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他们就被猪叫声给强行唤醒。
没错,猪叫。
众所周知,过年的猪一般都比较难摁。
慕茗洗漱完,来到门口的院子, 发现昨天空荡荡的村庄现在居然挺热闹, 外头时不时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和人的谈话声。
他四周张望了一会儿,今天阳光明媚, 但旁边的深林果然昏暗, 只有一道道光束从树叶的缝隙投下。
其他小楼外边也停了不少车, 都是从镇里过来收菜喂鸡和摁猪的, 热闹得终于像在阳间了。
但慕茗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昨天半夜他们坐上的那辆车。
另一边,李巷搬了个梯子, 正从那颗柚子树上摘了俩柚子往下递给萧酌。
慕茗裹着自己鹅黄色的棉服凑了过去, 发现萧酌抱着那俩柚子, 目光呆滞地看着隔壁绑猪。
“隔壁虽然三年前就搬到镇上去了,但是猪和鸡还放在村里养着,白天都会来看看。”
李巷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给他们解释道。
见李巷接过柚子抱去洗了, 慕茗戳了戳还愣着的萧酌:“想什么呢?”
“你说, 昨晚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看错了?”
萧酌目送着隔壁的猪被五花大绑抬上了车, “万一敲车窗的不是老大爷,而是猪呢?”
“……”
慕茗心说你多冒昧啊……
这要被老大爷听到了, 今晚估计能扛着棺材板来打他们一顿。
噗通——
不远处的池塘传来水声,慕茗和萧酌顺着那声音寻了过去, 发现是双喜在扔石头。
池塘对面的石块位置刁钻,正好叠成了个小门的形状, 双喜一个接一个的水漂打过去,居然个个正入“门”中。
“嚯,技术不错啊。”萧酌乐滋滋地跑了过去,捡了一把石头也开始加入。
慕茗看着他的背影,那首萌萌哒哒的童歌BGM又在脑子里响起来了……
看得出来萧酌是真的被关得太久了,昨晚吓得变形,今天还能乐成这样,慕茗现在有种带孩子来春游的错觉。
萧酌玩得投入,但扔十个只能进五个,顿时不服了:“嘿,我还就不信邪了。”
“这你真得信邪。”慕茗揣着兜站在他旁边,劝道:“她手气出了名的好。”
眼看双喜又打进去几个,萧酌目瞪口呆:“不是……敢情你是全靠运气?”
“知道我名字怎么来的吗?”双喜得意地扬起了眉,“我大年初一出生,我爸妈说是双喜临门,可能我正好生在吉时,出生开始就自带手气好的buff。”
萧酌羡慕得眼睛都直了:“那您刮刮乐中过几千万啊?”
双喜那得意劲儿一下散了个干净:“哦,这个buff对中奖这类活动无效。”
萧酌心里顿时就平衡了。
这时李巷突然找了过来:“我今天还要去一趟镇里,你们要去吗?小三轮可以顺带捎你们一趟。”
慕茗眼珠一转,问道:“你这里有自行车吗?”
李巷说有辆很旧的,但要洗一洗,慕茗特别惊喜,直接跟去找自行车了。
萧酌11年没骑过这玩意儿了,激动得也想跟过去,刚迈开一步,却被双喜给摁住了,“你等等。”
眼看慕茗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双喜犹豫片刻,问道:“慕茗有个死去的白月光,你知道吗?”
萧酌一愣:“怎么人人都知道?”
双喜似乎没想到他也知道,惊了一下,但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语重心长道:
“成年人之间事情,你自己可得拿捏好。”
萧酌迷茫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慕茗的跃迁环弄丢了,双喜可能是在提醒他,任务期间不要闹孩子脾气,做出抛弃队友的行为。
他开朗一笑,保证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听他这么说,双喜松了口气。
慕茗心里那个白月光的事,黑盒所有人都有所耳闻,一般这种早逝的白月光都是无敌的存在。
萧酌和慕茗萍水相逢,互相有点感觉,解决一下成年人的需求,那她管不着。
但如果萧酌真陷进去了,往后受了情伤,情绪低落,对他们这种双人任务来说是很致命的,她作为黑盒的行政,对这类问题还是得提前干预,免得往后惹出大事。
*
慕茗这边喜提一辆自行车,在院子里用水冲得干干净净,萧酌看着那俩脚蹬子,跃跃欲试。
“领导,我载你呗?汽车我没有驾照,但自行车我觉得我可行了。”
慕茗怀疑道:“11年了,还有肌肉记忆?大过年的,你别带我摔沟里了。”
萧酌当即就骑了上去,单双手都来了一遍,恨不得抛两个碗来段杂技展示实力。
念在他11年没体验过地球生活了,慕茗最后还是把驾驶权给了他。
就在李巷去开小三轮时,双喜凑了过来,悄悄对他俩道:“我坐三轮去镇上,我想去昨天那个早餐店看一下,你俩怎么安排?”
