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瑞一手接住左颂世扔过来的药包，在手掌心上发出“啪”的声响。

左颂世看见他的手一拢，那药包一大半便被他收在手里。

黎筝瑞掂了掂手里的重量。

和看上去一样厚实。

不同于之前他开给左颂世的几服药，上面的黄纸都瘪了下去，只有几味药放在里面。想也知道这些只能起到调养作用，治标不治本。

估摸着是不敢开太烈的药，怕把人吃出什么来，才会如此保守。

左颂世的反应却像是从未接触过这方面，府医说什么都应下，不像是为了露拙故意装出来的。

照他这身子，吃的药不会少。

身子还是这幅病弱模样，恐怕长期以来吃的都是这敷衍的药方。

他手里的这服药则不同。

一掂便知道是精心调配过的，透过其渗出来的复杂气味，大抵有十几味药，严严实实扎在里边。

黎筝瑞对医术不甚了解，但也听母亲说过，一服药里甚少能开到十二味以上。

左颂世似乎也发觉了。

他说话轻飘飘，却难得看向自己，话里有话。

他们想的大概是一样的。

意识到这一点，黎筝瑞心脏倏地跳快几拍。

他们如今立场对立，本不该越界，更别提向对方暗示什么。

可方才心照不宣的那眼，让他又觉得，他们之间是可以把话说明白的。

只要左颂世愿意说。

黎筝瑞眨了眨眼。

可他愿意说，自己又该如何回应？

他早知道左颂世的心思，可如今要他给一个回应，他仍是没想好怎么回答。

黎筝瑞忽然觉得自己在打仗。

在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将领过招。这个将领并不以击溃自己为目的，他自己也不想与人交战，然而他们仍是缠斗在一起。

这样异乎寻常的感觉，使得他一想到这人，心下便有些烦乱。

左颂世自然地收回视线，玩着手上的扳指。

“黎夫人昨晚也累了，还是好好休养。”他道，“孤正忙着，别浪费时间。”

说罢，他带着一行人出了门。

府医畏畏缩缩跟在他后面。

见主子迟迟没打发自己走，他后背又忍不住冒出汗来。

左颂世侧目，瞥他一眼。

紧张得不对劲。

他又不是没和自己接触过，除了自然地畏惧自己这个主子除外，哪里都很正常。

这才多久没见，就紧张成这样，肯定有鬼。

方才他给黎筝瑞写的药方也是。看都没看就能写下方子，真是把自己当没脑子的炮灰看了。

但如果他就是眼线，这样差劲的表现，也太过容易暴露。

也许是因为原主的设定，真的没发现过府医有问题。是自己来了之后，才留心到他。

左颂世思考着，朝高大蛾提起道：“孤手里那几服药，当是快用完了。”

高大蛾应声：“可不是，主子今日就算不叫府医来，奴婢也是要再去抓药的。”

“嗯。”左颂世作思考状，看向府医，“依你之见，孤如今的身子状况，可需要换个药方？”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与之前并没什么区别。

该弱的地方还是弱，稍微有些精神了，那也是他不愿乘步辇，天天走出来的。

府医胡子抖了抖，急急忙忙点头。

说的话又像是还没经过脑子。

“主子，小的……呃，小的正想和主子说！”他擦了擦汗，谄笑道，“主子之前那药方已经吃了许久，身子比之前好多了！如今正好换个方子，主子好得更快些。”

左颂世微微颔首，对他笑了一下，看得他不寒而栗。

“方子写给高大蛾，让他去抓药。”

左颂世眼神里的防备一闪而过，微微斜着身子，撑在高大蛾身上，用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待会儿就给孤煎一服来，送到书房。”

“哎！”高大蛾应声道，“主子现在是要去书房？”

左颂世“嗯”一声：“让黎夫人的贴身小厮把他送回房去，赐他几件外袍。”

他忽然想起什么。

昨日在轿子上，黎筝瑞不让自己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文里也没提到过他讨厌这点，但想起来还是不爽。

他懒得想这么多，恶作剧的心思冒出，补充道：“挑几件颜色明艳的去。”

黎筝瑞现在有的衣裳就那么几件，总不能不穿。

高大蛾连连应是，笑得很是开心。

和他这太监不同，主子那里好得很，就因为得了病尝不到人事，也太过折磨。

好在这病是治好了。

主子先是找了那姓唐的小生过了几夜，看上去被伺候得不错。

唐生的确是温和沉稳，比那些哭天喊地的白眼狼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想来是能把主子哄得很好。

这黎夫人就更稀奇了！当初主子明明揣着羞辱他的意图，没想到这人还真误打误撞地得了主子欢心。这才刚过一晚，就要给人赏赐了！

唐生伺候主子好几回，主子也就是给他修缮一下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