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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霜雪 乌度 21652 字 3天前

明明是初夏,院里的梨花早已凋谢, 他心里却凭空生出一棵梨花树, 从幼苗瞬间长成巨树, 又瞬间绽开无数朵梨花, 将他心里塞得满满当当,让他无所适从的同时,下意识地想要向那片梨白的雪背靠近、再靠近……

正当他一步步向浴桶靠近时,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

“世子当真回来了?不是说要过两日才能回吗?”

“当然, 我亲眼看见世子进了云梨姐的房间。”

“嘘,小声点,别被世子听见了。”

卫辞回过神来,见自己离浴桶竟只有三步之遥, 能看到她肩上痊愈不久的伤痕,后背微微突出的蝴蝶骨, 甚至连她背上一颗细小的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顿时面红耳赤, 转身施展朔雪渡溟, 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速度快到外面的两个丫鬟只看到了一道影子人就不见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不会是鬼影吧?咱们俩该不会撞鬼了吧?”

“不、不知道啊, 我们赶快回屋去吧。”

房中, 云梨被两人惊恐的声音和仓促的脚步声吵醒, 见门被推开了缝隙, 地上有明显的鞋印,便知有人来过了。

结合刚才那两个小丫鬟的话,来的人应该是世子。这府里,也只有世子有这么快的轻功了,而且看样子,他又突破了。

刚才世子误闯进来,应该是看到她正在沐浴,才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云梨心下暗恼,这药浴有助眠功效,世子又不在府中,她一时放松了警惕,才会在浴桶里睡着。

她起身擦净身子,穿好衣裳,又用内力把湿发烘干,用玉簪随意一挽,便去了前头正房。

正房里,卫辞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坐在靠窗的榻上发呆,脑子里全是浴桶里那一片梨白。

听到云梨的脚步声,他连忙抓起一册书,假装看起书来。

云梨走进房间,一眼就看到他手里的书拿倒了,可见他眼下只是在强装淡定。

她没有揭穿他,先行了一礼,才问:“世子怎么提前回来了?”

明明先前递回来的消息说是要过两日才到。

卫辞不好说自己一路累趴了好几匹千里马,就是为了早些赶回来见她,和她一起过自己的十六岁生辰,只道:“运气好,走的水路顺风,就提前到了。”

云梨点点头:“世子可饿了?要不要让小厨房送些膳食来?”

“不用了,我不饿。”卫辞依旧假装看书。

“那奴婢让人抬些热水来,世子沐浴完好早些歇息。”云梨说。

听到‘沐浴’两个字,卫辞耳后根唰地一下红了,他把视线从书上挪开,却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衣领下的玉颈上,许是因为才沐过浴,她雪白的颈子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淡粉色,看起来诱人极了。

他一时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准备倒茶,偏偏茶壶是空的,一滴水也没能倒出来。

“世子稍等,奴婢去给世子泡壶热茶来。”云梨从他手中接过茶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似受惊一般唰地收回手,茶壶险些摔到地上,她忙用另一只手接住茶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是他的贴身婢女,类似这样的肌肤接触十分常见,今日他做这般反应,应是刚才不小心看到她沐浴,觉得有些尴尬吧。

为免他继续尴尬,她提着茶壶下去泡茶,又吩咐燃犀等人准备热水伺候世子沐浴。

云梨出去后,卫辞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方才明明只是和云梨的手轻微接触了下,竟仿佛有雷电击在手上。

和幼时那次天雷拓脉不一样的是,这次被雷电击中,非但不疼,还有一种异样的酥麻感他,甚至想被多电几次。

云梨泡完茶送进来,见他坐在榻上发呆,便没说话,只给他倒了杯茶便退了出去。

两人情同姐弟,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世子既觉得尴尬,她便不在他跟前碍眼了。

燃犀带着人抬了热水进浴室,正准备伺候世子沐浴,却被他摆摆手赶了出去。

燃犀有些讶异,世子出门三个月回来,怎么好像变了许多,都不让她伺候沐浴了。

卫辞独自沐浴完躺到床上,满心杂念,他不断运转寒冰阑雪功,才渐渐平复心神入了眠。

今晚,他罕见地做了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扬州郑府的夜宴上,看着那个卿儿扭腰朝他走来,走着走着,她的脸突然化作云梨的脸。

于是,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抱她入怀,喝了杯甜酒,渡进她嘴里,将她嘴中溢出的轻.吟声堵了回去。

