身,最快的速度要来航线,白晓阳一直不接电话,15个小时的航行几乎快杀了他,落地又遇到暴雪天气,出了机场就在大堵车,时间紧急要直升机还得半小时后,这也是段屿这辈子第一次,坐了纽约的地铁。
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他确实无法容忍白晓阳因为自己伤心难过。这世界上让白晓阳伤心难过的人很多,段屿喜欢报复并伤害回去,但这个人如果是自己,段屿会疯掉。
他耐心地解释着,又缠着说,“可以生气,但是不要不理我。”
白晓阳:“……”
段屿:“理我吧。”
白晓阳:“……”
段屿:“一定要哭的话,可不可以看着我哭?”
白晓阳:“谁哭了。”
段屿心满意足,手疾眼快地乘这脑袋钻回去之前一把搂住,掉了个个儿,溺笑着蹭白晓阳哭红的鼻尖,高兴地说,“理我了。”
虽然气已经消了,但是看他这样,白晓阳不高兴,他别扭地扭过脸不给他亲,“笑什么笑。”
“不是笑你难过成这样,是因为发现白晓阳太在意我了,所以开心啊。”段屿眼睛眯起来,“喜欢你因为我哭。”被亲哭的时候最漂亮,脸很红,眼神涣散,和其他时候相差不离,看起来简直好吃得要命。
白晓阳指责他说:“你很变态。”
“还好吧。”
“……”
见把白晓阳的情绪逗了回来,段屿见好就收,敛起笑意,认真地说,“当时太多人在场,本来不打算接,要是发觉你的存在,很多事会变得棘手,对你来说也不安全。”他补充道,“知道你担心。是我的问题,那么晚,还以为你睡了。应该直接在短信里说一声的。”
段屿说:“是被吓到了吗,抱歉,我以为你能反应过来的。毕竟那些话,”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那些话,着实有些无情。
而且说得也不违和,因为其实这番态度……虽然白晓阳觉得陌生,但却是段屿对外一贯的说话习惯,就是这么冷漠没礼貌且不耐烦,对谁都一样。
白晓阳垂下眼,默了一会儿,轻轻将脸埋了过去。
还是乖的。
“昨天很难过吗,”段屿搂紧了孤单又委屈的身体,闭上眼嗅蹭着白晓阳蓬软的短发。“该冲我发脾气的。白晓阳太心软了,这就原谅了,真是不应该。”
其实段屿过得也不好。
这些年,白晓阳给他诊断出的心理问题逐渐成为朋友口中用来打趣的玩笑,段屿自己也没怎么将那所谓的‘分离焦虑’当回事,更是因为两人从未分开过的缘故,当年白晓阳跟着Raven去英国,他当然是跟了一起去的,段屿的成绩用不着休学,有考试组会辩论和必须出勤的就飞回来,结束又飞回去了。
实在不行请病假,Venn开的诊单在学校里还是很有权威性的,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原因,这假不批也得批。
他说Ed有病,那Ed就是真有病。
而且Ed确实有病。
这次是分开整整一周时间,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焦虑烦躁,白晓阳发来的语音反复播放,文珊朋友圈晒的照片被他眯着眼放大单独截出来,视频的时候魔怔了似的盯着白晓阳的嘴巴看,说不了几句总是被周围不可控因素打扰,直到开始对着单独截出来的那张照片自w的时候,段屿才迟迟意识到,白晓阳给他开的那张诊单,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别动,别乱动,”段屿嗅不够白晓阳的青草味,又开始寻找别的蜜糖,从额头一路吻到了鼻尖,对上那双红红的眼睛,他觉得自责,但又欲壑难填,“别这么看着我了。”
段屿的声音有点沙哑,白晓阳眨了眨眼,没有再躲开亲吻,只是偶尔也生气地咬了一下对方的舌头,分开的时候低喘着,
段屿的吻又落在左耳,极不舍地啄吻。虽然听不到声音,但触感还在,还是会觉得痒。
于是缩了缩,用手推开,吻又落在掌心。
偶尔也会觉得,段屿可能是真的想吃了他。没有隐喻,也没有其他暧昧的含义,是字面上的意义。
这当然不正常了,即便不是心理医生,换一个平常人来看也会觉得十分不正常,还是令人有些不适的那种。
但白晓阳无所谓这个,他喜欢这种感觉,不是喜欢被吃掉,是喜欢这份贪妄,贪妄被段屿自己用锁链抑制了起来。吞食只是亲吻,也只能是亲吻。
被这样痴迷着,他该怎么清醒不沉沦?白晓阳自己也是个不健康的病人。
“下这么大雪,怎么回来的。”白晓阳气过了,又忍不住地忧心他,“外公那边问题吗。”
“比白晓阳的亲戚更可怕的怪物出现了——”
“……很难应对吗。”
段屿调侃道,“难应对的话,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语气很轻松,又是被这样开玩笑的说出来,白晓阳还是心中一沉。他也不傻,段屿把自己看得这么严实,就不说表面上的,他外公的家世远比段位斌这里要复杂得多。
段屿的母亲陶迎月是中德混血,他外公是香港人, 外祖母是德国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段屿的样貌会带有一点点日耳曼人的特征,不过发色和瞳色黑得很纯正,和亚洲人没什么区别。
仔细想想,虽然段屿从小都待在国内,和文珊她们一起接受专项性质的私塾教育,但当年陶迎月赴美生子,是在夏威夷生下的段屿,说起来他也是美籍,自带一个蓝本的同时也有香港的护照。所以才能买了票说回就回。
陶迎月家世复杂,不是生根在港岛本地的资本,再加上母亲那边好像也不简单,段屿这次回去,都不用想也知道这一趟必定凶险,困难重重。
再加上他自己本身的一些遗留原因,他一个被祖父冷落多年几乎断绝关系的‘罪人’的儿子,出现在如此微妙的场合,就算畏着段位斌的身份,但他年纪太轻,那些人怎么可能以礼相待?也不知道得听多少难听话,一定也受了委屈……虽然段屿也不太可能会让自己受委屈。
但肯定有被欺负。
白晓阳换了个角度:“你欺负别人了吗?”
