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座无不哗然。
下人窃窃私语,有些不明所以,有人登时了然,当是将先前的闹剧与现在联系起来。
黎筝瑞说得斩钉截铁,一时之间听不出什么破绽。
左颂世皱了皱秀眉,别过脸轻轻咳嗽两声。
他并打算不打算动杜纵。
空口无凭,唯二那两个知道关系的,脑袋被黎筝瑞砍下不知扔哪去了,尸体也早埋进乱葬岗。杜纵若是矢口否认,倒打一耙,他反而理亏。
凉薄秀手攥住手中方巾,发上挽着的鎏金钿钗簪坠下几串细珠,磕出细碎响声。
方才的疑心倒是消了。
黎筝瑞若是看过那账簿,就该知道他是要针对府医,不会忽然转了枪头要瞄着杜纵。
虽然解决杜纵也是迟早的事。
方才见他们二人交谈,祡由佥从未放松过,见到了露出锋芒,锃亮的剑尖已经能威胁到他。
小狼崽子一见得势,一点儿都藏不住。
左颂世笑了笑。
黎筝瑞既然敢与祡由佥叫板,想来心中已有万全之策。
他会办妥的。
“黎夫人可认真看过?”左颂世眉尾一跳,“莫要空口无凭瞎说,惹人笑话。”
黎筝瑞微微倾身,镇静分析。
“库房建在中庭,被前院遮挡,背倚后院,若非特意寻人,夜半三更不会经过那里,除了府中与他们有过冲突,想要寻仇之外,便是从外边来了人。”
左颂世唤来守门的领头小厮。
“你敢肯定昨晚府里没有来外人?”
小厮牙关打着抖,跪在地上用力地磕了两下头:“回殿下,每晚守门人均是一时辰一换,不会懈怠,若是来人,定会察觉!”
左颂世听着他的话,点点头问高大蛾:“这四人最近可有与谁发生冲突?”
高大蛾作为府内统领,与管家是一同打理王府的。他细细回忆,实在没什么印象,便侧目看向不知所措的管家。
管家对下人更要熟些,肯定地摇头:“他们四人相对是有些高傲了……虽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但不屑与他人说话,没主动找过事,所以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既如此,便可以排除前者,何况王府内也无人有这个能力做到这种地步。”
黎筝瑞看一眼四人尸体,脏了眼睛般微一蹙眉,将视线转回来。
左颂世张张嘴,总觉得哪里奇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步步的,像是要把他也给诱进这陷阱里。
他看了眼黎筝瑞,见到他双眸透亮,藏着坚定,对自己微微颔首。
算了,被骗就被骗吧,我乐意。
“夫人说的是。”他接话道,“既然如此,那兴许是有人特意寻了刺客入府,却没惊动守门的,也是理所当然。”
负责守门的领头小厮汗如豆大,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刺客杀了几个下人事小,可若昨晚针对的是殿下……
“小的无能!”
他连连磕头,嘴皮子动得飞快。
左颂世没好气地摆摆手,高大蛾领会主子意思,与他耳语几句,才把人的魂魄给喊回来。
“寻人去杀几个小厮,小题大做了。”黎筝瑞适时道,“最方便的当然还是买通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还能以此恐吓殿下,在外污蔑殿下清白。”
那小厮意会,刚被高大蛾扶起来,头又磕下去了:“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起来。”
左颂世颇为无奈,对府医扬了扬下巴:“想想,路上可还见过什么人?”
“路上……路上见过何叔!”孙府医连忙说道。
说完,他又泄了气。
大家都知道何叔有起夜的习惯,而且是在前院的道上碰见,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不急,先让何叔来吧。”左颂世低声吩咐,“白布盖回去,别吓到老人。”
高大蛾应声。
何叔很快便赶来了。
他年纪大,身子却是比不少人要好。
左颂世自知他这身板比起何叔自愧不如,但他站在孙府医旁边,府医才像是那个年纪大的。
“何叔,你昨晚起夜是否见到孙府医了,还可看到其他什么人?”他问道。
“小的并未瞧见什么异常。”何叔回忆道,“也就是起夜时去了茅厕,途径前院中庭,却未到库房前。殿下与夫人在书房,那一片自是没人敢造次,就是其他少人的地儿——就比如茅厕那,也是黑灯瞎火,四下安静得很呐。”
左颂世点点头。
何叔说的没错,他要起夜,不会经过库房,只是来时与正要前往库房的孙府医撞上了。
至于孙府医天不亮就要到库房去,恐怕和那四人目的一样——要弄些东西收为己有。
“这样看,还真是咱们府里出鬼了。”
他冷笑一声,从实木椅上站起:“既如此,孤倒要看看,他还能装神弄鬼多久。”
黎筝瑞不知何时将轮椅转到他身边,静静侧目看他。
连嚣张跋扈的模样都很可爱。
那张清丽的面容,勃然大怒也吓不到人,却还是让人忙不迭哄他,唯恐这漂亮公子面上挂不住,就此要与人断绝关系。
“今日起,任何人不得进出府门,围墙周围加派人手巡逻。”左颂世拍了拍手,“一个人一个人,一间房一间房都给孤查,不许放掉任何角落。”
“什么时候整个王府搜完了,什么时候再恢复如常。”
左颂世直接下了死命令:“无人例外。”
说罢,他看向黎筝瑞,嘴角略微勾了勾,又骤然压平。
众人皆知这是他盛怒时的表现,大气不敢出。
“夫人,你没意见吧?”
唯有黎筝瑞听出他话中的微微试探,像是担忧两人目标不一致,向他求证。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弄错。黎筝瑞想。
如他所言,真是把一切都交给自己,他只在幕后做个助力,甘愿当他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