唇齿间充满甜意,不知是甜酒的滋味,还是她舌津的甜。

她用玉手拈起一颗樱桃半含在嘴里,诱他去品,他咬破樱桃,红色的汁水迸溅在唇齿间,他一点点往下,像作画一般,用樱桃汁水在她白腻的胸前留下点点红痕……

场景一转,玉娇楼里,云梨正坐在他对面抚琴,她素手轻抬,露出一截皓腕;她稍稍弯腰,领口薄纱滑落,露出胸口一片雪白;她抬眼看他,眼里含情脉脉,还带着几分媚态。

他一时心神荡漾,放下手中与她合奏的玉笛,倾身朝她吻了过去……

场景再度转换,是他和她出现在那片熟悉的梨花林,这一次,换他来追她。

明明他已经将朔雪渡溟突破到第八层,梦里却怎么也追不上她,他‘哎哟’一声假装摔倒,诱得她停下脚步回转身来,才猛地提速上前将她扑倒在地。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清丽脸庞,和微微翕合的樱唇,他不受控地低头吻了下去。

她睫羽轻颤,抬手推了他两下,却没推动,干脆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

他从浅浅品尝,到贪婪地撬开她的唇齿,攫取她的香甜,打上他的烙印。

梨花雨下,两人衣衫凌乱,紧紧交缠在一起……

梨花的芬芳,掩盖了空气里糜.乱的气味。

山林里的簌簌风声,将一声声轻.喘带向远方……

卫辞醒来时,天还未亮,摸到床下的一片湿润,才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回想梦里种种,他有些懊恼,他怎能将云梨同卿儿和柳黛娘之流混淆?还梦到云梨像她们那样露出种种媚态!

懊恼之余,又回味不已,原来,情.欲是这种滋味。

仅仅发生在梦里,就让他神魂颠倒流连忘返。

只不知现实里会是什么滋味?

他摇了摇头,穿衣起身,将弄脏的亵裤震碎毁尸灭迹,吩咐值夜丫鬟将床上被褥换掉,自己则去了演武场练刀,发泄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欲.念。

燃犀摸到床上那片湿润时惊了下,这还是世子头一回……

她将换下的被褥拿下去给院里的粗使婆子浣洗,刘婆子一摸被褥,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表面没说什么,实则等燃犀一走,就悄摸摸去了正院求见王妃。

云梨早起,照常去正房伺候世子起床。想到今天是世子十六岁生辰,便把自己前两日刻好的紫竹哨带上了,准备送给世子做生辰礼物。

这是她和世子的约定,每年世子生辰,都要刻一个新竹哨送给他。

到了正房,却见屋里没人,一问才知,世子竟一早就去了演武场。

世子何时这般勤奋了?

还是说,他在躲她?

罢了,最近几天她还是少出现在他面前吧。

正准备去用些早膳,正院里来了人,说是王妃要召见她和燃犀。

往常王妃极少召见她,即便有什么任务,也多是通过萧弛转达。

她从洛京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王妃一直没有召见她,仿佛并不关心她有没有完成杀陶放的任务。

昨夜世子才回来,今日王妃就公然召见她,还连同燃犀一起。

云梨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

燃犀联想到早上世子被褥上的湿润,大概明白王妃召见她和云梨的原因,心里却并不激动,世子表面上再偏宠她,真让他在和云梨之间选,他选的人,一定会是云梨。

两人见到王妃,跪倒在地,王妃却什么也没说,只打量了她们两眼,便让人布早膳。

卫辞练完刀,来正院请安时,看见地上跪着的云梨和燃犀,心里虽讶异,却什么也没说,只淡定地陪母妃用了早膳。

用完早膳,王妃才开口道:“辞儿,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也算是长大成人了。这两名婢女都是在你身边伺候久了的,你就挑一个收做通房吧。”

这话落在云梨耳中,如一道惊天霹雳,虽然她和世子情同姐弟,但以世子对她的依赖,难保不会选她做通房。

可她是要离开的人,不可能留下给世子做通房。

王妃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仍然让世子从她和燃犀中间挑选,必有别的用意。

察觉到王妃身上传来强大的压迫感,云梨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世子今日选了她,王妃很有可能会直接除掉她!

第二十七章 怪物(大修)

卫辞一听便知, 母妃是在试探他,看来,母妃已经知道, 他是去过云梨房间,撞见了云梨沐浴,夜里才……

察觉到母妃对云梨的杀意, 他眼底划过一抹幽暗, 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他看都没看地上跪着的两人, 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就燃犀吧。”

云梨听到他的选择, 心下瞬间松了口气。还好,纵使他平日里依赖她,也还是把她当姐姐, 对她没有那种心思。

燃犀先是惊愕, 随即满心狂喜,世子竟选择了她?难道世子对她其实也有几分喜欢?

