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配合。”最后一笔落下,吴律师便拿回了文件,又递给他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有疑问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已经离开,餐桌旁的几人却仍没回过神,直到面前的菜肴彻底冷却,也没人动一下筷子。
另一边,裴远溪走出那扇门,才开口说了一句话:“谢谢。”
“应该的,方茂那臭小子半夜把我叫起来,加班费就算他头上了。”吴律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坐进车里,“我先回去了啊,有事随时联系。”
吴律师是方茂介绍给裴远溪的人。昨晚裴远溪想要找律师,就在宿舍群里问了一句,方茂家里是做生意的,认识的律师多,立刻就把熟识靠谱的律师介绍给他,还积极地帮他联系,加班加点赶出了协议。
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裴远溪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手拦了一辆车,赶往机场。
他还有另一个人要见。
*
华灯初上,依湖而建的中式餐厅亮起绚丽的招牌,典雅的红色灯笼悬挂在屋檐下,随着晚风轻晃。
裴远溪跟在侍者身后走进餐厅,被带到最里面的靠窗座位,一道雕花屏风隔开大厅里的嘈杂声,窗外的湖景一览无余。
他停下脚步,跟餐桌旁眉眼带笑的男人对视片刻,才走到座位前坐下。
“怎么会想到来找我?”黎成滨看着他坐下,眉毛微抬,心情似乎挺愉悦。
面对这个人时,裴远溪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又或是厌恶。
真正让他陷入这个境地的,不是面前这个人,而是跟他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家人。
他也没有力气跟一个陌生人计较。
“还是不用绕弯子了,”裴远溪不想说多余的话,眼神冷淡地看向那人,“你的目的是什么?”
黎成滨很轻地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毕竟能摆脱他们的机会难得。”
中午发生的事,这人竟然已经得到了消息。裴远溪皱了下眉,没有理会,仍然等着黎成滨回答他的问题。
他想不通为什么黎成滨会找上洪蕴雯,这对黎成滨没有半点好处。
“你应该明白,商场上有些局面很复杂,有时候起决定作用的不是金钱权势,而是一段稳定婚姻塑造出的可靠形象。”黎成滨手里把玩着青瓷茶盏,缓缓说道,“我这个年纪早就该步入婚姻,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也不想再拖下去。再说,与其让别人插手,不如我自己选择喜欢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裴远溪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黎成滨眼里浮现一丝诧异,神情晦暗不明地看了他片刻,缓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不紧不慢地帮自己倒了一杯茶。
直到裴远溪快要失去耐心时,温雅的嗓音才响起。
“我在贺觉臣的手机上看到过你的照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裴远溪的指尖微不可见地一颤,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贺觉臣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是恋人,又联想到他前段时间的反常行动,让自己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连继承权都落入他人手中,原来那都是因为你。”
裴远溪桌上的手缓缓攥紧,没有反驳。
黎成滨似是嘲讽地勾了下唇角:“我那时只是觉得荒唐,他的能力我认可,但他的一系列行动我不能理解,而且……我是真心打算帮他一把,他的心思竟然放在小情小爱上,这让我感到不被尊重。”
“后来我让人去调查你,才发现了更有趣的事,原来你们早就已经分手,还是因为他犯了错。”黎成滨的话音一顿,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意,“既然他年轻不懂得珍惜,错过了珍贵的无价之宝,就不能怪别人拾走了。”
听完他的一番话,裴远溪定定地坐在座位上,像是有些没回过神。
黎成滨耸了耸肩膀,倒没有半分不自然:“你想说我阴暗也好,病态也罢,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裴远溪的喉咙有些干涩,声音微哑。
“对你来说也没有坏处吧?”黎成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应该不知道,学校里有人在传播你跟他过去的事,还声称是你的舍友,所以你公司才会有人知道那件事。”
裴远溪脑海中闪过徐乐银的面容,呼吸微滞。
以前徐乐银就一直对他有意见,他没想到在毕业后,对方还会纠缠不放。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黎成滨意有所指,“以后也是一样,我能帮你做的有很多,找对了人,就没有不好解决的事,不是吗。”
“我不需要……”
“你的前男友还是太年轻,他现在被那个私生子像毒蛇一样缠着,稍有不慎就会被活活绞死。对方到底比他年长十岁,那十年不是白活的,人脉阅历一个不能少,他再有能力,跟那人斗也要脱层皮。”
黎成滨搁下茶盏,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只能说,他遇到你的时间不对,难道你还要等他长大?”
裴远溪怔怔地跟黎成滨对视片刻,收回了视线。
他总算听出来,黎成滨似乎对贺觉臣有着不小的敌意,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但他今天过来只是想搞懂黎成滨的目的,其他私人恩怨都跟他无关。
“除了这些,我还能给你更多。”黎成滨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话题又转了回来,“景曜缺个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正好,我手上有个合适的项目,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
一句轻飘飘的话,足以引起业内震动,多少人都想要跟黎成滨搭上关系,更别说是合作项目。
然而裴远溪只是轻轻点头:“好。”
既然已成定局,多拿点好处又有什么不好。
所有人都把这场联姻当成交易,他也不想成为唯一没有获利的一方。
黎成滨眼里闪过意外,笑了起来,招呼侍者上菜。
“我没胃口,先回去了。”裴远溪刚要起身,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黎成滨的手机。
黎成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算挂断的手指一顿,移到了接听键。
“喂,小贺总。”他往后靠在座椅上,手中的茶盏轻轻敲击桌面,“今晚吗,不好意思,恐怕不太方便。”
“我正在跟我的未婚夫共进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