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只有巡逻的兵士们在时不时地走动。
某一处营帐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附近守卫的兵士立刻朝后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萧言心掀开帘子出来。
在她这边守卫的都是她爷爷的亲兵,一看就猜到自家小姐想干什么,老将军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才把自己的营帐安置在了孙女和孙女婿中间。
“小……”
萧言心立刻竖起一个手指,示意亲兵别声张。
亲兵走过去,小声道:“小姐,您又想偷溜去军师帐子里吗?”
萧言心:“……”
她没好气道:“什么叫偷溜,我光明正大地去。”
亲兵有些无奈,“小姐,将军说了,您一个姑娘家不好半夜跑去男人帐子里。”
“他是我夫君。”
“还,还没成亲。”
萧言心:“……”
她叹了口气,“其实是这样的,你们也知道军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嘛,我担心他遭遇刺杀,特地过去保护他的。”
亲兵:“……”
小姐,您看我们信吗?
亲兵丝毫不肯退让,萧言心最后只能无奈地退了回去。
但躺下以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重新爬起身。
亲兵立刻凑过来,“小姐您又要干什么?”
萧言心无奈道:“我不去找军师,我在附近找些东西。”
“找什么东西?”
“……军师明日过生辰,我给他摘点花去。”
亲兵笑了一声,“小姐您还挺浪漫。”
“那我可以走了吧?”
“您真的不去找军师?”
“军师营帐在那头,我去另外一头。”
亲兵还是不放心,“您保证,不然我就吊死在您的营帐跟前。”
萧言心:“……”
她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我保证。”
亲兵终于让开了一条道。
萧言心本来的打算还真是绕个圈去找庄学礼,但想想自己都保证了,还是算了吧。
于是她真的去了营地后面摘花。
其实她的身手还是不错的,老将军除了不让她半夜偷偷去找庄学礼,其他都没限制。
更何况丘定那边安静得很,营地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萧言心晃晃悠悠地到了后面的小山上。
现在已经开春了,山上到处都是一种黄色的野花,单单一朵香味并不明显,但大片大片聚集就很香了。
萧言心随便找了一处草地,舒服地躺了下来。
这是她和庄学礼上回一起躺过的位置。
就在她满脑子都装着庄学礼的笑脸时,耳畔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萧言心立刻警惕起来。
这么晚了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据萧言心估算,来的应该至少有五人,而且个个都是练家子。
单一两个她还能应付,五个一起她并没有任何胜算。
萧言心立刻屏住呼吸,隐住自己的身形。
五人在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当官的就是怕死,哥几个都藏了半个月了,愣是找不着下手的机会啊。”
“可不是,那头还一直催催催,催什么催?”
“就给这么点钱,还让哥几个给他们卖命,京城来的了不起啊。”
“就是,有本事他们自己来。”
萧言心脑子飞速转动。
当官的,下手,京城来的。
这帮人该不会来刺杀她爷爷的吧。
萧言心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火,要不是打不过,她非得把这帮人全杀了不可。
“老大,你说句话啊。”
“喊什么喊,你们四个能不能小声一点?”
“我们也是气不过。”
“知道你们气不过,但眼下任务都接了还能怎么着?”
短暂的沉默过后,老大叹了口气,“我确实没想到他们守卫会这么严。”
“老大,你说他们该不会猜到我们要刺杀姓萧那个老将军吧?”
“不可能,雇我们的可是京城来的,明面上可是他们的自己人。”
“老大说的对,那咱们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老大知道自己的四个兄弟已经没了等的耐心,索性道:“明日我们想办法混进去,但不要冲动行事,先摸摸他们的底子。”
四人听见老大这么说都高兴地答应了。
等五人走远以后,萧言心才敢正常呼吸,她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等气喘匀了便赶紧往回赶。
本来想直接去爷爷的营帐,但想想这个点爷爷八成已经睡了,他老人家本就睡得不好,干脆先去找庄学礼。
然而她一掀开庄学礼的营帐就看见了自己爷爷。
四目相对,萧言心立刻意识到,她爷爷肯定要误会了。
“不是的爷爷,其实我是来找您的。”
老将军冷哼了一声。
萧言心:“……”
她在说啥?
