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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Alpha即使是力量不及, 受制的情况也本能清楚对自己更有利的攻击方式,见自己的信息素仿佛有效,几乎是放任自己的信息素进入完全暴动, 即使是超过了公共安全峰值。
他也并没有自控的能力,而且他向来明目张胆惯了, 并没有丝毫打算考虑后果,他要让这个竟敢当众让他大失颜面的少年臣服, 跪在他眼前。
汽油味的Alpha信息素在空荡的走廊上肆无忌惮地蔓延, 即使只是教室里离门口较近的Omega性别学生也有些周身皮肤如针扎般地不适, 更别提那恶意暴动漩涡中心的少年。
但此刻, 空气像是被忽然层层冻结, 一股骇人的寒意封住了出入口, 紧接着,那个人的口鼻都像是被冻在了深极里, 连同神经, 那几乎是一种精确的瞬间麻木, 伴随着痛苦和眼前原本就漆黑的夜幕。
他没有挣扎,他不可能挣扎, 那种绝对的压制性几乎是本能告诉他一切无用,更别提他没有一丝移动的余力。
明明是被压制,极冰冷的幻觉, 他却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快被漠然地分解了。
——寒夜。
而景默虽然之前已逐渐松开手, 这时候在安稳的环绕中被安抚,他的腕骨松下, 任由那个东西双腿软倒在地面上。
之前强行撑起站直时绷紧的神经在安抚下放松, 然后被噪音和信息素暴动冲击的强烈疲惫涌了上来, 而环在周身, 熟悉好闻的气息又分明告诉他,将事情转交给这个人,暂时休息也是可以的。
他的眼前慢慢陷入久违休憩待机的黑暗。
……
景默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反应了一秒,他认识这样的地方。
医院。
景默看到在床侧的容巡,问道:“那个外校生?”
容巡铂金镜框后狭长的眼看向他。
“违反公共安全法,被带走拘留了。”
教学楼的信息素峰值警铃是无法掩盖的铁证,而且当时共同阻着没让许伊出教室的四班学生们都是证人。
景默闻言就静下来,然后一手掀了薄被,准备下病床。
却被容巡按住了。
冷淡微漠的声线忽地道:“你毕业之后,准备做什么?”
景默莫名地摸了下颈侧,毫不犹豫道:“在东城高当个……义务安保?”
不收钱东城高不至于不要吧?
容巡浓黑的眼安静地注视着神情理所当然的少年。
之前他询问景默有关体校的事的时候,仍没有发现偏差。他那时以为景默只是对老人家的城市留有眷念。
可直到这一天看到景默的举动,听到景默刚刚脱口而出的话,他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景默完全没有考虑过往后。他只是理所应当一般的,准备把一切,都给这所学校。
那个北城一高的外校生的行为,是踩在一条法律灰色地带的底线上,确实有存在标记关系的Omega对安抚易感期Alpha的义务这类隐性规定,对易感Alpha的隔离措施也满是漏洞,“有对公共安全威胁可能”的范围和概念同样相当模糊,而这对存在某种“特权”的人群更是形同虚设。
那种纠丨缠,威胁行为,虽然观者清楚事实,但是并没有严格的现行法律条款可以限制他。
而景默今天的行为,毫无疑问,教学楼走廊存在监控,如果今天不是那个外校生肆无忌惮地进入信息素暴动触发警铃,那么即使那是个无关的校外人员,他在校内的冲突行为一样可能对他的档案,记录造成影响,甚至背上一个警告处分。
他知道景默清楚,毕竟他一向遵守学校校规,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多一些不良记录,他只在意东城高学生的安危,是否受到不正当的欺凌。
那个女生想必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在高三这个关键至极的时间点从北城一中那类通往名校保证的高中转学,来试图保护自己的人身权利。
她的决定是正确也是幸运的,因为东城高确实有这么一位守护神,保护着这里的所有学生。
守护神自己呢?
在当着守护者的少年,因为疲惫,在受到剧烈的恶意冲击后,只是接受了神经安抚,便失去意识后陷入了沉沉睡眠。
容巡之前以为,让景默不再失眠之后,他的身体状况会逐渐恢复。
可是实际上没有,容巡所见的少年往返在学校校队陪练,还一直在考虑学生们的事,在容巡和少年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一直都处于负荷状态,所以在噪音和信息素暴动后,才会在安抚中直接进入昏睡。
他只是……他只是一只小黑猫而已。
容巡松开了按着少年的臂,询问:“你现在抬手,感觉如何?”
景默刚刚醒来不觉得,此时试着往上抬了抬刚刚掀被子的手臂,才感到身上有一种很沉的,几乎有些酸痛的疲倦感。
“困的话就再睡一会,事情已经结束了。”冷淡的低音如此道。
散开的被子被重新细致地围拢了回去,景默被被子封印,打了半个哈欠之后,眼皮垂下,重新睡着了。
因为这次是在东城高校内的关系,容巡没有带景默到私人机构,这是东城高校方安排的公立医院。
几乎所有四班的同学们都想来医院病房看他们景哥,但是被容巡全挡下了,景默于是现在在睡第二次觉。
知道了症结所在,容巡在确定景默现在只是在补眠之后,准备着手处理这件事。
他相信那位倔犟又通达的老先生在对景默的事上,一定并不是这样的打算。
景默这一觉,睡得很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巡今天那个突兀的问话,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是只自出生起就被丢弃的野猫。
大部分时间他都需要打架来得到生存的间隙。
小时候有个傻傻的戴镜片的人类救他,可是之后就进了病房。那么好看的眼睛,上面有了一道疤痕。
景默原本就不爱亲近旁的人或动物。这之后与其说是不爱亲近,不如说是刻意要保持那种不远不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距离。
有个孤执的老头子有一天浇花时看到他,他也看到了老人家,然后跑走了。
即使再谨慎,他有天也不小心吃了投毒的食物,瘫在地上不能动时,老头子硬是把他提溜去医院,之后把他带回家了。
那段时间有点流行病,不知是谁传出了猫身上携带病毒的谣言,不少人见他就要打。
老头子很生气地拦了。
那几个人说这猫身上有传染病,没有也有猫瘟。
老头子说,自己没有好好上学学生物,就不要怪到猫的头上。
老头子就像照顾亲子一样带着他生活,经常给他念些自己在读的书。
有时候带他去自己看着的学校转转,看那里学生教室里齐整地朗读课文。
景默听说,自己这类特殊的生物,寿命最少都能活一百二十岁,他想老头子肯定也能活这么长。
他对老头子往前的一生,知道得很少。
人类的生命,为什么这么脆弱呢?
老头子病床前,没请一个人照顾,什么能干的,都撑着自己一个人干。
景默看老头子吃医院餐,没什么食欲,他这猫的身体可没办法给老头子弄什么吃的。
他于是努力后终于成功化了人形,在房子里试图折腾弄饭,偶尔在老头子昏昏沉沉的时候去送点食物帮忙照顾擦身。
前几次景默送的勉强做熟的米粥,都按自己一向的习性没给盐,老头子都吃完了,什么都没说。
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做的应该不好吃,所以还去问了隔壁病人请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