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海风掀起, 也翻乱了茶几上的几页纸。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分,裴远溪直起身,看到沙发上的人还呆呆地坐着没动。
他撑在贺觉臣肩膀上的手微微绷紧, 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刚才那一瞬产生的感情是什么。
也许是心疼, 也许是怜惜, 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时的冲动。
他站直身子, 转身想走, 却被圈在腰间的手臂固定在原地。
贺觉臣像是忘了怎么说话, 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孔微缩。
良久, 才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不讨厌我了……?”
裴远溪微怔地抬眼。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微凉的触感,这对以前的他们来说,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轻吻。
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 却意味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在心里问自己, 是不是对眼前这人已经完全没有恨了。
其实从一开始, 他对贺觉臣就只有失望和心寒居多,谈不上恨。
时至今日,他仍然清晰地记得贺觉臣都做过什么事,但他们都不是还没长大的小学生,闹了别扭,就吵着一辈子都不和好。
虽然他曾经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在现在看来也有些幼稚了。
裴远溪轻声回答:“我没有讨厌过你。”
贺觉臣的手紧紧攥成拳, 指骨用力到发白,又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他相信裴远溪说的话,就算他们那时候闹得那么难看, 裴远溪也不会从心底厌恶他。
就像他当初费尽心思才打动裴远溪,想得到裴远溪的恨同样不容易。
但仅仅是“裴远溪不再爱他”这个事实,都能让他这几年痛苦得夜不能寐。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裴远溪看着男人轻抿的唇线,猜到他还有话想说。
又等了一会,才听到那道低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上次贺觉臣问这个问题,还是在喝醉的状态下,被他糊弄了过去。
裴远溪刚犹豫了一瞬,就被抱得更紧,贺觉臣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算了,当我没问。”
挺拔的鼻梁顶在肚子上的感觉有些奇怪,裴远溪推开那颗脑袋,又掰开两条手臂,总算能够脱身。
折腾一通,天色已渐黑。
于是裴远溪又要面对跟那晚相同的问题——让贺觉臣离开还是留下。
今天贺觉臣算是为他受的伤,所以他还是默许对方留了下来。
原本他想把家里唯一的床让给贺觉臣睡,但贺觉臣一听到他要去睡沙发,唇边的笑就垮了下来,怎么说都不肯离开沙发。
最后还是跟上次一样,贺觉臣在客厅睡沙发,他回房间睡床。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贺觉臣在沙发上躺下,熟练地收起腿,似乎还挺自得。
互道晚安过后,裴远溪就回自己房间睡了。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裴远溪起床后就一直在跟孟煜打电话,商量昨天起火事件的后续问题处理。
损失评估和索赔可以交给法务部,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们。
更重要的是,那栋办公楼还需要进行整修和安全评估,他们短时间内是不能回去了。
昨晚已经发了通知,让员工先远程办公,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们要尽快找到新的办公地址,公司才能正常运转。
整个早上,裴远溪都拿着手机打电话,就连吃早餐的时候也心不在焉,说几句话才吃一口。
压根没注意到,坐在餐桌对面的人眼神幽怨。
吃完早餐,怨气满满的人收拾好餐桌刷碗去了。
裴远溪坐在沙发上,跟孟煜商量完其他事,话题又回到了找新的办公地址上。
公司早已不是一开始的小团队,在原先的办公楼占了三层楼才够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临时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
虽然孟煜手里有几个楼盘,但空闲的却几乎没有,事情发生得突然,他也束手无策。
贺觉臣洗完碗出来,就听到裴远溪在说这件事。
难得听到自己能插手帮忙的事,他当机立断,提高声量:“我能解决。”
孟煜听到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静了几秒,心已经死了一半。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刚才谁在说话?”
然后等着裴远溪告诉他,那是电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