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颂世听得头皮发麻。
这真的是黎筝瑞么。
他就算不恶狠狠盯着自己,就算想忍着心中情绪,也总该表露出一点吧。
如今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难道是笃定自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左颂世不免担心,会不会是刚刚把他脑子气坏了。
“孤就知道,黎夫人学东西是快的。”左颂世半眯起眼睛,露出一幅受用模样。
高大蛾在旁边喜笑颜开。
黎夫人可算是学聪明了!他人本身就长得不差,只要不摆张臭脸,不知有多少人喜欢!就连主子,肯定都喜欢他这样的。
他心底啧啧两声。真不愧是将军,能够判断局势,知道既来之则安之。
见黎筝瑞并没有与他唱反调,左颂世先前所想的那几种说辞反而行不通。
他哭笑不得,心下飞速思考着。
既然黎筝瑞当了回听话的夫人,自己便当个随心所欲的王爷好了。
他朝着那三人大手一挥:“都放了。”
高大蛾目瞪口呆,旁边的小厮也是一愣,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左颂世皱眉,提高声音:“怎么,没长耳朵?”
几个小厮手一松,连声应是。
“主子,这……”高大蛾有些着急道。
这几个人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主子难堪的!主子这不杀鸡儆猴一下,怎么震慑他们这些愚夫蠢妇!
“黎夫人难得这么乖顺,孤甚是欣慰。”左颂世走近黎筝瑞,故意把他的头发揉乱,“黎夫人先前杀过不少人吧?孤代你放过他们,算给你积点阴德了。”
说罢他凑到黎筝瑞耳边,顺着他的下颚线一划,愉悦道:“孤很期待黎夫人在回到府里的表现。”
高大蛾见主子看黎夫人的眼神,又听见他说的话,哪能不明白主子的心思?这些刁民还是先放一边,主子的意愿最要紧。
他当即就把还有些呆愣的仆人全部赶回自己位置,转头就瞧见黎夫人把头不自然地撇过去。
怎么躲着呢!他不解地跺跺脚。
左颂世下轿前揉过一次黎筝瑞的头,这次再揉便是轻车熟路。
好像还体会到了奇妙的乐趣。
他的手在黎筝瑞头顶为所欲为,柔顺的发丝不断穿插于手指间,格外舒服。
他料定黎筝瑞就算百般不情愿,也不敢发作,手上愈发放肆。
黎筝瑞感觉自己脸上刚消下去的热意,噌一下又起来了。
双手没被禁锢住,想把左颂世的手拽下来是轻而易举,黎筝瑞却微微抬起好几次,复又放下。
那股奇怪的触感好不容易才消下去。
先前在轿子里,他缓了好一会儿,身子才恢复知觉。
蜻蜓点水般,他甚至没察觉有东西落在他头上,左颂世便下了轿。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酥麻感,他努力想要留住这种感觉,心里却愈发不安。
他惹左颂世不高兴了。
可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他不过是瞧不得那傻子身上湿了都没感觉,到时又要生病。湿处正好贴在他小腹上,最是容易着凉,水还不干不净的,照这病秧子的体格,若不及时注意着,定是要发起热来。
还要再找那个混日子的府医,想想就不舒服。
黎筝瑞心底是不爽的。
自己冷眼对他时,他还要来关心自己,现在稍一关心他,他反倒生起气来。
生气……?
黎筝瑞念及此处,一怔。
左颂世这是,生气了?
这是他头一次生气。
可他连怒意都隐藏的很好,还能如此平静地说话。
其中又夹杂着一点无奈,似乎认定了他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还是挣扎着要说出口。
换做是自己,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
自己方才被那不明事理的人一骂,都觉得气不过来。左颂世遭受的非议却不是一句两句、一年两年能说完的。
才上街这么短一段时间,他就见识到世人对左颂世的恶意,他们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左颂世应当清楚,故意损毁自己名声的后果有多严重。
他就这么一直受着。
他连生病生得神志不清时,都不会生气,也不怎么抱怨,好似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受着的,又莫名其妙地掉下眼泪。
所以他生气时,也下意识忍着,连发怒都被束缚。
他不只是在对自己生气,更多的是先前攒着的,使他掉眼泪的记忆。
黎筝瑞微微侧目,瞧见左颂世弯起的嘴角,比以往任何时候的幅度都要大。
他想起方才左颂世有些骄傲地仰起头,像只小猫。
他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了。
那样的笑容在他脸上,才是最生动的,如同现在这般,不是刻意做给人看,也不会紧绷着,是他最自然的状态。
黎筝瑞收回视线。
当务之急是让左颂世消气,而不是胡思乱想。
比如,怎么才能让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