萧琼华将二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不喜不怒,只对卫辞道:“本来打算过几日再为你补办生辰宴, 既然你提前回来了,那便将生辰宴提前到今日吧。旁的宾客我派人去请, 书院那里, 你亲自去走一趟。”

卫辞点点头, 告退离开, 经过地上跪着的两名婢女时, 目不斜视, 仿佛丝毫不关心两人接下来会是什么处境。

实则一出正院, 就飞速去前院找到醉酒的田老, 拜托他盯着府中动静, 如果母妃要对云梨动手,请他务必出手护住云梨的性命。

田老先是不以为意,认为王妃不会随意出手伤人,见他坚持,才勉强应了下来。

卫辞虽不知母妃和田老的武功谁高谁低,但只要田老愿意出手阻拦一二,云梨自己便可以逃离王府。

为免母妃疑心,他没多在府里停留,直接出门去了书院,只留了几名暗卫通传消息。

这厢,卫辞离开正院后,萧琼华摆摆手让人将燃犀带下去,又摒退一众仆妇,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她虽低着头,却和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哪怕天塌地陷,也要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在王府为婢近十年,竟仍未生出一丝奴性,表面再恭谨温顺,骨子里却还是这般桀骜难驯!

云梨能感觉到王妃对她的杀意渐浓,她暗自提高防备,做好随时逃命的准备。

可不知发生了什么,王妃对她的杀意升到极致后,竟骤然消失殆尽。

良久之后,王妃才出声道:“你杀死陶放前,可从他口中问出了什么,亦或是得到什么消息?”

云梨迟疑了下,还是将陶放画的那张匣子样式的图拿了出来,任由王妃隔空将图纸摄了过去,才道:“陶放说,他之所以能被四皇子重用,是因为他曾得到过一个檀木匣子,匣子里刻着一副藏宝图。”

“奴婢让他将匣子样式和藏宝图画下来,可惜,他在画藏宝图之前突然对奴婢出手,奴婢一不小心割断了他的喉咙。只得了这张匣子样式的图纸。”

云梨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王妃的反应,王妃让她去杀陶放,而陶放恰好是害得镖局灭门的源头,这件事情太过巧合,除非,王妃知道些什么。

在洛京得到那两条线索后,她将所有能怀疑的真凶都怀疑了个遍,包括救了她性命的燕王妃。

当年来幽州的路上,她遭遇过许多袭击,其中有想要杀她的,也有想要劫走她的。这说明,她手上可能有某些人想要的东西。

而王妃当年派人救下她的性命,焉知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有所图谋?

而她派她杀陶放,又会不会是想要销毁证据?

如果王妃和镖局灭门案有关系,那么,她看到这张画着匣子样式的图纸,必然会有所反应。

可王妃面上非但没有丝毫心虚,还有几分惊讶,似乎对她所说的匣子和藏宝图十分感兴趣。

她仔细看了看手中图纸,又眼神锐利地望向她:“你当真没有拿到藏宝图?别告诉我,那晚杀了四皇子的人,不是你。”

“四皇子的确是奴婢所杀,可奴婢那晚并没有从四皇子府里搜到那张藏宝图。”云梨肯定道。

萧琼华拧了拧眉,到底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云梨出了正院,才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不仅是被王妃的杀意所迫,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王妃和镖局灭门案有关,害怕自己这么多年把仇敌当成恩人,活成了一场笑话。

幸而,看王妃刚才的神情,她应该并不知道檀木匣子和藏宝图的存在。她要杀陶放,应是另有原因。

回到瑞雪轩,记起王妃刚才让世子选通房的事,她心生犹豫,要不要劝世子不要收通房。

想了想,还是罢了。

她可以教导世子不要欺男霸女,不要在没有名分之前随意轻薄女子,却没有资格教导他守身如玉,对未来的妻子一心一意。

世道如此,别说是收一个通房,便是世子日后三妻四妾,都轮不到她来多嘴。

不过,她还是得先确认,燃犀是否自愿给世子做通房?若她不愿,她可以劝世子放她出府。

正想着去找燃犀问清楚时,就见燃犀抱着一个匣子还有两匹颜色鲜妍的衣料回来了,应是王妃给她的赏赐。

燃犀看见她,得意地看了她一眼,趾高气昂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看来,她不用问了。

因是临时为世子举办生辰宴,许多事都需要安排,云梨一日忙碌,一直没机会同世子单独说说话。

傍晚,宾客散尽,王妃派了仆妇来瑞雪轩给燃犀绞脸上妆,燃犀早已沐浴焚香,上完妆,便被送到正房侍寝。

今晚,轮到云梨值夜,鉴于今夜情况特殊,她没有去外间小塌上值夜,而是候在了正房外。

束莲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提议道:“云梨姐姐,要不今晚我替你值夜吧?”

