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来, 褚景明一直在檀州按兵不动,没进入中原,也没攻打颍州。于周祈安而言, 便算是没帮忙也没添乱。
吴国朝廷再三催促他攻入中原, 他也按怀信计策, 说军中粮草难以为继,先问朝廷要了一百万石。
吴国朝廷看出褚景明是在拿乔。
他们不缺粮, 但他们怕把褚景明喂太饱了不认主,于是以运输困难为由, 先运了五十万石过来, 堵住了褚景明的嘴, 然后继续催促他攻入中原。
而正是在这时,开封爆发了瘟疫。
怀信说道:“这下好了,王爷又有按兵不动的理由了。”
怀信仍一袭白衣, 像个罪犯。
褚景明近来无仗可打,闲来无聊,便拎着一壶酒, 来怀信被软禁的帐中找他小酌一杯。
他见怀信脚踝那一圈乌青太触目惊心, 本想装没看见,只是每每对坐饮酒,总能看到。
上一回, 他便“善心大发”,将怀信三十斤重的脚铐换为了六斤重的响镣。
这响镣上安装了铜铃, 稍一动作,便会“叮呤”作响。
怀信帐中有士兵盯守,门外也有兵力把守,铜铃一响, 便会引士兵警觉,同时解决了怕怀信逃跑,和脚铐太重,压得怀信脚踝新伤叠旧伤的问题。
“等瘟疫一结束,盛国的内斗,便也该尘埃落定了。”
怀信怡然自得盘坐在褚景明对面。
他从一个带着弟弟沿街要犯的乞儿,凭军功走到今日,早已能做到宠辱不惊,来去逍遥。
“要么周祈安被瘟疫困死在开封,要么瘟疫退,周祈安彻底掌控了河南道。”他说道,“而这不会是一城一池的得失。一旦天平开始倾斜,其余盛军,便会纷纷向胜利者倒戈,这过程恐怕会比你以为的还要快些。”
褚景明不言语。
怀信继续道:“周祈安也亲口说过,他绝不会任南北继续分裂下去。他割据一方之时,王爷尚有一战之力,可他若掌控了整个盛国,到时候,王爷又准备如何?还帮着吴国打盛军?”
褚景明干了一杯酒,吹飞了额前的刘海。
他想了半晌,说道:“那到时候,你带着我去向他们兄弟投诚就是了。”
“投诚也得要趁早。”怀信道,“当年先帝起兵,扎营于郑县,正缺粮草。卫吉听了周祈安的劝,去给先帝送了粮,于是直到骊山行刺,先帝也没拿卫吉如何。先帝那么一个杀伐果决、反复无常的人,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褚景明道:“你叫我去给周祈安送粮草?”
“开封大灾连着大疫,此时给周祈安送粮,便是雪中送炭,他必定会记你的恩情。”怀信道,“否则,等周祈安自己摆平了这些,再去投诚,那咱们就只能空着手去了,多不好意思。”
褚景明撇嘴一笑,说道:“我手里有军队,我手里还有你,你空着手,我可没空着手。你自己不好意思的就行了,我可不会不好意思。”
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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汛期一过,各地纷至沓来的水报总算停歇。
除了开封,张叙安听闻济州也有几处河堤溃决,但他并未收到奏折。他便明白,周祈安已经借治理水患,将朝廷与地方之间的联络渠道给挖空了。
他给裴兴邦下了两道旨,叫裴兴邦立即班师回朝,但裴兴邦仍按兵不动。
裴兴邦反了。
而这件事,他无法告诉任何人,包括祖文宇。
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
八月下旬,长安又下了一场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