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权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人家自然要找上门来了。”
怀青又走到周祈安面前,把着桌子问:“你那一百文一斗的米,还能放得成吗?”
周祈安道:“放,当然要放了!”
他好不容易砍价砍来的呢。
周权提醒他道:“但他们说得也不无道理,此时逼走了粮商,长远来讲,对青州百姓没有好处。”
乌合之众!
周祈安愤愤放下盖碗道:“我一百文一斗的大米,运都运到青州来了,没想到竟栽在了这儿!这些粮商吃得还不够肥?难不成我为了放这九十文一斗的米,还要去哄他们不成?”
“哄可以,”周权温声开口,“但不能花钱。”
他们手中的银子已经尽数换成了大米,他们库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而在这时,张一笛从后院翻墙入内,带来一个消息道:“孔先生回来了。”
周祈安起身问:“到哪里了?”
孔先生在檀州那一出戏做得好,用极短的时间,把檀州商会那一潭死水搅了个天翻地覆。不仅如此,孔先生还不断发来各种情报,否则他和苏永的谈判不会如此顺利。
他要接见孔先生。
张一笛却道:“刚进雁息县南门。孔先生看檀州大米便宜,把带过去的银子尽数换成了大米,又拉了六千石过来。”
周祈安扶额,周权则搁下笔,走来拍了拍他肩膀道:“小问题,六千石只是个零头。门口那堆老板,倒是要劳烦二公子去解决一下。”
隔日,周祈安自掏腰包在杏花楼宴请各位。
这些老板分为两派,一派是青州当地的粮铺老板,一派是此番从檀州前来的粮商。
前者问——你这水准备放多久?若是一直这样水漫金山地放下去,大家就都别活了!
后者表示——青州米价一直这么跌下去,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周祈安端着酒壶打着圈地敬酒,安抚大家道:“陈米、新米加上乱七八糟的粟米、豆子,一共不过六十万石,两三个月也就放完了,再多我也放不起了呀!”
“青州的百姓都要饿死了,先放一放水,等大家都活过来了,再做大家的生意不迟嘛。”
“等我放完了水,米价肯定还能再涨回来,涨不回七百文一斗,那也比檀州高出不少。等凉、青官道修好了,欢迎各位檀州大老板们再来啊!”说着,他又干下一杯酒,一边喝一边想着,这政商关系不好搞啊!
老板们还是不高兴。
他们也不说话,也不走,就坐在那儿等着他来哄。
周祈安手上还有张底牌,是他临出门前周权塞给他的,叫他实在不行了再打出去。
如今青州百废待兴,税也收不上多少,唯一稳赚不赔的便是他们粮商了。
他还有一张要多大有多大的饼。
他快不行了,他腿脚发软、头脑发昏、嘴皮子都松了,开始胡言乱语。
他只能趁清醒,把这些一股脑都打出去。
他给张一笛使了个脸色,张一笛便走上前来,佯装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周祈安听了,便对在座各位拱手道:“各位老板,好消息来了!周将军说了,放廉价米是惠利青州百姓的好事,但也不能让各位老板们受了委屈。周将军允准了,免青州所有粮铺两个月的税银。还有啊,我这米价也稍微往上调一调,陈米一百文一斗,新米一百二十文一斗如何?”
讨到好处,大家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又有和事佬开口道:“青州百姓确实苦了太久了,咱们也不要咄咄逼人,各退一步,就当是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是啊是啊。”
周祈安又道:“民以食为天,在座各位都是青州百姓的衣食父母,我周老二在此替青州百姓谢过各位了。”说着,他向大家行了个长揖礼。
“还有咱们檀州粮商,千里迢迢赶来,我们青州此次应接不暇,照顾不周,实在抱歉。下次再来,青州定是另一番面貌,旅馆、饭馆慢慢会开起来,卫吉卫老板还说,想在雁息县建一座大酒楼,住宿、吃饭、洗浴一条龙,好给各位老板们歇歇脚。等建成了,还请各位老爷们再来赏脸啊!”说着,他又朝檀州粮商行了个长揖礼。
他脚下一踉跄,张一笛便扶住了他。
他勾着张一笛肩膀,眼神迷离,继续透露道:“还有啊……我哥他,他只是代理青州政务……很多事,他也,他也不好拍板!等新任知府来了,看看能不能给外地粮商再争取一点……一点税收优惠政策……”
老板们这才觉得够了,连连道:“好了好了,瞧给二公子都喝成什么样了。”
“哎,那个小孩儿,快把你们二公子扶回去吧!”
周祈安整个人挂在了张一笛身上,被张一笛搀回了房间,抱着盆吐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