她一直以为,世子其实更喜欢云梨,可没想到,世子竟选了燃犀做通房。这对云梨太残忍了!

云梨摇摇头:“不必了,你去吩咐厨房,多备些热水。”

束莲实在佩服她,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生气不伤心也就罢了,竟还能如此平静地留下来值夜?

束莲离开后,云梨以内力封住耳孔,默念秋霜决心决,暗自修炼内力。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离开王府去寻找真凶,她每多增长一分内力,报仇雪恨的几率就越大。

直到刺耳的铜铃声响,她才暂停修炼,让小丫鬟去厨房叫热水。

自己则抬步走进房间,只见燃犀拢着衣裳低着头匆匆跑了出去,房中明显有几分靡.乱气味。

见世子穿着松垮的寝衣下了床,她面色如常,让他先去浴室沐浴,自己则开了窗通风,换了新被褥,又从衣柜里取了套干净寝衣抱进浴室。

卫辞靠坐在浴桶里,刚才他本想宠幸燃犀,好让母妃打消疑心,可燃犀即便宽衣解裳百般取悦,他也无半分欲.望。

全然不像昨夜梦里……

后来他干脆让燃犀独自模仿春.宫图,可他在旁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无趣,也不知这世间男子为何都沉迷于这种无聊的床榻之事。

听到云梨的脚步声走进来,他忙转过身,趴在浴桶边缘,抬头问她:“云梨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没选你做通房吗?”

云梨正准备拿澡豆伺候他沐浴,听到这句话,她手下一顿,瞥了他一眼,问:“为何?”

“因为,我想等成婚后,再娶你做侧妃。”卫辞笑着说。

自打在扬州见识过郑府的夜宴后,他便不想让云梨和‘通房’这两个字沾边儿。

即便今日母妃不是试探他,他也不会选云梨做通房。

他知道,母妃这几年一直在寻一样宝物,他已经命人暗中去寻了,等寻到那件宝物,便可以同母妃摊牌,让她同意他娶云梨做侧妃。

云梨心头大震,怎么会?怎么可能?他是何时对她起的这种心思?

她仔细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含笑,眼神澄澈如洗,仿佛没有沾染过一丝情.欲。

他对她说出这句话,竟像是在向她邀功?

回想到之前在洛京,他问她心里是否有他,还有三皇子,说她对世子情根深种。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世子以为她喜欢他,才会想娶她做侧妃?

不、不止如此,世子当时害羞地对她说,他心里也会一直念着她。

她以为他是依赖她,以为他说的一直是指去扬州期间。

可如果,他那句话,是在向她示爱,他说的一直,是指的一辈子呢?

云梨一颗心直往下沉,无论他对她是依赖,还是真的有男女之情,他既说了要娶她做侧妃,就说明,他是认真的。

而他一旦认真起来,就绝不会轻易放手。

见他满目期盼地望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回复,她默了下,说:“水有些凉,奴婢再去提些热水来。”

卫辞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屏风后,心想:她定是害羞了。

云梨一路往小厨房方向去,经过西厢房时,听见房中传出低低的呜咽声。

燃犀今日被抬作通房,便住进了西厢房。她为何会哭?还哭得这般伤心?

难道是初为人妇,心有不安?

云梨没有多作停留,去厨房提了桶热水回浴室,伺候完世子沐浴,犹豫了下,还是多嘴提了句:“世子既收了燃犀做通房,日后便要善待她。”

他随意‘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翌日一早,燃犀喝完避子汤,便得了世子的吩咐,让她搬到西跨院去,还把束梅和两个小丫鬟拨给了她。

束梅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恭喜她:“燃犀姐,世子不但多拨了个丫鬟伺候你,还让你搬到只有侍妾能住的跨院住,可见世子是真心宠爱你呢!”