庄学礼立刻起身,要为老婆说话,被老将军冷冷一瞪便把话咽了回去。
“我特地在这儿等着,就想看看你能不能消停点儿,你倒好,深更半夜不睡觉往男人的帐子里钻,成何体统!”
萧言心深吸了一口气,索性大声道:“爷爷,有人要刺杀您!”
“哦?谁要刺杀我?”
老将军本来以为孙女是在找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可等萧言心说完后他脸色就变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亲耳听见的,五个人,还说是京城那边授的意,千真万确。”
老将军噌地起身,“年前七殿下刚刚糟了暗算,福大命大才逃脱一死,现在轮到我了是吗?”
庄学礼谨慎道:“可是爷爷,他们为何要刺杀您呢?”
老将军可从未参与过党争,平日里和陛下都不亲近,谁会想要他死呢?
头号嫌疑人自然是晋王和三皇子,但动机是什么呢?
难不成他们察觉到爷爷已经彻底偏向于七殿下了,可是也不对啊,杀了爷爷宛州这边谁来打?
庄学礼倏地瞪大了眼睛。
老将军立刻察觉,“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直接说。”
“爷爷,若是杀了您,那宛州这边群龙无首,陛下必然要派遣新的将领过来。”
萧言心立刻接道:“是晋王,整个朝廷就剩他能打了。”
庄学礼点头,“言心说的对。”
老将军沉声道:“所以,是三皇子。”
庄学礼继续剖析,“一旦刺杀成功,丘定必然卷土重来,届时陛下不得不派晋王领兵,京城便成了三皇子的天下,若他趁机逼宫……”
萧言心气的拍桌子,“我明白了,勾结丘定东济的是三皇子。”
庄学礼没把话说死,“七成的概率吧,这种阴毒的风格的确也不像晋王。”
萧言心气的不行,“等他们明日混进来,咱们好好审问一番。”
庄学礼点头,“审是要审的,只怕审不出什么来。”
老将军嗯了一声,“他们找的多半是打手,打手拿钱办事而已。”
其实萧言心也明白,她只是气不过。
庄学礼想了想,道:“爷爷,明日我让军医备一些解毒的药吧,以防万一。”
老将军点头,“幸亏秦大人秦夫人送了好些药草来,回头你们记得给人家送些银子去,关系再好咱也不能白拿人家那么多好东西。”
庄学礼笑了一声,“子楚不会要的,不过也不着急,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他们。”
说起秦子楚和苏小寒,在场的三人脸色都轻松了很多。
萧言心高兴道:“听说小寒生了一个小哥儿,一定很可爱。”
说着她就幽怨地瞪了一眼自己爷爷,成不了亲就够倒霉的了,爷爷还不让她去找庄学礼。
老将军:“……”
他咳了一声,没好气道:“罢了,你今晚就留下吧,我先回去了。”
萧言心看了眼庄学礼,有些舍不得,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一把抱住了自己爷爷的手臂。
“爷爷,我今晚去你帐子里睡。”
老将军好笑道:“你舍得?”
