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信？”

黎筝瑞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干脆问出口。

“我为什么要信？”左颂世说罢，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想了想解释道，“我听过太多人的暗讽了。像你这样的敌人的嘲笑，不认识的陌生人的打量，还有……爱我的父母的批评。”

他脑海逐渐回想起些他想要忘掉的记忆。

“没有人是单纯地想要问我什么。”左颂世深呼吸一口气，“他们都有目的。”

他想要仰起头，手却被黎筝瑞压着。他无法拿起碗遮住脸，仰头沾上酒水，以此转移注意力。

“有。”黎筝瑞立时答到，“我。”

“你要是从没见过，我就是第一个。”

他知道自己说话没有其他人好听，便直言不讳。

“我问你喝醉了没，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喝醉；我问你会不会喝酒，因为先前从没见过你喝酒，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喝。”

左颂世一愣，脑袋被他这话震得清醒了些。

若是往常，他定会觉得黎筝瑞在抬杠，但这句话，他听来听去，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意思。

他好像迫切地，想要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怔怔对上黎筝瑞坚执的目光。

黎筝瑞说的，好像是真的。

“……我可以信吗？”他不大敢信，脸上烧得更热。

黎筝瑞总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每每听见，他总觉得难为情，像是用言语对他上刑一般。

而他甘之如饴。

“可以。”黎筝瑞瞥了一眼他的神色继续道，“你……好像总是不信任别人。”

不敢相信别人的善意，总以为别人是在伪装出和善的模样。

“你好像觉得，人人都是讨厌你的。”

左颂世张了张嘴。

“难道不是么。”

“不是。”黎筝瑞说。

他看着面前快要缩成一团的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故陵王。

心尖一阵发软，只想要安慰他。

“你相信我。”他道，“你可以相信我。”

至少我不是。

只是现在这话不能说。说了，他又要以为自己计划落空，不知钻到哪儿躲着去了。

他就是想见左颂世，今夜才贸然敲开房门。

他觉得自己做对了。

左颂世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又落下，反复几次，最终抿紧。

“我会当真的。”他小声道。

他是不是又在做梦？

梦到黎筝瑞又在和自己说话，还不是说的讨厌他。

他还像是在开导自己一般，认真看着他。

左颂世有些好笑。

明明他自己才是需要成长的那个。行事冲动，不顾他人……他才是需要认识到自己原先的局限，不断成熟的那个人。

他还是自己的敌人。他说这话，难道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可心底的暖意源源不断，既不像烈酒那样烧着，也不会让寒意冷到自己分毫。

黎筝瑞说的是对的。

他太过敏感，理智上知道是因为父母太过严苛的教育，但真正与人相处起来，他还是会被打回原形。

尤其是现在这种腹背受敌的特殊时期。

但黎筝瑞是第一个，向他如此直接明确表达出想法的人。他直接得让自己有些畏惧，瑟缩一下后又忍不住伸手触碰。

“黎夫人凭什么以为，我不能喝酒？”左颂世身子前倾，决定回答他的问话。

他抵在桌边，手撑着下巴，认真问道。

“……看你的长相，不像是会喝酒的。”黎筝瑞如实答道。

意识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对方，他挪开手，拿起碗一饮而尽。

他生得这副模样，无论出身在哪儿，就是该像今日下午那样，小口小口地饮着茶，品着茶的味道才对。

若说要喝酒，也绝不是现在这样，拿个大碗，像个东道主一般请人喝酒的。

左颂世眨了眨眼，瞧见碗口上清晰的水渍。

他顿了一下，不置可否，眉头微微一挑：“黎夫人不信命吧。”

黎筝瑞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问，还是轻嗤一声。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信的。”

若是真的，他还出什么征？让国师算算这仗是赢是输，他命绝于哪儿不就得了，还费什么力？

他现在哪一步不是自己走的，哪一仗不是自己赢的，难道都是靠向上天祈祷，求来的不成？

“那就奇了怪了。”

左颂世“咚”一声，双腿直直架在桌上，身子斜斜地对着黎筝瑞。

黎筝瑞从没见他这般模样。

这样的动作由他来做，配上这张过分阴柔的脸，怎么做怎么奇怪。

他好像不该坐得这么……霸道。

左颂世似是无聊地摆了摆手，抱臂耸肩看着黎筝瑞，双眼微眯，在烛火下流露出几分危险与提防。

“黎夫人既不信命，怎么这时又开始以面相人，断定我不会做此事？”

双腿抵在桌面，脚便悬在半空无聊地晃着，隐隐能看见突出的外踝。他身子微微滑下，半靠在椅背上，周围几缕黑发随意搭在镂空的花纹，双手抱臂，懒散地搭在胸口出。

他眉毛微微一挑，凌厉气盛又不失柔情绰态，好像冲突的两端在他身上得以融合，再没人能有这样的气质。

他双眸微眯，看向黎筝瑞，嘴角划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缓声道。

“黎夫人，你说奇不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互开解一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