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心看过那个新来的小孩和林楚生的相处模式。他们迅速地成了亲密无间的同伴,就好像林楚生一直在等着这个孩子。
他知道慕深向林楚生跑过去时,后者是怎么把小孩子抱起来,哪怕对还是少年的大师兄来说这个托举有些吃力,但他仍然露出微笑。萧无心不喜欢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尤其是慕深某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突然把林楚生逗笑时……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林楚生隐秘而满意地看向慕深,仿佛那是他的同谋。
晦涩的情绪从心底溢出了一点,萧无心没有试图掩盖。
他对除开林楚生以外的徒弟们总是异常冷漠,并且乐于看到旁人因他而流露出畏惧神色。可哪怕是林楚生不在的场合,这样的胆怯也从来没在慕深身上出现过。
慕深擦掉嘴角的血,撑着剑从地上站起来。他很吃力,但却没什么情绪波动,完全不害怕。
萧无心并没有因此感到被冒犯,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俯视着这个大胆的小孩。刚才出招时,小孩没有任何犹豫地直刺萧无心面中,被后者像拍掉灰尘一样拍回去了。萧无心甚至懒得去化解那全力一击,于是小师弟被自己的力量给打倒了。
萧无心问他:“学那么差呢?”在强敌面前没有丝毫防御,一心只想着出招。
慕深被这话刺痛了,咬紧了后槽牙。他毫无保留的进攻原本是为了试探——但把石头扔进大海是试不出海水深浅的。
“你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萧无心疑惑地说,“为什么没人发现把你留在这里是个错误呢?”
萧无心看见狼狈的年轻人眼里闪过一点讽刺。慕深说:“但你也不能把我除掉,不是吗?”
“你讨厌我,我也看不惯你。”慕深笑了起来,一点虎牙露出来,仿佛只是在说孩子气的话,“我虽然还够不上资格——可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萧无心睁大了眼睛,看向慕深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杀意。
天底下能让萧无心克制的东西非常少——但确实存在。这人向来随心所欲,却在林楚生面前一次次迟疑:他不止一次地回绝了林楚生的愿望,现在大师兄人在山中却神思不属……萧无心不得不小心,甚至学会了自我克制。
就像今天这场以卵击石的过招,萧无心感到厌烦却仍然克制。萧无心知道,不能随便找个借口把慕深杀了,林楚生会失落……甚至有可能产生比失落更糟糕的结果。
那天下午,林楚生靠着树木望向山下的空洞眼神,萧无心不想看到第二次。而慕深虽然令人生厌,却让林楚生一次又一次笑了出来。想到这里萧无心感到有些委屈了,他搞不懂慕深耍了什么花招。
萧无心拂袖而去。慕深把佩剑收回朴拙的剑鞘中,陷入了思考。
慕深发现,他虽然没试探出萧无心的实力,但却试探出了……更重要的东西。
第二天,大师兄和小师弟在宗门里不见踪影。
整整一天,从清晨到子时,整座山脉都陷入了愁云惨雾中,人人如坐针毡。而萧无心用脚步又丈量了一遍无极宗,最后他站在宗门前。
明明没人能拦得住他,明明天地之大他无一处不可去,但他止步于此。在此处之前萧无心从不曾在某个地方停留过那么久,因为他生性如孩童喜新厌旧。现在他站在宗门之前,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