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巧娘家的三个孩子自己跑来了。

两个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在后面伸手扯弟弟，但那个叫知许的小男孩却一头扎进了苏家的院子。

苏仁正在院子里忙活，一见他们三个小孩儿忙喊里屋的孙小山。

孙小山给他们拿了糕点和水，两个小姑娘一人拿了一个，然后转头都给了弟弟。

孙小山笑道：“你们吃你们的，弟弟想吃这儿还有。”

这会儿小男孩正在院子里转悠，似乎对苏仁的那些家伙事儿很感兴趣。

两个小姑娘喊了他一声，他也没听见。

孙小山怕苏仁误伤到小男孩，所以过去把人拉了过来，还坐下陪着他们说话。

“知许昨儿玩华容道了吗？”

男孩一听华容道就摇头，不高兴道：“不好玩儿。”

孙小山笑了一声，“就是一个玩具，不喜欢就不玩了。”

大娘小声道：“阿叔，娘说弟弟还小，这都是一时的。”

孙小山点头，“确实还小，我家小寒五岁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呢。”

大娘松了口气，像是很怕听见孙小山说弟弟不是读书的料似的。

孙小山也没太在意，他屋里还有活要忙，恰好男孩转悠着眼珠瞧中了屋檐下放着的滑板，眼睛一亮。

“我想玩这个。”

秦子胜正在秦子楚书房里做功课，孙小山便过去敲了敲门，问了一声。

秦子楚答的，“阿爹，小孩子想玩给他们玩便是，不要紧的。”

孙小山便让他们玩了，还把苏小寒喊出来让他看着点，可别让三个孩子摔了。

苏小寒应下了。

小男孩按照苏小寒说的法子玩了好几圈，兴奋的满头大汗，苏小寒便对一直在边上护着弟弟的大娘二娘说：“弟弟累了，让他歇会儿吧，你们谁想来试试？”

大娘二娘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寒哥哥，我们也可以玩吗？”

苏小寒也不觉得惊讶，他自己就是这么长大的，小时候家里的东西只有堂哥有份儿，他和苏小兴都要往后排的。

不过苏小兴比他要好一些。

久而久之，他的心态也和大娘二娘一样。

苏小寒放柔了声音，“当然可以啊，我叫你们，谁先来？”

大娘看了眼身边的妹妹，小声道：“二娘先来吧。”

苏小寒点头，“成，二娘过来。”

带着两个姑娘玩了一会儿，男孩不乐意了，他走过来一把把大娘给推下去，“这是我玩的。”

大娘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幸好苏小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帮着大娘，两个姑娘回去怕是要挨打，所以只拍了拍大娘的肩，温声道：“大娘做得不错，先去边上吃点东西，想想方才我教你的步骤。”

大娘点头，跑去和妹妹一块儿坐着了。

似乎也没觉得刚才弟弟推她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会儿两个姑娘看起来放松了不少，没有刚来时那么拘谨了。

五岁小男孩的精力实在旺盛，饶是苏小寒体力好也有些头疼，所以等秦子胜出来后他便托他看会儿，自己到一边去休息。

因为方才的教学，两个小姑娘和苏小寒亲近了许多，也敢主动和他聊天了。

“小寒哥哥，听说你识字，好厉害啊。”

苏小寒年纪和巧娘差不多，按理说三个小孩应该叫他阿叔的，但到底只是邻居，苏小寒也没纠正她们。

“是啊，其实识字不难的，没那么厉害。”

二娘露出一丝羡慕的表情，“我也想识字，但爹娘不让。”

大娘拍了下妹妹的手，“姑娘家识字做什么，以后莫要乱说了。”

二娘不甘心地哦了一声。

苏小寒去屋里拿了一个最简单的华容道出来，“姑娘家也可以识字的，不是只有男人才可以。”

大娘信心道：“可是我娘说姑娘家日后都要嫁人的，识字也没有用。”

