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接信人,靖先生,我只能算是接信人的一双眼睛。”赏玉楼老板手持玉珠串,那一串翡翠珠子像极了南疆丛林里游弋的蛇眼,“不过,靖先生果然很敏锐。”
“一双眼睛,”靖安言笑了笑,“王上的布局远超我想象,这样有些事我做起来,就方便多了。我之前还担心,偌大西域,我找不到人呢。”
“靖先生多虑了。其实也是接信人有话要我带给靖先生。”赏玉楼老板扬了扬手中珠串,“两句。”
靖安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第一句,我已知道你的到来,也清楚王上用意,请你配合我。”
靖安言眉心一蹙,配合?
“第二句,让你捎的那封信,里面就是需要你配合我做的事。”
赏玉楼老板唇带笑意:“靖先生,请你现在拆开信吧。”
靖安言盯着他的眼,手缓缓伸向怀中,抽出了那封犹带体温的信。
拆封的那一刻,他心脏突然不安地跳动起来。
他总觉得那赏玉楼老板的笑意背后,是远在南疆的勒乌图勾起了唇角。
“看完了?”
“嗯。”
“这么慢。”封长念从床边站起来,“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封长念语气正常,若说之前是因为赵炎的事儿而不得不搁置在一旁,那么眼下却是真的平心静气,好像下午那个夺门而出心灰意冷的人不是他一样。
也或许是……封长念对着靖安言真的生不起来很久的气。
“反正你有子母蛊,想找我还不是随随便便。”靖安言挑挑眉,也对下午那场不大不小的纷争闭口不提,“现在还怕我跑了啊?赵兄怎么样了?”
“阿月方才用阿银的药性给他做了个驱醉定神的药,如今已经睡下了,在隔壁。”封长念指了指桌上那些点心,“阿玦后来也回来了一趟,带了些吃的,你晚上估计没吃饭吧,吃一点。”
“我倒是不饿。”靖安言在他面前站定,“手伸出来。”
封长念有些讶异,但还是照做。
他的掌心中被轻轻放了一枚印章。
是个“念”字。
封长念有些惊喜:“这是?”
“方才逛时看到的,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念’字,觉得有缘,就买了下来。”靖安言挨着他坐下,膝头相抵,“下午的事儿,是我唐突了,但我没有想要轻贱你的感情。”
“我并不气这个,我气你轻贱自己,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换。”封长念心疼地望着他,“小师叔,无论如何,你得好好对你自己。”
“我挺好好对自己的,我现在还想更好一些,”靖安言弯了弯眼睛,“一个人睡总比两个人睡来得舒服,你能出去再开一间吗?”
封长念面色为难:“……小师叔。”
封长念那间让给了赵炎,他总不可能真和赵炎一个病人抢地方,再者而言,他可真怕半夜赵炎看见他又受到什么刺激,一个激动再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再者而言……
虽然不会做什么,但他还是想和靖安言待在一起,越久越好,越多越好。
靖安言彻底笑出声:“你啊,从小到大就不识逗。放心吧,我不撵你,别委委屈屈的了。”
封长念耳根一烧:“小师叔——!”
“不叫阿言了?”
封长念吃瘪,这次彻底不吱声了。
靖安言心情大好,两个人先后洗漱完毕,双双躺在床上。
“你——”
“小师叔……”
两个人顿了顿,靖安言道:“你先说。”
“你说,赵大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黑夜里看不清面庞,封长念的语气让他想起旧时,他们也曾如此并肩躺在榻上,畅想自己的未来或眼下,“梁宁有很多人想要杀我?是封钧吗?”
“不奇怪,你父亲当年风头正劲,意外身故,才有了他上位的机会,论才论德,都不配这个绥西侯的名号,更别提还有你的存在。”靖安言倒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他知道你回来了,无论你是为了什么,他都不会让你太顺利的。”
“那正好,他敢对我做什么,我就也敢对他做什么。”封长念冷嗤一声,“真当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呢?风水轮流转了,我看西军都督府风气大不如前,正好捉了错处,一同回禀了长安,巩固西大门。”
靖安言轻轻“嗯”了一声,封长念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说,赵兄是出于什么,居然愿意把你托付给我?”
“出于你对我好,出于你的真心,当年你送我出去,若不是父亲走得太急,或许我们真的能到梁宁,而且当年如果不是你,或许我真的就死在长安了。”封长念直起身子,“一桩桩一件件,你对我的好,我从未忘过。”
月光稀薄,封长念深情地望着靖安言,靖安言无声地回望。
心里却道:是啊,当年好是真的好,可惜是当年。
如今,梁宁想杀你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难以忘记那带着自己体温的信封中,浸透了心口的温暖,却字字如刀,反手给他来了个穿心而过。
“在梁宁境内,杀了封珩。”
这是南疆王的命令。
和接信人一起,里应外合,杀了封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