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颂世走出去好几步,忽然立住。
他堪堪反应过来,他没有理由去看黎筝瑞。
原主如此厌恶他,得知他伤重,不去落井下石都算好的,怎可能因关心前去。
这般心急火燎,怕是露了端倪。
他身子一阵僵直,不敢看旁边两人神色。
黎筝瑞伤情加重,恐怕还得请府医来,届时又该用什么借口?
左颂世抿了下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视线正好与高大蛾撞个正着。
高大蛾立马回他个“明白”的眼神。
左颂世:“?”
你明白什么了?
便见他笑嘻嘻道:“主子对黎夫人真真是关怀备至!这般恩情,可要让夫人好好记着。”
他目光闪闪看向自己,一脸讨赏的模样。
是单纯以为自己缺个捧场的。
左颂世回给高大蛾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喜上眉梢,不见半点怀疑。
他蓦然想起一件事。
原主是讨厌黎筝瑞,可照样在他面前无事生非。
早上起来无聊,去嘲笑一下黎筝瑞,中午吃得太撑,踢两脚黎筝瑞消食,就连大晚上进后院,还要刻意从他窗前经过。
就连他对黎筝瑞的厌恶,也是凭空而来。
在得知云游大臣的暗示前,他甚至不知有这么一个人。
无须找什么理由。
左颂世笑了一声道:“这是自然。”
说罢,他自然地继续向前走去。
感受到身后两人未有迟疑便跟上了,左颂世呼吸才彻底缓和下来。
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走在路上,他却感觉有些飘,像是凭空而起,踩不实一般。
本以为要受到质疑的目光,没想到轻易地就被揭过去。
本做好面对疾风暴雨的准备,最后发现不过是海浪浸没脚踝,暖意蕴着舒适。
身上都轻了不少。
好像,当个肆意妄为的反派也挺不错的。
姜弘遇跟在左颂世后头,发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狗王爷竟然笑了!
难怪他那么轻易就答应下来,莫不是要想着法儿折腾将军!
折不折腾先不说,将军现在好端端躺在床上,故陵王若是发现自己被骗,后果不堪设想。
行至门口,姜弘遇踌躇不前。
他还真没想到,这狗王爷一听见将军的消息就赶来了。
屋内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隔着门都听得见。
左颂世蹙眉。
姜弘遇知道这是将军的暗示,便开了门。
左颂世立时走进去,就被灰尘呛到,猛然咳嗽起来。
这屋子被打扫过,阴湿气却除不掉。嗓子仿佛一下就被灰尘堵住,塞得人心里发毛。
他只是身子弱都如此难受,别提黎筝瑞这种受伤的。
左颂世咳得头有些发昏,示意两人在旁候着,脚步不稳地行至床前。
黎筝瑞估计在偷笑吧。
他看自己吃瘪向来是开心的。
内心争斗一番,左颂世才敢抬眼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黎筝瑞却双目紧闭,额上出了不少汗,身子不受控地发抖。
似是感觉有人来了,他睁开眼。
大抵以为是姜弘遇,对上视线时他毫无防备。直到逐渐认清他,眼里的惊讶很快又被迷茫盖过,成了半醒不醒的状态。
“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动嘴,毫无气势。
左颂世本就凉的手愈发冰冷,仿佛全身血液倒流。
他怎么会病得如此之重?
左颂世不自然地挺起胸背,偏过头。
“这不是还能说话么?”他拔高音量道。
姜弘遇在一旁候着,胆战心惊。
“将军他……难受得很,意识模糊,身子也不舒服。”他看着将军硬编。
床上的黎筝瑞微微一掀眼皮。
故陵王没看着他,甚至没站近,连脸都看不清。
自己方才那模样,俨然是上钩的鱼,他应当知道他的计谋已经奏效。
他以为自己病重,不该更是快活?
话里却听不出一丝高兴。
反而有些……担心,夹杂着些其他不愿让人知道的情绪,低低闷闷的,像是要下雨的黑天。
偏偏他不想让任何人淋这雨,只是自己忍着。说话都说不重,只能掐着嗓子,撑起些一吹就破的气势。
姜弘遇以自己伤重为由引他过来,他来的如此之快,不就是为了装好人?
黎筝瑞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哪儿都使不上力。
生出种踩不着地的虚感,窝火中藏着些许忧惧。
他盯着故陵王的飘飘衣袂。
衣裳挺宽大,人瘦得只有副骨头架子。
戴这么多配饰,走个路都丁零当啷,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来。
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整个人就被压散架了。
也就脸好看些。
不对,脸也不好看。
男不男女不女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他还傅粉,再抹几层,比死人都白。
也就是那双眼睛勾人。黎筝瑞想。
可是躺在这里看不见。
左颂世对黎筝瑞的反应浑然不觉,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
黎筝瑞伤势一点儿都没好转。
也就是说,姜弘遇没有写信出去。
只要他写了,冯自综在回信时定会附上敷药。
冯自综在府外,他在府中做再多事,也影响不到他们外边,只能是姜弘遇这里出了问题。
而照之前的经验判断,是自己做了什么,导致剧情线改变。
又是因为自己。
左颂世心脏骤然抽了一下。
他沉下气问姜弘遇:“黎夫人近日还有什么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