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一道小提琴声突兀地响在了每一寸空间。
萧酌立马抬头扫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从广播里传出的,但那声音却清晰地响在他们耳朵里。
他仔细听了听,惊道:“这是……”
慕茗:“丁辰给楚曜特设的通讯铃声。”
“不对, 不止是这个。”萧酌摆了摆手,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游戏机,我们玩那个循环游戏的时候, 每一次打到BE结局, 都会响起这道小提琴声!”
慕茗感觉整张脸的皮肤都绷紧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总不可能是在游戏里吧?”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这也太荒谬了。”
他话音尚落,手却被萧酌一把牵住。
“直接去问问楚曜。”萧酌紧了紧两人相牵的手,“即便他也有问题, 遇到危急情况, 我们也能直接跃迁回黑盒。”
慕茗稍加思索, 点了点头。
*
他们到种植园的时候,那里已经锁上了门,看来楚曜和丁辰已经离开了。
他们又跑到了指挥中心, 在楚曜的办公室里找到了那两个人。
丁辰侧躺在办公室隔间的床上, 似乎已经睡沉了, 而楚曜坐在床沿, 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连慕茗和萧酌出现在门口没有抬头。
慕茗喉咙一哽, 一股不好的预感和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尖。
沉默半晌,最后是楚曜先开了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慕茗心头一震, “什么最后一次?”
楚曜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俩,一双眼睛猩红。
他们从未见过楚曜这幅模样, 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当年说得没错。”楚曜突然对慕茗说,“留下来的那个人,会永远遗憾没有和所爱的人相爱一场。”
当年?留下来的人?
慕茗想到萧酌刚才的猜测,霎时间白了脸。
“丁辰死了。”他艰难地发出了声音,“这里也不是地下城。”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小提琴依旧悠扬地响着,温柔地割裂着虚幻和现实。
楚曜看着眼前的两位老朋友,像是多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出口。
“我没来得及救下丁辰,除了安置点大楼,地下城其它地方也根本没有技术解决实验室外成百上千的丧尸。”
萧酌不禁追问:“我们是不是在那个游戏机里?”
“对。”楚曜苦涩地笑了一下,“当年丁辰护着最后一批人从安置点大楼撤离,但他自己没来得及逃出来,他被丧尸咬了。”
“我跑回去找他的时候,安置点大楼的门已经开始关闭了,他就在门里,远远地看着我,然后趁着身体还没开始异变,举枪自尽了。”
“我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可我甚至带不回他的尸体。”
楚曜垂下了头,一滴眼泪似乎从他眼睛里落了下来,掉落在地上不知所踪。
慕茗看向侧躺在床上的丁辰,逼真得让人不敢相信这只是幻影。
他突然又想起了初见丁辰的时候,很俊秀的一个长官,果敢又冷静,也会因为感情问题无措得像个毛头小子。
在他和萧酌的时间线里,他们明明十几个小时前才看过那么鲜活一个人,可楚曜现在却告诉他们,丁辰已经离开好多好多年了。
“所以……”他嗓子发紧:“你改造了那个游戏机,以贞仪号起飞那天为锚点,无限循环?”
楚曜点头。
“其实我当年来得及登陆贞仪号,但丁辰没了,我不想把他丢在这里,所以我一个人回了实验室,正好赶上你们俩消失,我就接替你们完成了贞仪号的二次点火。”
“后来贞仪号成功离开了,我完成了肩上的使命,也把需要我保护的幸存者送离了这颗星球,我和丁辰也不再需要面对一生一死、天各一方的局面,本来我差一点可以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了,哪怕最后我和他只能永生困在那个小小的实验室里,但最后留下是我们俩,一生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可最后只剩下了我啊。”
楚曜笑了一下,眼泪却流得更汹涌,“我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成功把他的身体背回了实验室,当时我在想,我会不会感染?感染了也挺好的,我们同一个医院出生,同一个小区长大,同校同班同桌,现在可以一起合葬了。”
慕茗目光悲悯地看着他:“但你没有感染,更没有自杀,你是不是集中了地下城所剩的所有能源,改造了游戏机?”
楚曜抹了把眼泪,“我把游戏机连接上实验台,花了50年,改造成了虚拟现实的模拟器。”
“我‘重建’了丁辰,构建了一段虚拟的光阴,然后提取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模拟器。在虚拟现实里,我会救下丁辰,我们会把地下城改造成适合我们共度一生的基地,我们会无忧无虑地携手过完十年。”
萧酌不解:“十年?”
楚曜点头:“那个游戏的程序本就是循环,我突破不了,但我已经知足了,十年一个循环,当程序重新回到贞仪号启航那天,我就再去救他,再一起改造地下城,一起过十年。”
慕茗听得头皮都有点发麻,“你循环多少次了?”
“太多次了。”楚曜一笑,“早忘了。”
慕茗回想起自他们跃迁到这里,丁辰的奇怪表现,有些不忍地问道:
“所以丁辰好像一直没有接受你的爱意,是因为……”
“因为我不知道他相爱时是什么样子,我构建不出来。”楚曜自嘲地勾了勾唇,“我走过那么多个循环,可我再也不知道丁辰热恋时会是什么样子了。”
“我没想到这一次循环,会再遇到你们俩。”楚曜抬手往慕茗和萧酌肩上拍了拍,“说真的,我很高兴。”
他又看向慕茗:“但一看到你,我又特别后悔,我当初说让丁辰活下去,比我和他相爱更重要,但最后我没保护好丁辰,他也没能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他。”
“当初我问你,‘和一个有情愫但没在一起的人永别’,以及‘和彼此挑明了爱意的爱人永别’,哪一个更让人难受?”
“你当时说,一样难受 。现在我明白了。”
慕茗垂眸,他知道楚曜的意思。
无论何种境况,失去所爱之人,都是一生难以磨灭的痛。
*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里突然亮起了红光,小提琴声愈发嘹亮。
“怎么回事?”萧酌慌忙牵住慕茗的手。
楚曜看着他们十指交扣的手,和那两枚朴素的指环,黯然地垂了垂眸。
“我把地下城的能量集中用在了模拟器上,现在能量耗尽,这是最后一个循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