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当中有人登时眼睛就亮了,见周围人没有反应,那眼睛放光一瞬,又畏畏缩缩藏回去,焦急地观察他人。
“真的没人指使你们?”左颂世脸上笑容不减,“领头人也没有么?”
“孤如今很不爽,只要你们能交个人出来,孤可以不计前嫌,放了你们。”
众人一愣,目光开始四下躲闪,有意无意地看着其他人。
左颂世发觉他们视线杂乱,并不单纯指向某个人,也不着急,招招手,让高大蛾去端了茶来。
茶端上来的温度刚好,左颂世呷了口,抬眼瞧着黎筝瑞。
黎筝瑞顺手把那人一丢,手又重新揽到左颂世身上。
左颂世脑子一抽,把还剩下一小半的茶抵到黎筝瑞面前。
“渴么?”
说完,左颂世便反应过来,顿感尴尬,想装作无事发生收回手。
就这么点茶解得了什么渴。
黎筝瑞按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凑上前来,把剩下的一点儿喝了个干净。
左颂世拿开手时,还能清楚地看见他唇上的水渍。
他视线落在杯口,上面也沾了点儿水痕。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黎筝瑞的。
左颂世别开视线。
高大蛾连忙上前端着茶托,抵在主子放空的杯底。
“太浓了。”黎筝瑞道,“你睡得本就不安稳。”
左颂世知道黎筝瑞本就不喜欢喝茶,哼哼两声:“我就喜欢喝浓的。”
他心下却有些疑惑。
黎筝瑞怎么知道自己睡不好的?
就算他耳聪目明,大半夜的,自己也不起夜,就在床上坐着还能让他惊醒不成?
黎筝瑞却忽然问道:“殿下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左颂世没想过黎筝瑞会开门见山,要关心起自己的事来。
大抵是为了探探虚实。左颂世想。
他对这事……应该不知情,只是想知道个结果,便顺水推舟地让自己调查。
左颂世心下暂且没有合理的解释,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黎筝瑞没犹豫:“祡由佥。”
左颂世一愣。
黎筝瑞的表情不像是在试探或开玩笑。
祡由佥的确有问题,但此时他应当还是黎筝瑞的盟友,以黎筝瑞的性子,就算是祡由佥极力要求如此,他也不会出卖同伴。
既如此,便是他们之间有了嫌隙。
祡由佥做事并不张扬,现在与黎筝瑞闹掰对他更是没什么好处,只能是黎筝瑞自己发现不对。
越来越聪明了。
左颂世心下喜悦,面上幽幽吐出口气,话中满是不信,低声道:“祡兄怎么会害我?你与他交流过几次,更应该明白。”
黎筝瑞顿了顿,手上的力又不自觉加重一些。
他抵着左颂世的后颈,目光落在地上。
“你比我明白得多。”
左颂世心下一惊。
黎筝瑞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发觉自己有问题了?
他以往不会用这样迂回的方法说话,多少是观察了些自己最近的行事风格。
左颂世身子紧绷,手上微微发汗。
好在他对自己的坏印象是先入为主,应是只以为自己城府深,刻意装作嚣张跋扈的模样而已。
大抵是想假意合作,待自己帮他除掉祡由佥,再反过来解决自己。
也好,装得又蠢又坏总是累的。如今能少装一个,轻松不少。
何况黎筝瑞能发觉,不就说明他也有在成长么。
想到这里,左颂世忽然轻松许多。
黎筝瑞既然知道他有些心思,此后若是有事要议,便可借着合作的由头不再躲着他。
左颂世沉默着。
黎筝瑞心里紧张得很。
事已至此,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会让左颂世愈发疲累。
左颂世自认为能忍,他却不想再看到他日夜操劳,还要背负骂名的模样。
他总是孤独的。
身边人群簇拥,也改变不了他茕茕孑立的事实。
他所享受的一切,与他似是并不相干。仿佛他要离开,随时可以消失得悄无声息。
即使他现在就坐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他也能骤然消失在自己面前。
没有鸣冤,就这样默默地以恶人的身份离开,人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唾弃他,庆幸他的消失。
黎筝瑞的手微微收紧。
“祡由佥行事不会如此张扬。”
他听见左颂世的回应,如获大赦。
抓着扶手的指尖骤然放松,不让左颂世察觉出异样,然而对上他的目光时,黎筝瑞的呼吸还是忍不住一滞。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变了。
先前明明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性子,有人要来干涉他,他还会不耐地驱赶。
可现在,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凡事都最先想到左颂世。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