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笑了笑道:“皇上派亲兵围着王府,不让我出大门,大哥便又派八百营守着这院子,让我连院子都不出了,生怕我这嫌犯跑了……哥,你可真是我亲哥。”
“我不让你出院子,是怕你脑子坏了,再跑到皇上亲兵面前去疯言疯语!”周权顿了顿,又道,“对,我不是你亲哥。我也说了,你往后再想找死,我绝不拦你。这饭你爱吃不吃,药爱喝不喝,你死了,我给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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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张叙安一袭蓝衣坐在椅子上,手捧茶盏,打了打哈欠。
张一笛一身囚服坐在对面,手脚都戴着镣铐,脚铐又被固定在椅子上,乖乖交代道:“二公子……哦不,是燕王,早就察觉到卫老板不对劲了!但他又不确定,就叫我盯着卫老板。”
张叙安问道:“燕王早就知道卫老板是回丹人了?”
“他不知道!”张一笛道,“那阵子二公子只是觉得卫老板奇怪,叫我多盯着卫老板,但卫老板又一直躲着不见二公子。”
张叙安一边扇着折扇,一边心猿意马地听着,这案子他查得不是特别上心。
他献上了先太子尸首,近来皇上对他宠信正盛。
那日余文宣在白城贸然行刺,暴露了身份,让他顺着查了下来,发现卫吉竟是回丹人,卫吉那别院更是“别有洞天”,这已经是天大的意外收获。
如今卫吉是自作孽不可活,唯有死路一条。
燕王又卷入此案,有目击证人称,燕王曾在行刺发生前几日,出入过卫吉私养杀手的别院,第二天便手臂中箭,昏迷不醒被送回了王府。
此事事有蹊跷,他作为审查此案的主审,自然要追查下去,但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又十分暧昧不明。
他清楚哪怕皇上对燕王没什么父子情分,也要顾着皇后和秦王的意思。
否则卫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燕王与他私交甚密,早就可以打为同党一起清算了,又何须审查?
皇上却叫他好好查查,看看燕王与此案究竟有没有干系?卫吉要行刺,燕王事先究竟知不知情?
目前证据尚不明确,只是有人看到燕王出入过别院,无论真相如何,对面可操作的空间都非常大。
无法一击致命,那么他也不想冒然出手。
这案子查来查去,若是没有直接证据,皇上大概率还是要轻拿轻放,那他就不去做这恶人了。
他是想让燕王露出自己的爪牙,但此次燕王若是藏住了,反倒让他暴露了野心,与秦王、燕王明晃晃地树敌,甚至让皇上恶了他,这可就不太好了。
皇上经了一次生死,受惊不小,近来已经操办起立储事宜,燕王又卷入此案,失了皇上信任——他什么都不必做,形势已是一片大好。
张一笛继续说道:“后来七月十三日,也就是二公子受伤的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卫老板又肯见二公子了。我听到两人在堂屋里发生了争吵,卫老板大概已经计划好,那天是不会让二公子活着离开的,便亲口说了自己是回丹人。”
“等等,”听到这儿,张叙安还是打断了,一针见血道,“他不想让二公子活着离开,那他箭上应该下噬心散啊,为什么要下迷魂药?莫非他还念及旧情,想放你们家公子一条生路?”
周祈安。卫吉。
莫非这两人还在两两相互?
若是如此,这样的供词又如何能叫人信服?
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皇上心里种下了,浇浇水、松松土,便能让它生根发芽。
只要皇上对燕王有疑心,燕王一举一动便都会惹皇上猜忌。
张一笛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套说辞是卫老板教他的,卫老板说,如果行刺失败,唯有如此才能保二公子。
张一笛知道这套说辞是把脏水都泼到卫老板身上,但卫老板说,自己是将死的鬼,不怕身上再多这一点脏水。
两人面对面坐着,张叙安用茶盖拨了拨茶叶。
张叙安看张一笛年纪也不大,长得也乖巧,不大忍心动刑,便先吓唬他道:“你可知作伪证是什么后果?”
张一笛虔诚道:“对大盛律法不是特别了解,还请张大人赐教。”
“你们家二公子是大理寺少卿,你跟着他做事,连这个都不知道?”张叙安和声细语地警告道,“是要杀头的。”
张一笛大吃一惊,连忙道:“那我就更不敢说谎了!张大人,以上所言,句句属实!”
“张一笛!”张叙安道,“你要是再不乖,我可要动刑了。你是燕王的人,我也不想留太明显的伤口,弄得太血腥,要么先把指甲都拔了吧?”顿了顿,又道,“也有点血腥……要么拿铁签扎手指尖?十指连心,这地方最疼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还是张大人想让我说什么?还请张大人明示啊!”张一笛被这些阴损的刑罚吓得面目狰狞,连忙道,“别别别,别动刑!”
三名录事站在一旁“唰唰—”地记着笔录。
张叙安看了那三名录事一眼,又看向了张一笛——跟着大理寺少卿做事,懂的还不少呢。
皇上要的是真相,叫他查办此案,又叫大理寺派了三名录事共同记笔录,几方签字,供词才算奏效,谁也别想耍什么花招。
“我想让你说出来的,自然便是真相啊。”张叙安喝了一口茶,继续循循善诱道,“七月十三日,燕王去了卫宅,后来又为何连夜出城,去了那座别院?那天在别院又发生了什么?燕王为何会中箭,把这从头到尾的经过,老老实实地说清楚。”
“好,”张一笛应道,“那阵子二公子一直在怀疑卫老板,具体为什么会怀疑,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就像二公子办案,一直都有特别准的直觉,旁人都理解不了的。”
他们和二公子没有提前对过口供,卫老板说,叫他把细节模糊处理,留给二公子发挥,以免三方口供对不上,再露出破绽。
张一笛继续道:“二公子觉得别院可疑,就想去别院一探究竟。”
“一探究竟?”张叙安问道,“一探什么究竟?他知道卫吉在别院养杀手了?”
简简单单几句反问,却处处都是陷阱。
张一笛无奈道:“他不知道的!他一直都只是怀疑,若是有证据,他便去报官了!又何必追到别院去挨那一箭。”
张叙安道:“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