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丈田地的同时, 荆州的户册重造也正在进行。
之前在西南与青州,周祈安也只做到了清丈田地这一步,为的是把地主隐匿的田产揪出来, 让他们把该交的税给交了。只要不犯事, 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人家的私田充公, 手段谈得上温和。
只是在荆州,单是如此似乎还不太够。
若说荆州情况还算说得过去, 但在楚地南部,因前两年灾情严重, 百姓只能将田产贱卖给手中尚有余粮的地主, 聊以充饥, 土地兼并的情况更是严峻。若不重新分配田地,流民当如何生存?
不如就从荆州开始。
他要打土豪,分田地, 计口授田。
他要保证他境内的百姓,每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
在荆州,他已是规则制定者, 他要定立新的规则。
“我要颁布限田令!”
这件事周祈安也考虑了许久。
“荆州境内, 不管什么人,手中拥有的田产高出了限田令上限的部分,一律充公, 重新分配给百姓。”
“境内所有人,无论良籍、流民, 还是正在西南垦荒的吴军俘虏,都可以分得土地。”
“至于限田令上限定多少,等新的田册、户册出来之后咱们再好好算算。”
荆州目前囤积着重兵,他一点都不怕硬碰硬。
这些地主若要跟他来硬的, 那他只会更硬,这是政策得以实行的前提。
谭玉英仍女扮男装,一身青衫英气十足,坐在赵秉文下首,说道:“颁布限田令,这限田令有上限也有下限,把高出上限的土地充公,分配给低于下限的百姓,是这个意思吗?”
“对对,”周祈安应道,“就是这个意思!”
这工作量,萧云贺单是想想便两眼一抹黑,他已经看到户房的算盘在冒白烟了。
清丈田地就是个庞杂得不能再庞杂的活儿,他们不仅要丈量田地,还要解决因丈量田地而起的民事纠纷,还要和有意隐瞒田产的地主斗智斗勇!
单是丈量便是如此,若要重新分配会是何等情况,他有点不太敢想。
赵秉文倒是乐观,说道:“一开始在青州清丈田地,大家也是乱作一团。但我们不断实践,又不断根据实践去完善章程,大家使用丈量工具也越来越熟能生巧,到了这次荆州丈量田地之时,已经能做到有条不紊——想必此次计口授田,也会是一样的情况。”
周祈安点点头,又看向了公孙昌道:“上回胥吏选聘考试落榜的那些人,再翻出来看看。计口授田一开始,衙门各房都要缺人,只要品行好、能识字,都先请过来用着。”说着,转头又看向了萧云贺,见他双目无神、生无可恋,便打趣道,“咱们萧公子这是怎么了?”
萧云贺正四仰八叉坐在圈椅上,听了这话,把着扶手坐正了些,说道:“饿了。”
周祈安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叫人到洪福楼去点。”
一个吃,一个前程,萧云贺也就这点追求了。
听了这话,萧云贺脸色都红润了不少,赧然一笑道:“烧鸡、烧鹅、莲藕排骨汤,再来条炖鱼……”说着,双手合十,“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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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册,户册编订好后,大家又商讨了大半个月,总算把限田令的上限给定了出来。
此令一颁布,官兵紧跟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抄没了超出上限的田产,手段称得上狠厉。
“咚—”
“燕王下令计口授田,人各五亩,低于五亩者,由官府补足。”
“咚—”
“燕王下令计口授田,人各五亩……”
官兵沿街敲锣打鼓,百姓纷纷跑出来观望,待得官兵走远,又三五成群地议论道:“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分田了!”一位老妪道,“一个人五亩地,要是家里的地不到每人亩,那就补到每人五亩!”
“那如果超出五亩了呢?”
“前阵子不是还颁布了个限田令嘛,只要不超过限田令,应该就没事了吧?”
“那肯定不超过,不过如果不到五亩,还真给分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