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点到即止(1 / 2)

欠佳损友 郁棠 2463 字 1天前

克利思廷国际学校跟普通的中学不同,这本该是贺祺永远接触不到的世界。

一年近十万港币的培养费,还只是最基础的上课的费用;其余的杂费——外文课本、定制校服、学校餐厅等等,都需要额外支付。

贺祺并不知道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是何许人,也不知道他为何愿意悉数支付这么高的学费。他可能是觉得,如果贺祺能从这所学校毕业、并且顺利出国的话,那这颗定时炸弹就会离他够远,他也就更安全了吧。

收着十万的学费,克利思廷自然有其道理。

国外的大学看重全面发展,看重综合评价;学校就在周一三五的最后两节课安排第二课堂,让学生能训练出一个拿得出手的特长,好成为Personal Statement(个人陈述)里光彩的一笔。

但第二课堂也属于额外收费的范畴,因此贺祺并不参加。

周一三五下午最后两节课,贺祺无事可做,也不能提前离校,因此总是去综合活动室里看书自习。

蒋洛盟则不一样,他继续了之前在英基南岛的击剑训练。由于克利思廷的第二课堂没有击剑,蒋洛盟便独占了一个活动教室,自己练习。

在得知贺祺没有第二课堂的时候,蒋洛盟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邀请他说:“那你要不要来我的教室?我可以教你击剑。”

贺祺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推辞说:“我不感兴趣。”

蒋洛盟皱皱眉:“学都没学过,怎么就确定不感兴趣了?你是在敷衍我吗?”

贺祺没想到蒋洛盟说得这么直接,虽然确实是敷衍,却也一时间慌了神:“我没有!我就是……不想麻烦你。”

蒋洛盟脸上随即浮出了舒心的笑:“不麻烦,我还觉得一个人练习很无聊呢。他们都有别的第二课堂,只有我一个人在那戳来戳去,真的很没意思。”

蒋洛盟再次发出邀请:“你就一起来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吗?你之后学会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练习,我就不用一个人瞎戳了。”

贺祺终究还是没找到拒绝的理由。

综合活动室并不要求完全安静,不过是有几张不算舒服的桌椅,有几书架的书,有自习空间的功能而已。除此之外,很多初中部的学生在这里做小组讨论,在约不到教室的时候来这里排文艺节目,都是经常发生的情况。

相比之下,蒋洛盟的击剑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练习时除了脚步声和剑刃劈风的声音,没有别的噪音。

贺祺跟蒋洛盟学过三五次,证实了他是真的没兴趣,蒋洛盟就也不再坚持要教他。

不过贺祺不想放弃这么难得的清静,因此虽不跟蒋洛盟一起训练,却还是每次都陪蒋洛盟一起来,在教室的角落盘腿坐下,拉一个矮凳当桌子,看看书写写作业。

蒋洛盟曾跟贺祺说过,击剑的魅力在于“点到即止”。虽然是竞技运动,是双方对打,却因为穿着全套的护具、使用特制的软剑,而不会有人受到实质伤害。

敌对与攻击都在规则范围内进行,得分和胜利都不造成身体上的痛苦;因此虽然是在进攻,却也保持着一种优雅绅士的风度。

而贺祺让不喜欢击剑的,也正是这点“风度”。

两个对手一个比一个穿得厚,剑也是软软地刺出去;贺祺不明白,既然都这么怂,那还有什么好打的?

贺祺还是更喜欢拳击或者散打。打都打了,就是得一拳有一拳的力道,一脚有一脚的效果,这才有血性,有气概。

贺祺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担忧;似乎十年过去,蒋洛盟对“竞争”的理解还停留在当初练击剑的时候。

可现实社会中,真正的对敌可不会点到即止,也不会给他穿戴护具的时间。大家的斗争都是以“打服”为目标的,最好一次结束,一局定生死,还省掉了对方卷土重来的麻烦。

贺祺现在才发现,蒋洛盟对他的进攻,虽然占了先机,实际上却并没有给他造成损失,当真是“点到即止”。

之前季末评价,扣除的奖金蒋洛盟自掏腰包填上了;现在的生日礼物,就算真是蒋洛盟有意为之的,也没有对公司内的竞争格局造成直接的影响。

但贺祺不一样。贺祺被三番五次的“点到为止”激怒了,他是结结实实地咬掉了蒋洛盟一块肉。

事实上,当天中午,贺祺就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到了一切。

阿May一趟一趟地去碎文件,一盒一盒地整理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下午下班前,阿May就背着包从总监办公室出来了;一路面色僵冷地低着头,走出了营销部的办公区域。

贺祺还打电话跟林采奕去确认了一遍,阿May是调岗还是被解聘;林采奕说是后者。解聘理由是重大失职,但给了两个月工资作为补偿款。

贺祺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问出一句:

“我这次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

贺祺跟刘美娜很多年不来往了,说实话,他为她鸣不平的意愿没那么强。

贺祺之所以感觉到愤怒,是因为生气蒋洛盟居然那样对他。重点在“蒋洛盟”,而不是“那样对他”。

贺祺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其他人,贺祺顾念着上下级关系,可能甚至都不会把礼物扔进楼下的垃圾箱里;就算扔了,最多也就一封道歉信,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毕竟是上级,无法一击致命;那就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对着蒋洛盟,贺祺很难留这一线;他只想怒火中烧地吼他骂他:别人也就算了,你TM居然也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但……蒋洛盟又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他呢?

十年前的同窗情谊,走过十年的绝对空白,还有多少人情上的意义呢?

林采奕不知道在对面想什么,也沉默了一会儿,宽慰贺祺说:

“你别多想了,不用把道德当法律;尤其在公司里,没人这么干。更何况,要是谈道德问题,蒋洛盟做的事比你过分得多。”

贺祺很重很长地吐了一口气,拿着电话沉默着。看着门外已经陆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员工们,贺祺心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

明天开始,阿May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总监办公室里也将只剩下蒋洛盟一个,独自一人在四面埋伏的职场中孤军奋战。

贺祺握着听筒,看着眼前的景象,幽幽地说:

“我好像觉得……有点愧疚。”

然而,贺祺的愧疚甚至没持续超过24小时,第二天一早他刚进公司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他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文件、文具全空了;里面有两个人还在收拾东西,抽屉和立柜里的文件也所剩无几了。

贺祺瞬间如遭霹雳,快步走过去拉住他们问:“你哋做咩啊?”

搬东西的是Swipe外包的一个物业公司,人员流动很频繁,贺祺之前都没见过这两个人。

其中一人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贺祺身后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