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鸿去了定州以后，把秦子楚建的临时学堂直接变成了官学，分出科举和知识教育两个板块。

科举那边和以前的官学模式一样，知识教育这边以女子哥儿为主，都是混在一起学的。

原本他以为会困难重重，没想到凤阳临武二县的百姓早就尝到了读书识字的甜头，其他几个县也早就羡慕不已，因此这一举措完全没有任何阻碍，百姓们还觉得他保留了秦大人的东西，个个都很感激他。

卫鸿也松了口气。

他知道秦子楚厉害，但当了知州以后一查地动之后几年的账册才明白秦子楚到底有多厉害。

光看这账册，哪里猜得到凤阳临武经历过那样一场惨烈的灾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定州两个最富庶的县呢。

药草园他也去过，那是他第一次瞧见像梁玉白梅宋荷那样的女子，只看一眼便能从她们身上汲取到蓬勃向上的能量。

不光她们三个，凤阳临武这边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比别处更积极些，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

简单概括起来就是，这里的百姓有奔头。

卫鸿觉得自己这个定州真的来对了，他可以在这里大展拳脚，好好干一番事业。

京城这边。

年节过后苏小寒便正式去国子监授课了。

听说他是秦子楚的夫人，里面那些学子们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其实私底下半分尊敬也无。

游万明里暗里警告过好几回，就怕苏小寒在他这里受了委屈。

但苏小寒自己却不是很在意，或者说，这些事他一早就有心理准备。

怕便不会来了。

第一堂课，苏小寒准备的非常充分，他按照秦子楚教他的方式做了十分全面的讲义，还特地挑选了课上要讲到的病变药草。

这可花了他不少时间。

授课的时候一连被问了几个挑衅的问题，苏小寒也不慌，靠自己过人的知识储备一一化解。

结果那帮学子还不消停，苏小寒便点了几个闹腾的凶的，骗他们喝下了有毒的药草，等他们小小地受了一番折磨之后才给解了毒。

经此一遭之后，课室的气氛瞬间变了，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学子们看向苏小寒的眼神立刻便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有学子不服气，怒道：“你作为夫子，当以教书育人为己任，怎能做出给学生下毒这样卑劣的事来？”

苏小寒笑了一声，淡定道：“你言重了，这并不是下毒，当初这些药草种植的时候，我自己也是尝过的，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没听过吗？”

然后他便顺势开始讲自己当初种药草的经历，仿佛刚才给学生们下毒真的只是他授课中的一个环节。

那位学子憋屈极了，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苏小寒回去就把这事儿说给了秦子楚听，秦子楚笑得不行，“小寒好聪明，不过你还是太善良了些，要是我啊，保准给他们下那种服用之后满身起疹子的药草，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苏小寒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也是情急之下才用了这招，事后回想起来有些后怕，他们不会找你麻烦吧？”

秦子楚摇头，“他们不敢，以后说不准他们还得找咱们买药草呢。”

这话倒不是吹牛，如今苏小寒的药草园在京城里名气越来越大，不少达官贵人为了求得一株珍贵药草特地来找秦子楚套近乎。

“越是有钱的有权的越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放心吧，以后他们来求咱们的机会还多得是呢。”

苏小寒点头，高兴道：“那我再去开发些别的药草。”

前阵子秦子楚从宫里抄回来几本古籍，里面记载了很多珍惜的药草，苏小寒只要有空就会拿着这几本书去外面搜寻。

“对了相公，给陛下的药草和方子我已经准备好了，明日你上朝一块儿带过去吧。”

赵晟睿之前中毒太过凶险，如今虽然早已痊愈，但身体难免有些亏损，苏小寒和宫里的御医们一直在替他养着。

“好。”

第二日秦子楚一下朝就去了御书房。

他来的实在太过频繁，如今太监们都不用特地汇报了。

“陛下，这是我家小寒让我拿给您的。”

赵晟睿看了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有心了。”

从之前打仗到现在，秦子楚和苏小寒无偿给军营还有他提供了无数的药草，而且两人似乎也并没有借此讨赏的意思。

赵晟睿不是小气苛刻的人，“往后从你夫人那里得的药草，按照市面价给吧，户部出。”

秦子楚表情有点复杂，苏小寒有点赚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只是……

“怎么？”

“陛下，户部没钱啊。”

赵晟睿：“？？？”

“先前的账好不容易平了，去年的赋收都搭了进去，前阵子您说要造一批望远镜，余下的基本都给工部拿走了。”

工部尚书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说秦子楚铁公鸡一毛不拔。

秦子楚也很无奈，户部是真的没钱啊。

赵晟睿一脸无语，“先前晋王和三皇子的私库不是全进了你们户部？”

这两位手里应该有不少钱吧。

秦子楚点头，“的确如此，若不是这样，户部的账恐怕还平不了呢。”

赵晟睿：“……”

秦子楚就拿出两位皇子的私库单子和户部的流水单子给他看，一边看一边解释，每一笔都说得清清楚楚。

先皇在世的时候，各种诊治、药材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那时候又在打仗，还有定州的地动和水灾。再加上晋王和三皇子在宫里就和自己家似的，动不动就去太医院、御膳房等处搜罗一番，这账简直就是一团乱麻。