苏小寒简单给她们讲了一遍华容道的规则，然后带着她们玩了一会儿。

两个姑娘上手都很快，没一会儿就通关了。

“你们看，很简单吧？识字也是一样的。”

大娘和二娘双双惊讶地看着排列整齐的方块们，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

“这些木块上的字我只同你们说了一遍，你们就都记住了，很厉害啊。”

“小寒哥哥，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二娘小声道：“昨儿爹教知许的时候，知许学了好久都学不会呢。”

大娘看了她一眼，“别瞎说，弟弟还小。”

二娘不说话了。

苏小寒干脆把苏小兴的故事给她们讲了讲，当然略去了苏小兴的身份，还有很多细节。

大娘二娘听的很生气。

二娘怒道：“这婆母真是个坏蛋，若是我非得狠狠骂她一顿不可。”

大娘性子柔婉一些，她叹了口气，“只希望我们日后不要碰上这样的婆家吧。”

苏小寒补上了最后一句话，“后来他和男人和离了，学了识字，如今在娘家帮着记账打理事务，过得很好。”

两个姑娘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嫁了人还可以回娘家住？”

“和离是什么？”

苏小寒解释过后，淡淡道：“我说这件事，其实是想告诉你们，识字是很有用的，将来若是婆家不好，你们出来也有一条出路。”

当然出路也没这么简单，不过识字总归比不识字好。

“这几日你们来，我空闲时可以教你们。”

大娘二娘高兴坏了，“小寒哥哥，你真的肯教我们？”

“嗯。”

“多谢小寒哥哥。”

大娘担忧道：“要是爹娘爷奶知道了……”

要是他们知道她们不带弟弟，还跑来识字，肯定要打她们的。

二娘浑不在意，“咱们不让他们知道不就成了，就说来小寒哥哥这里玩，大不了把弟弟也带上。”

顿了顿，她小心地看向苏小寒，“小寒哥哥，我们能带知许一块儿来么？”

苏小寒点头，“可以。”

“太好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两个姑娘就过去喊弟弟。

“知许，我们该回家啦，不然娘要来寻人了。”

男孩抱着滑板不撒手，想拿回家去。

但苏小寒没答应，毕竟秦子胜自己也很喜欢，他不能把他喜欢的东西送出去。

知许一听就哭了，哭的还很大声，把隔壁的巧娘都引来了。

巧娘一来就看大娘二娘，“咋回事，知许咋哭了？”

大娘小声道：“弟弟想要胜儿哥哥的滑板。”

巧娘松了口气，对着苏小寒笑了一下，“寒哥儿，对不住，我这就把他们领回家去。”

苏小寒点头，“没事的。”

但知许就是不走，他对滑板十分执着，巧娘用了点力都抽不出来，只好道：“寒哥儿，这东西让我家知许带回去玩一会儿好不，我等等就给你送回来。”

苏小寒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秦子胜，秦子胜面色沉沉，显然不太愿意。

“嫂子，要不这样吧，明儿让知许和大娘二娘还来玩，这东西胜儿得拿着做货的，不太方便。”

巧娘脸色微变，硬邦邦地哦了一声，然后一把把滑板从男孩怀里抽出来。

男孩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别哭了，这是人家的东西，你哭有什么用？”

苏小寒假装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面不改色地把滑板递给了秦子胜。

秦子胜高高兴兴地抱着走了。

巧娘看了眼怯怯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儿，没好气道：“站着做什么，没瞧见你们弟弟哭成什么样了？快哄哄 去啊。”

之后巧娘又骂了几句才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秦子胜是玩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做法好像有些问题。

他把滑板丢到一边，去找苏小寒。

“小寒哥哥，胜儿是不是做错了？”

苏小寒愣了一下，“胜儿说什么，哪里做错了？”

“方才隔壁弟弟要滑板，我没答应。”

苏小寒笑了，“拒绝他们的是我，不是胜儿。”

“是因为胜儿不愿意，小寒哥哥才没答应的。”

