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道:“事发突然,脑子太乱,没考虑那么多。”说着,摸了摸张一笛的头,“还是一笛聪明。”
只是他又怎会料不到?
但他没有第二条路,皇上意识时昏时醒,万一真是皇上临终之前又有要事要交代呢?哪怕有那么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又怎能弃置不顾。
临出发前,他也有那么一瞬在想,要不要派一笛去找段师兄?
可他要让八百营拿命为他铺路吗?
他实在不愿如此。
周祈安吃着吃着,又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不速之客”,叫了声:“江太医?”
江无慵端碗扒饭,冲他点头。
段方圆说道:“我们在半道上碰到他,就把他带过来了,他说他也在逃命。”
江无慵忙喝了口茶,压了压塞了满口的饭菜,说道:“我怀疑……”
“怀疑什么?”两人隔着两张桌子,周祈安听不太清,便道,“过来,说清楚。”
江无慵便端着碗筷上了周祈安的桌,说道:“我怀疑皇上的病情有蹊跷。皇上日日昏迷,这病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中风瘫痪,风邪攻脑,导致长时间昏迷倒是有的,但这样的病人,醒来后多少伴有意识不清,头脑愚钝,甚至口眼歪斜的症状,可皇上昏睡时昏睡,醒来后却又极度正常!若非下身瘫痪,又时常昏睡,我看皇上醒来时那精神头,继续理政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怀疑,有人给皇上下了迷魂药,叫皇上醒不过来。”
江太医医术高超,之前皇上龙体不适,一直是传江太医来诊治的。
只是皇上如今两大病症,一个胸痹,一个中风,都不是江太医所擅长的,这阵子,太医院便借故把皇上的主治医换为了胡太医。
龙体安康关系国本,脉案、药方自然不是不相干的人能够看得到的。
不过江无慵心生疑窦,便还是偷偷去查了皇上的药方和药渣,结果发现,药渣中竟比药方上多了一味药,那一味药会使人昏睡。
而他查药方、药渣的事,又被来端药的班小公公给察觉了。
近来的皇宫妖风四起,他怀疑胡太医、班小公公都是张道士的人,他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恐被杀人灭口,他又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今日清晨,外郭城城门一开,他便直接逃了出来。
复完盘,大家对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便也都清晰明了,吃了饭,便各自分房休息。
由于他们人数众多,玉尊道长为他们准备的客房都是大通铺,一间屋子可睡几十个人。
周祈安的屋子没什么人进,只有那几个跟着他从王府出来的孩子们。
他这儿空了,别的房间就要拥挤,他便站在门口揽客道:“段师兄,来我这儿吧,我这儿宽敞。”说着,又在人群里看到了小福田,连忙道,“李福田!你小子,一晚上了也不吱个声,差点没看到你也来了!你也进来跟我睡!”
李福田“哦”了声。
道长派人送来伤药,大家互相上药包扎,有些伤得比较重的则由江太医过去诊治。
周祈安澡也洗了,伤口也包扎过了,便准备早早歇下。想起玉竹背了一路的行囊,他以防万一,还是又问了一句:“对了玉竹,你带银子了吧?”
逃亡路上什么都不带,也得要带上银子吧?玉竹又不是个傻子,怎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过事关重大,他还是要确认一下才能安心。
大家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助他逃出了长安,跟着他亡命天涯,不说别的,他总得让大家能吃饱穿暖。
玉竹说道:“带了的!”
周祈安问:“带了多少银子?”
玉竹说:“十万两。”
“十万两,这么多?”周祈安有些惊讶道。
他们一行一千多人,人不算多,十万两银子,够他们潇洒三五年了。
可玉竹是从哪儿弄来的十万两银子?他房里可没有十万两现银这么多,莫非是从账房支出来的?
可十万两银子,账房这么轻易就支给玉竹了?
即便玉竹支出来了,玉竹那个小包裹,装得下十万两银子?哪怕全部都是银票,也得好几沓了吧?
周祈安心中狐疑,又问了句:“银子在哪儿?我看一眼。”说着,趿着鞋子下了地。
玉竹指着椅子上那包裹道:“在那里。”
周祈安走过去,打开包裹四处翻找,又问了句:“在哪儿呢?”
“就在里面呀,一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不会弄丢了吧?”说着,玉竹忙下了地,要过来一起翻找。
一张?
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什么钱庄这么财大气粗,还能开出十万两一张的银票?
周祈安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是不安,急忙翻找,终于,在一件换洗衣物的袖袋里,翻到了一张面值十万两银子的……国债样票。
“金玉竹!”周祈安气得想打人,“你不是书童吗?你不识字的吗?国债,国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