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这两天,方秉雪没闲着,挺忙的。
除了去亲戚那转一圈,露个脸外,方秉雪提着水果去了师父家,田庆还记得上次“蚊子”的事,见面的时候,眼睛一扫,方秉雪就主动告饶:“还在互相了解,没确定。”
田庆“啧”了一声,扭头进了厨房,心想可能自己太古板,现在的小年轻思想不一样了,而师娘则兴致勃勃地拿了一大兜杏干:“我听说你对象喜欢这个,来,我又做了点!”
不仅如此,他还去了趟单位,把这半年的情况跟领导说了下,其实原则上是不用的,方秉雪的书面报告都定期提交过,但人都回来了,总想再过去看看,顺便约着曾经的兄弟们喝个酒,大家看见方秉雪,都一块儿起哄,往他身后看,说雪饼你行不行啊,怎么没把对象带回来呢?
方秉雪就知道,师父是个大嘴巴,早就把自己的情况说漏了嘴。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单位里不会再有人跟他说媒,方秉雪连连赶人:“八字没一撇的事,嗷嗷什么?”
兄弟们就笑话他,说他铁树开花。
而另一边的铁树也在开花,这几天周旭心里全是方秉雪,七上八下的,他没想到方秉雪会跟家里坦白,说彼此正互相了解。
这不就相当于,承认了吗?
四舍五入,不就意味着要领他进门吗?
给周旭紧张的,差点又拿锤子砸到手,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笑,把那毛绒小兔子搂怀里抱着,美得不行,心里全都是粉红色的泡泡,飘啊飘,飘得老天都看不过去,兜头下了场雨,周旭回家路上没拿伞,给方秉雪打电话的时候还怪委屈,说淋着了,说身上好冷呢。
方秉雪那边有点乱,似乎正在跟朋友们喝酒,他听见对方笑骂了句,然后往外走了点,才低声问道:“洗澡了吗,你喝点热水,别发烧了。”
行吧,有人在身边的时候,能喝的上姜汤,没人了,就只能喝热水了,周旭躺在沙发上,结实的小臂搭在脸上,笑得胸口不住起伏:“想你了。”
“后天就回去了,”方秉雪说,“听话,乖一点啊。”
可能是因为距离远,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周旭居然有一种很不真切的感觉,方秉雪的音色很好听,清冽,有磁性,此时虽然相隔千里,他都能想象出年轻的刑警远离人群,捂着手机轻声耳语的模样。
漂亮,神采飞扬,前途无量。
周旭的心跳得有点快:“好,你放心……你在家也好好玩,辛苦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方秉雪笑起来,“好了,那我回去了,你别忘记喝热水。”
周旭说:“哎。”
挂完电话,方秉雪不动声色地坐回去,果不其然,一群人跟山里的野猴似的,扯着嗓子就开始叫唤,说雪饼不够意思,怎么不关心我们喝没喝热水呢,这冰冷的啤酒好苦涩啊兄弟!
“啵”的一声,酒瓶盖被轻巧地打开,方秉雪当着众人的面站起来,眼眸里带着笑意:“那怎么着,我先给兄弟们干一个?”
说完,他仰着脖子开始喝酒,喉结滚动,丝毫不拖泥带水,片刻后,空的啤酒瓶被撂桌上,方秉雪抽出纸巾擦嘴:“行了,都别嚷嚷了。”
对面那人一拍桌子:“有戏,都开始护着了!”
“护什么,”方秉雪微笑着,“人我都没带回来呢。”
话音落下,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问,说什么时候把弟妹带回来啊——方秉雪在队里年龄小,大家关系都不错,下了班,就整日里嘻嘻哈哈的没正行,这会儿拦着不让方秉雪喝了,说成了,不闹你了,等到时候给人带回来再灌你。
方秉雪坐回凳子上,懒洋洋的,细白的手指托着腮,脸颊上带了红:“不一定。”
他声音小,也就挨着他的朋友听见了,对方凑近了点:“什么?”
“我说,”方秉雪还在笑,“我不一定……能给人带回来。”
对方听清楚了,没太理解意思:“怎么着,人家不乐意跟你回来?”
方秉雪呼吸有点烫:“嗯啊,不乐意。”
但他还挺狂的,嘴上说的谦虚,眼神却很亮,很专注,都是干刑侦的,敏锐,打眼一扫就猜的差不离,对方吭哧吭哧地笑:“呦,这么势在必得啊,那我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安静了会儿,方秉雪端起自己面前的酒,跟他碰了个杯。
这两日够忙够折腾的,因为方秉雪临时改了下时间,提前一天回去了,等收拾好东西要出发,秦素梅还有些舍不得,说算了小宝,别我到时候哭了,要不就让你爸送吧,方俊一听就乐了,说你不是等着看电视,正在演那个依萍跳河吗,秦素梅赶紧竖起手指:“嘘——”
方秉雪笑得不行,拎起双肩包:“没事,您看您的,我走了。”
来去匆匆的,进站前,方俊拍了拍儿子的肩:“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方秉雪挥着手,“您赶紧回去吧,我到了打电话。”
国庆期间出游的人多,这会也是返程高峰期,方秉雪找到位置后才松了口气,把背包取下来,准备拿出mp3听会音乐,结果刚拉开拉链,方秉雪就怔住了。
里面放着个精美的礼品袋,粉红色的。
打开一看,丝绒礼盒中躺着小瓶香水,莹润的玻璃瓶身上是鎏金瓶盖,纹路是鸢尾花样式,没有贴标签,只有繁复的法文和缠绕在瓶颈的缎带,透露出欲语还休的奢贵气息。
这肯定是秦素梅放进去的,做为回礼,特意选的小礼物,方秉雪沉默了,想象了下周旭喷香水的画面……
下一秒,他就把拉链拉回去了。
这一路时间长,方秉雪不习惯在火车上吃东西,基本就是喝水,没什么胃口,最多吃两块饼干,等到了砾川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方秉雪检票出站,先做了个深呼吸。
而与此同时,肩膀上的重量悄然消失。
周旭把包接过,背在身上:“方秉雪。”
“哎,”方秉雪笑笑,“旭哥。”
“走吧?”
“嗯。”
周围人来人往,周旭走在最前面,带着方秉雪往停车的地方走,稍微偏了点,周围也很暗,趁着四下无人,他伸手摸了摸方秉雪的脸:“累了?”
“别,”方秉雪偏头躲了下,“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火车味儿。”
“还是很香,”周旭笑着,“开下后备箱吧,我放东西。”
方秉雪“哦”了一声,走到车后面,伸手打开后备箱——其实刚亮条缝的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手指只停顿了半秒钟,就继续了动作。
一大捧红玫瑰静静地躺在里面,花瓣仿若丝绒,在夜色里散发着静谧的香。
不,或者用“堆”更为合适,因为玫瑰太多了,把后备箱完全占满了,热烈,明艳,又美丽。
周旭清了清嗓子:“那个……送你个花。”
方秉雪身形没动,垂着睫毛,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周旭连忙又加了句:“这不是刚见面吗,男人肯定是要带花的。”
“我也是男人,”方秉雪扭脸过来,淡淡的,“你这句话我没法儿接。”
周旭明显紧张了:“不是,主要是现在我追你呢……肯定得我送才行。”
“别慌,”方秉雪把后备箱盖好了,走过来,很流氓地捏了下周旭的手,“你说对了,见面的时候男人要带花,我也给你带了。”
这话一出,周旭更慌了:“花?”
方秉雪说:“昂,反正不是草。”
“给,给我的,”周旭都结巴起来了,“真的是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