“白晓阳好会问啊。”段屿笑出声来,对着那张满都是关心的、认真的脸,更是对这个宝贝爱不释手地又摸又缠,然后挨了骂,便老实起来,“有,把几个长辈气得叫了急救。”
白晓阳不解,“你做什么了?”
“做了脸皮比较厚的事。”
似乎没有细说的意思,白晓阳也不再问。段屿忍不住又开始亲他,说:“我好想你。”
白晓阳垂了垂眼,“嗯。”
“嗯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也……好想你。”
他是真的想段屿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朋友们应该都看出来了,安慰人的方式也不尽相同,就比如金珉抒一直带着他参与喝酒的游戏,本意不是为了灌他,而是想着他醉断片了也挺好的,至少能暂时忘掉烦恼,在生日这天尽可能开心一点。
要说分离焦虑,只是没段屿那么严重和明显罢了,他一个人也经常睡不着,不然床头怎么放着伸手就能拿到的药。
喝酒吃药这个事也得瞒着段屿,不然这人又……
“是刚醒吗?为什么,你睡了多久?”段屿问他宿醉还难不难受,因为白晓阳脸色不好。他会内疚自己昨天的行为,但也察觉出些许可疑之处。
白晓阳没想到他脑子转得这么快,避开要点,只说,“昨天在文珊家里过生日,挺开心的就喝了点酒,没想到放纵了一下就醉成这样。”
“这样啊。”段屿有些失落,抱着白晓阳用蹭蹭道歉,闷闷地说,“我让你不开心了。”
“也不只是那些,我……我是很想你,所以心不在焉的。”白晓阳一般不怎么说情话,也没有段屿那么会哄人,段屿蹭得他本来就软得没底线的心在此时甚至隐隐自责了起来,他想了想,记起什么有趣的事,勾了勾唇,轻声说,“昨天没有你在,我自己也没意识到,结果多做了一笼黄金糕来着。”
段屿安静了一下,很快温柔地问,“你做饭了啊。”
语气太过自然,以至于白晓阳没深想,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嗯,因为大家一直都很想吃。”
“都做了什么?”
“就是平时的那些,”白晓阳也喜欢和他这样贴在一起说话,专注起来,“其实也没打算做很多,一开始也是说随便做两道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毕竟让寿星下厨折寿还招煞。但是文珊和金珉抒明显没吃够,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要,开始筷子打架抢最后一个虾饺的时候白晓阳就去厨房准备再蒸点东西了,他自己也有想吃的。
“一开始是这样?”
“后来珉抒又说想喝汤,文珊也要,”白晓阳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没醉,很多事还是记得请的,他一边想一边说,“后面多的那一笼黄金糕也没剩下,那个时候大家都饱饱的了,他们说以后不能再这么吃了。”
“还说什么了?”
“嗯?嗯……”白晓阳放松起来,笑着说,“确实是做的太多了,文珊还叮嘱我以后别耳根子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又说太怀念以前,太久没吃所以失控了。还有……啊。”
白晓阳骤然打住。
看着段屿微笑的脸,自己脸上的笑反而渐渐淡了下去。
段屿满脸无害地哄他继续说,“还有什么?”
但白晓阳却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说了,眉眼间隐隐地还有些许自责。
段屿没有再问,他松开白晓阳,下床捡了外套,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真是的。
白晓阳头疼地叹了口气。
【还有还有。】
【你千万!千万别告诉段屿啊!】
【小羊……求你啦。】
【那是个神经病啊你知道的啊……】
电话好像是接通了,白晓阳抬起头,听段屿用着与昨天一般无二的语气,没什么表情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声。
“金珉抒。”
白晓阳:“……”
金珉抒:“……”
还真是冬天里的一把雪。冷得电话那边默了好久。
后来的话有点残忍,让人不忍心听,但其实金珉抒也宿醉,这一天且修养着呢,被一通欺负,总感觉自己要发烧。没苦哈哈地想办法脱身,又听段屿让他现在把那堆人喊起来去布置上东的房子。
“下大雪的圣诞节,你让我去当苦力?!”
“一个韩国人过什么圣诞节。”
“重点是大雪。而且你干嘛要这样啊,”韩国人怨声载道,“无情。我都道歉了……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吃,而且这一开始就是她的主意好吧。”金珉抒轻轻地把文珊卖了,又拖别人下水,”小森侑也吃了,你怎么不找他麻烦,就找我啊?就因为人家背后有白晓阳是吗?”
“还有不到七个小时,”段屿看了眼表,淡淡地说,“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