早餐店那个叫“米粉张”的胖子简直是极端恐同,慕茗和萧酌确实不适合再去。
慕茗擦着自行车前后座的水,低声说:“我们去网吧找那大婶问问,回头你直接到网吧找我们。”
双喜左右看了看,谨慎道:“那行,万一我这边有危险,我就直接返航,回头再来捞你们。”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跨上了小三轮,萧酌看她走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跨在自行车上用一只大长腿撑着地面,疑惑道:
“这姐今天怎么怪怪的?好像特别嫌弃和我俩待一块儿。”
慕茗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猜不透。
他往自行车后座一座,下意识就想圈上萧酌的腰,但刚碰到对方的衣服,他又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萧酌脑袋上冒出了个问号:“抱着呀,我又不怕痒,这村里有些路不平,别没坐稳摔了。”
慕茗正想说“这样会不会有点暧昧了”,但撞上对方那清澈得毫无杂念的眼神,他又默默把话咽回去了。
*
来到镇上,双喜就跳下小三轮和李巷道了别,自己一个人进了昨天的那间早餐店。
今天年二十八,不知道是不是离除夕越来越近,外出吃早餐的人都变少了,她进到店里的时候,发现顾客量还没有昨天的一半。
她刚坐下点了碗米粉,就敏锐地察觉到店里的那母子俩时不时看着她的方向嘀咕,露出引人不适的笑。
没一会儿,店主老太太就端了碗满满都是料的米粉送到了双喜面前。
老太太前脚一走,后脚就好几个顾客探过身来小声提醒她:
“姑娘你可小心着点,这老太太估计看上你了,想用一碗米粉骗你去做她第三任儿媳妇呢。”
双喜眉毛一挑,着实有点被惊到了,“第三任?”
这问题一出,大冬天的也直接炸出了一群吃瓜的猹,猹们自发组织的情报站一秒成立,热情地为她“切瓜”。
“这母子俩可是有名的奇葩,逼走了第一个儿媳妇,去年娶了第二个,上周又折腾着离了。”
这些人是真的虎,还在人家店里,就七嘴八舌聊起了人家的八卦。
“那老太太跟我们镇上一个叫李巷的人他妈是堂姐妹,处处都拿自家儿子跟李巷比,哪哪都比不过。”
“后来那李巷找了个男人,老太太觉得自家儿子扳回一局,别提多神气了。”
有人说着甚至笑出了声:
“谁知道那米粉张倒是喜欢姑娘,但谈对象却谈不过李巷一个兔儿爷。”
他们正说着,老太太突然带着换了身外套的大胖儿子过来了,大胖儿子手上还端着笼大肉包。
吃瓜的大伙儿瞬间收了声,各自窜回了位子上,眼珠子却滴溜溜的往双喜这边瞟。
“姑娘,吃得惯我们店里的早餐不?”
老太太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带着自家大胖儿子一屁股就坐到了双喜对面,把那笼大肉包推到了双喜面前,“来试试这个,我看你和我们家有缘,这笼肉包子请你吃了。”
双喜见那肉包肉汁饱满,白面皮上都渗出几点肉汁的印记,肉香扑鼻,她却有些反胃。
她刚要拒绝,老太太突然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道:“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俩男的没来?”
双喜笑了一声:“我今天没和他们一块儿。”
老太太激动又满意地拍了下掌:“这就对了!就该离他们远点,这种死不要脸的男同,都该短命!最好死绝!”
双喜瞬间收了笑意,冷声道:“哟,骂那么狠,莫非你们家儿子……”
“呸呸呸!”老太太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激动道:“我儿子才不是这种变态。”
她说着跟献宝似的亮出她的好大儿:“我儿子可优秀了,长得又有福气,镇里有房有车,还开了这家店,多少姑娘都抢着嫁给他呢。”
空气中,隐约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但双喜思索片刻,端起一副甜笑站了起来,对那个大胖儿子米粉张说道:“二位能过来一下吗?有点事儿想和你们聊聊。”
母子俩惊喜地对视一眼,忙跟着过去了。
双喜站在店门口,这个位置没有人能偷听到他们讲话,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
“其实昨晚我和我那俩朋友借住在那个李巷家,但我半夜看到了奇怪的人影,我有点害怕。”
一说到李巷家,米粉张果然变了脸色,激动道:“就是李巷那个死相好!我就说我上回没看错……”
双喜故作疑惑:“啊?原来是李巷家的另一个人啊,我还以为见鬼了。”
“那可不就是鬼!”米粉张嘴唇都白了,“他那死相好都病死了,他强行给人续着命,说什么人体冷冻,其实就是偷偷搞邪术,等着找人借尸还魂!”
生病?人体冷冻?
双喜愣了一下,那老太太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好大儿的背,又对双喜谄媚一笑:
“姑娘,你今晚住我们家吧,舒服又安全,而且我还特地找了大师作法,把李巷那死相好镇住了,再过一段时间,保准他灰飞烟灭,所以你住进我们家,保准能睡个好觉。”
“不用了。”
双喜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把这母子俩摁着打一顿,她冷漠地付了那碗米粉钱,淡淡道:“我准备回家了,我两个孩子还等着我过年呢。”
老太太和米粉张都傻了,老太太磕巴道:“呃啊?你、你结婚了?还有孩子?”
“是啊,不过离婚了,孩子跟我。”
双喜直接抄了昨天慕茗和萧酌的作业,凉凉地瞥了这俩一眼,开始已读乱回:“我都43岁了,这不是挺正常的?”
米粉张盯着她那张脸,难以置信道:“你你你……43岁了?”
双喜:“定期做美容,舍得给脸花钱,自然保养得好,你有意见?”
别说,这母子俩看起来还真有意见,好像她做美容是花了他们俩的钱似的。
老太太问道:“咋、咋离了啊?”
双喜“哦”了一声:“我前夫的爸妈天天摆着个天皇老子的架子想拿捏我,我也不惯着,打了那两老登,鬼知道他们骨头那么脆,打两拳踢两脚而已,还住院了。然后我又打了我前夫一顿,我俩就离了,他净身出户。”
老太太和米粉张的脸色顿时比谈到李巷的相好时还难看,一脸恐惧地看着她,还往后退了两步。
双喜抬腿就准备走,转身时实在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傻逼。”
*
慕茗坐着自行车来到另一条街上的早餐店门口时,萧酌还没停稳,他就迫不及待跳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