定州那边秦子楚和苏小寒自己都贴了不知道多少，当然秦子楚也不是闷声做奉献的人，解释的时候便暗戳戳提了一嘴。

赵晟睿看的直皱眉，难怪秦子楚光理账就理了几个月，他光听着都觉得头疼。

“罢了，先欠着吧，你回去和你夫人说一声。”

顿了顿，赵晟睿艰难道：“其实朕还有一桩事要同你说。”

“陛下请说。”

“就是……”赵晟睿卡了一下，“你在定州那边修的水泥路，很是便捷，朕的意思是……在京城和周边也修一条，往后百姓出入也便利。”

秦子楚点头，“陛下说的是，只是……”

后面的话他没重复说。

赵晟睿扶额，“你说，可有法子？”

秦子楚想了一下，“陛下，臣的确有法子，只是怕您不同意。”

赵晟睿白了他一眼，“少给朕装腔作势，说。”

秦子楚笑了一声，然后快速把自己早就想好的法子说了，“小寒想在京城建一个药草园，臣觉得不如由咱们官府出面，给他批一处养殖基地，然后招收女子哥儿当学徒，学会了可以在药草园里继续做工，也可以自己单干，和定州一个模式，陛下您觉得如何？”

赵晟睿看了他一眼，微妙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什么？”

“让女子哥儿从家里走出来，就如同你在定州做的一样。”

秦子楚大方承认，“是，陛下明察秋毫，我这点小伎俩自然逃不过陛下的法眼。”

赵晟睿淡淡道：“朕倒是不在意这个，只是你为何如此执着？”

秦子楚表情认真了一些，“可能是想看到更多像小寒一样的人吧，他们有天赋有本事，却因为不是男子一辈子被埋没，陛下您不觉得这对于咱们大永来说是一种浪费吗？”

赵晟睿想到苏小寒，点头道：“的确如此。”

“只是若百姓都来种药草，那谁去种田呢？”

“这个陛下不用担心，药草园招人其实是很严格的，按照比例来看只是百姓中的极少数，并不会耽误耕种之事。”

“如此便交给你了，尽快把药草园开办起来，最晚今年年底，朕要看到修路开始动工。”

秦子楚点头，恭敬道：“是，陛下。”

于是，苏小寒又忙起来了，连国子监那边的授课都由原先的五日去一回变成了十日去一回。

搞得那些个学子们还颇为不适应，明日暗里朝游万打听过好几回。

游万随口道：“陛下前阵子特批了一处药草园，苏夫子忙活这事儿去了，就在城郊，从咱们国子监过去也挺方便的。日后若是你们厌倦了科考，又对药草感兴趣，不如去那边瞧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起初这些个心高气傲的学子听见游万这番话都很生气，毕竟做工对他们来说就是贱活儿，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一门心思想着科考，然后进朝廷做官。

但事后反复回想却又觉得游万这话有几分道理。

先不说能进入三甲就已经很难，再说即便考中，若不是一甲那三名，其他人考核过后运气好些的被派到各地去做个芝麻小官，一辈子怕是都回不了京城来，运气不好的可就真不好说了。

大家都是亲眼目睹过晋王和三皇子党的下场的，别说那些个小喽啰了，就是当初的户部尚书、工部尚书那些个二品大员，不也是说杀就杀了。

曾经年轻气盛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是秦子楚，可是经历过残酷无情的政变之后，大家才意识到，秦子楚，世间就这么一个。

试问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才华，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游万自己都没想到，他随口的一番话，竟然给国子监的学子们带来了如此深刻的一番思考。

思考过后带来的变化就是知识教育板块火起来了。

原本大家都不屑一顾，只当是科考之余的玩乐，眼下却是真的上心起来。

尤其医术课。

毕竟去宫里做太医还算是十分体面的。

三个月后，京城的药草园正式进入了运作模式。

苏小寒对此已经非常有经验，从挑选人才到培养，一切都有条不紊。

很快第一批药草就出园了。

当初秦子楚在定州建的药草售卖平台又一次发挥了作用，这批药草迅速地运送到了需要的人手里。

当初秦子楚和苏小寒约定的分红比例是一半一半，看起来好像是苏小寒吃亏，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但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皇帝给撑腰那是绝对不一样的。

哪怕药草园里招收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女子哥儿，也没人敢来找麻烦。

要知道，京城可比不得当初的定州。

这对苏小寒来说比百分之五十的收益要可贵的多。

他也敢放心大胆地启用女子哥儿做二把手，三把手，就如同梁玉她们那样。

药草的收益到账之后，秦子楚就着实开始准备修路。

工部尚书现在见到他就头疼，“秦大人，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工部现在真的忙不过来了。”

他都不知道秦子楚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今日一个主意，明日一个主意，偏偏这些个主意还都妙得很，做出来的玩意儿也都厉害的吓人。

“上回望远镜刚做出来第一批就让钦天监那帮土匪给抢走了，萧将军那边都还在排着呢，您就别再给我们工部派发任务了。”

秦子楚笑，“没法子，陛下亲自交代的任务，还说今年务必要开始动工，不然我们两个谁也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