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想。”夏青桃劝道,“这世道艰难,咱们这里还算太平的,我阿爹说,不太平的时候,人比狗还不如,闹饥荒了,卖田卖地连孩子都卖,人饿得跟狗抢骨头;闹兵匪了,汉子丢性命,哥儿妇人像畜生一样被糟蹋;打仗了,人就跟鸡鸭一样被赶来赶去,像地里的烂泥一样随人踩踏……”
“世道就是这样的,没人待你好,你总要自己待自己好,就算像一根草,那又怎么样,要是连你自己都看轻了自己,那才是真的下贱了。”
夏青桃望着陆小草,说得自己都动情:
“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这世上就没有不偏心的爹娘,该认命的,得认;只是,有些事是你一辈子的事,不能认。”
就像水儿哥,阿爹阿娘偏心,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照样过得很好。及时认清了,找出路才是真的。
“我知道这世上,我们哥儿姐儿光是活着就难,但总归要试一试,就算是草,稻田里的稗草也拔了又长,很是恼人呢!”
陆小草直直地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夏青桃将拐枣塞给他:“你拿着,甜甜嘴。”
“嗯,谢谢……”陆小草仍是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谢谢青桃哥。”
“不客气,好好歇着吧。”夏青桃起身,深出了一口气,这才离去了。
回到家,他有些沮丧,晚上陆随回家,见他这样,自然问他缘由,他便道:
“小草看上去挺不情愿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若说劝他不答应这门亲事,那他必定要和菜花婶子吵架,挑拨离间并不是我的目的,可要是劝他认了,又不想眼睁睁看他这样苦一辈子,唉。”
陆随知道他是热心肠,只是这世间这样的不平事太多,而他们的能力又太有限。
他道:“不必烦恼,你已经竭尽所能了,人心太复杂,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把事事做得完美呢?”
夏青桃听了,觉得也对,自己总是事事求全,可世事就像预知梦里自己的姻缘一样,所求的,与所得的,也许背道而驰。
陆随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很好了,青桃。”
“嗯。”夏青桃点点头。
“青桃——”灶房外芸娘在喊,“开饭了吗?”
“哎,这就开了!”夏青桃回过神,赶紧伸手去揭锅盖,“你来帮忙,今天做了咸菜蒸萝卜丝呢,肯定很鲜!”
“好。”
一家人正在晚饭,忽听得外面响起大伯娘的声音:
“哎哟,可怜哦——”
“怎么了,伯娘?”夏青桃问。
大伯娘道:“我刚从地上回来,路过菜花家,她正和她家小儿子吵架,拿着木棍打人……”
“什么?她怎么又打人啊?!”陆檐没好气道。
“还不是为了议亲的事?”大伯娘向来忠厚,不说别人是非,这回也忍不住了,“小草肯定不愿意的呀!我说也是,哪有把好好的哥儿嫁给一个跛子的?”
“怎么就吵起来了……难道……”难道是刚刚自己的话让小草反抗菜花婶子了?
夏青桃怕出事,赶忙说:
“我看看去!”
说着,放下筷子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