“胜儿不愿意很正常呀，滑板是你亲手做的，而且你很喜欢呀。”

秦子胜想了想，小声道：“胜儿是不是该大方一些？若是我爹，他一定会要求我把滑板借给隔壁弟弟的，说不准连问都不会问。”

苏小寒摸摸他的脑袋，安抚道：“胜儿没有做错，你自己的东西，不想给就不给了。”

“小寒哥哥，你生胜儿的气吗？”

“怎么会呢？”

“方才知许的娘好像怪你了。”

“怪就怪了，咱总不能为了叫人家不怪咱们，就委屈了自个儿，是不是？”

秦子胜点头，“嗯。”

“好了，你功课做完了没有，要是你哥哥怪你，我可是不会帮你的哦。”

秦子胜被他逗笑了，配合道：“小寒哥哥你帮帮我吧，我哥哥好凶残啊，你知道吗，他让我写五篇文章，回村之前要写好。”

苏小寒笑了，“这样啊，那你抓紧点吧，再过几日就出榜了。”

秦子胜：“……”

又过了几日，就到了的出榜日。

庄学礼和游万一大早就赶来苏家，秦子楚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结果游万那个大喇叭吵得他根本睡不下去。

“秦兄别睡了，再不去人就多了。”

秦子楚爬起来，无奈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游万一把推开了。

“秦兄快快起身吧，再晚可挤不进去了。”

秦子楚这几日日日都在给秦子胜批文章，觉得格外累，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所以这会儿还有些困倦，“我家小寒呢？”

“弟妹和胜儿弟弟在院子里做滑板呢。”

“给你俩做的？”

庄学礼和游万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是给他俩做的。

秦子楚起身穿好衣裳，然后去了里间洗漱，都弄好以后人才彻底清醒。

“走吧。”

在庄学礼和游万的催促下，秦子楚勉强吃了两个饼子，然后就被催促着出门了。

苏小寒和秦子胜也跟着一块儿去。

本来苏仁和孙小山也想去看看的，但秦子楚说人太多，到时候也是挤来挤去不舒服，所以让他们在家里等结果就好。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东南边的贡院。

现场比他们预计的还要热闹许多，无数人拥挤在门口，个个伸长了脖子瞧着贡院门口。

游万看了眼天色，“快了，快出来了。”

这话说完没多久，果然从门里出来几个衙役，打前头那位双手捧着一卷红纸。

人群哗地一声吵闹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快快快过去瞧瞧。”

“别挤别挤，后头别挤。”

在这样的气氛中，连秦子楚都紧张起来。

几个衙役毫不客气地把人群往外挡，呵斥道：“不许往前挤，退一退退一退。”

等人群终于稍稍冷静下来，衙役们才小心地把手中的红色榜纸展开，谨慎地贴上了墙。

游万拼命往前挤，“你们在外头等我，我进去瞧。”

他身姿很是灵活，没一会儿就挤到了人群中间去。

秦子胜也等不及，丢下一句“哥哥我进去瞧瞧”，然后就不见人影了。

苏小寒踮起脚拼命往里瞧，但什么也看不见，人实在太多了，他连红纸都看不见。

“相公别着急，咱们再等等。”

秦子楚牵起他的手，“我不着急，反正榜纸又跑不掉。”

说笑了两句，突然一只大手狠狠拍上了秦子楚的肩膀。

“啪！”好大一声。

秦子楚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翟夫子。

在他身后还站着孙夫子，以及——

官学的夫子们几乎都来了。

秦子楚郁闷地揉了揉肩膀，“夫子，你拍人真疼。”

翟谷秋又给了边上的庄学礼来了一下，没好气道：“你俩看戏呢，往里头挤啊。”

庄学礼闷闷道：“夫子，挤不进去啊。”

“胡说，你们人高马大的还挤不进去，我看你们就是不上心，连自个儿考没考中都不上心，本夫子真是要被你们气死。”

秦子楚&庄学礼：“……”

翟谷秋愤愤道：“还得本夫子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