“爷爷说什么话,我可是要保护爷爷的。”
庄学礼笑了一声。
萧言心立刻舍不得了,“爷爷,不如叫学礼一起去吧。”
老将军笑容一秒消失。
两处边境各种勾心斗角,定州这里却依旧一片祥和。
自从学堂建立起来以后,秦子楚手头的事情就少多了,定州知州的位置依旧没人,但管理事宜已经由原先的班底顶上。
不过他们默认把凤阳临武二县滑给了秦子楚,估摸着也有不想费心思的意思。
秦子楚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孩子,然后帮老婆的忙。
老婆授课他帮着准备,老婆药草园那边的账他帮着一起盘。
可以说是绝佳的贤内助了。
当然,除了带孩子以外,他也会去学堂里给大家授课,农学他是讲不了了,只能给孩子们做做启蒙,教些科举相关的知识。
自从出了上回刺杀的事情以后,百姓们现在都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来,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日子。
这养老一般的日子,秦子楚过的美滋滋。
唯一不顺心的大概就是苏安安了。
这小东西才半岁不到,整日里就活泼的不得了,坐着他爷爷给做的婴儿车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对什么动静都很好奇。
秦子楚无奈地戳戳他的小脑袋瓜,“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苏安安挥着小爪子赶了赶,跟赶苍蝇似的把他爹爹的手挥开,然后继续认认真真地盯着人家钓鱼。
突然水面动了一下,苏安安兴奋地啊了一声,小身子都急切地探了出去。
结果等钓竿被拿起来的时候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钓着。
钓鱼者失望地哎了一声,苏安安立刻也跟着哎了一声。
秦子楚笑出了声,吐槽道:“你还挺投入。”
苏安安回头看了眼自己爹爹,小手指往钓鱼者那边指了指,“啊……”
“你想让爹爹去钓?”
苏安安小脑袋上下点了点。
“我去钓鱼,那谁来带你?”
苏安安有些茫然,他听不懂。
钓鱼者听见这句,立刻道:“秦大人,我来,我来替您照顾小公子。”
秦子楚摆手,“不用,你继续钓吧,我带他去别处瞧瞧。”
苏安安立刻拿小爪子扒拉着爹爹的衣摆,小身子扭的跟胖麻花似的来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钓鱼者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都钓了一上午了,一条也没钓上来,听他们说您钓鱼很厉害,不如您教教我吧。”
秦子楚看了眼苏安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他用的依旧是以前用过的法子,等把东西放下去之后他习惯性地转头看了眼岸上的苏安安,结果这一眼就惊到了。
只见岸上整整齐齐站着一排人,齐刷刷地瞪大了眼看着他手里的钓竿。
中间还夹着一个兴奋的苏安安。
秦子楚:“…………”
刚才钓鱼的男子用气音道:“大人,这就好了吗?”
秦子楚点了下头,然后拿起钓竿开始钓。
他感觉身后几十道灼热的视线射在他的背上,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暗淡下去,反而还越来越灼热了。
只能说大家实在太信任秦大人了。
不过秦大人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没多久水面就动了一下,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
苏安安也抬起小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爹爹刚才说过不可以说话吓着小鱼鱼。
秦子楚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就一把把钓竿提了起来,一条大鱼挂在半空中拼命甩尾挣扎。
“哇!”
身后的一排迷弟立刻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喝彩声。
“呀!”
这是小安安。
秦子楚把鱼放到旁边的水桶里,然后朝岸上招了招手,示意钓竿的主人过去接着钓。
男人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多谢大人。”
秦子楚笑了一声,“加油。”
“欸。”
苏安安还不肯走,秦子楚只好哄他说要带他去看小鸡,他这才答应。
钓鱼的男子追上来把一只桶塞给秦子楚,里面就是秦子楚刚钓上来的那条鱼。
秦子楚推辞不过,便把刚刚买的糕点送了对方一份,然后收下了鱼。
有鱼鱼看,苏安安高兴坏了,秦子楚本来想浑水摸鱼,直接带着他回去,结果一走上回去的路苏安安就警惕地抬起了小脑袋,啊了一声。
秦子楚:“……”
好吧,去看小鸡。
前阵子秦子楚牵线从其他县买来了很多鸡,昨日铁蛋告诉他母鸡孵出小鸡来了。
路上秦子楚随口问苏安安,“安安,还记得爹爹教你的吗,小鸡怎么叫?”
“啊啊啊。”
秦子楚:“……”
“那小鸭子呢?”
“啊啊啊。”
秦子楚:“???”
这有什么区别么?
苏安安抱着水桶,小脑袋都快钻进去了,结果被鱼鱼无情地甩了一脸的水。
他吓得赶紧缩回来,“啊啊啊。”
秦子楚听懂了,这三个啊字是的意思。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忘了刚才被甩水的事,又凑着小脑袋巴巴地进去看,然后又被甩了一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