燃犀扯起嘴角勉强笑了下,什么真心宠爱,不过是嫌她住在西厢房碍眼,才把她赶到西跨院去。

云梨得了消息,只当是世子听劝,没有多想。

过了两日,束梅突然神情焦急地来找她,说是燃犀生病了,让她去瞧瞧。

云梨去到西跨院,见到躺在床上的燃犀时,不免有些吃惊,才两日不见,她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不但脸色极为苍白,气色也灰败不已,乍一看像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束梅。

“搬来跨院的头一天,燃犀姐就病了,本以为是着了凉,去外头抓了药回来煎了吃,没想到才喝了两日,就病得起不来床了。”束梅一脸惊慌。

“既生了病,为何不请府医?”云梨质问。

“我想过要请的,是、是燃犀姐死活不让我去请,我实在没办法,才找云梨姐姐你过来瞧瞧。”束梅哭着辩解。

云梨有些不解,燃犀既已是世子通房,便有资格请府医,她为何宁愿病成这样都不愿意请?

难道是怕被王妃知道她染了疾,会被挪到庄子上去?

“你拿我的牌子,去外面请个大夫进来。”

将随身对牌交给束梅,才输了些内力到燃犀体内。

燃犀悠悠醒转,看到她,非但没有露出以往的敌意,而是一脸的了无生志。

难怪不愿意请府医,原来是她自己没了生志。

“发生何事了?”云梨问。

燃犀呆呆地躺在床上不说话,云梨正要再输些内力给她,她却突地开口了:“你知道那天晚上世子让我做了什么吗?”

云梨蹙了蹙眉,她对她和世子那晚做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燃犀自嘲一笑:“我本来跟着嬷嬷学了好些房中之术,想要好好取悦他。可我怎么取悦他,他都无动于衷。后来,他扔给我一本春.宫图,让我、让我照着春.宫图自、自.渎!”

云梨听了一惊,那晚她虽以内力封闭耳孔,但隐约也听到了些燃犀的吟.叫声,没想到竟是世子让她自.渎?

“那世子?”她问。

“他从头到尾,眼里一丝情.欲也无,甚至没有一丝波动!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本春.宫图,不,连春.宫图都不如!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连春.宫图都不如的物件!哈哈哈,哈哈哈……”

燃犀边笑边流泪,渐露癫狂之意。

云梨正想着该怎么安抚她,她突地止住笑,语气极度惊恐道:“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见她心神不稳,她连忙点了她的穴让她昏睡过去。

等大夫过来,把了脉开了药,她仔细叮嘱了束梅几句,才从西跨院出来,心里的震惊却仍未平复。

其实,她早就知道,世子缺乏同理心,一般人在他眼里,和寻常物件没什么区别,只分价值高低,或是有趣无趣。

当年她初进瑞雪轩时,他看她的眼神,和他床上那个老虎布偶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么多年相伴下来,又屡经生死,他待她才与旁人不同。

只是,她没想到,他在男女之事上,竟也是如此!

青楼妓馆里也有嫖.客让女子自.渎,但多是为了催情助兴,他竟全程没有情.欲波动。

他若不喜欢燃犀,也不需要她侍寝,大可不收她做通房,为何要如此羞辱她,害得她大受刺激没了生志!

明明她已经教导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处处表现得像个正常人了,为何还会如此?

难道,真如燃犀所说,他是个怪物?

不,一定是功法的缘故。

她当即去了藏经阁,找到了几个从前修炼寒冰阑雪功的人的相关记载,只说性情会冷淡些,没有一条提到会绝情禁欲的。

她又找到天雷拓脉的相关记载,上面也只提到有人经脉受损导致脾气暴躁甚至变成疯子的。

既不是因为寒冰阑雪功,也不是因为天雷拓脉,她在世子身边这些年,他也算是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和刺激。

难道是在七岁前遭遇过什么刺激?

可王爷王妃十分恩爱,对世子虽严苛却也还算宠爱,府里又妻妾和睦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世子在七岁前能遭遇什么刺激?

还是说,世子天生就是个怪物?

想到这儿,她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上或许有人天生就是怪物。但她不相信,世子生来就是怪物。

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第二十八章 卷梨云

卫辞今日带着两壶好酒去前院见田老, 一是为前两日的事表达谢意,二是有两个问题想要向田老讨教。

从前院回来,就见云梨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难道是田老又捉弄他在他脸上画了什么东西?

他摸了摸脸, 问她:“我脸上有脏东西?”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卫辞一时有些心虚,定是他做的什么事被她发现了, 惹她生气了。

是他刚才陪田老多喝了杯酒身上沾了酒气, 还是燃犀背着他对她说了什么, 亦或是她知道他那晚是因为撞见她沐浴才……

想到那晚的梦, 他愈发心虚,她性子清冷,若是知道他梦见她做出梦里种种媚举, 不知会有多恼!

他眨眨眼睛, 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决定无论她怎么问,都不承认。

反正梦里的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云梨见他露出‘天真无辜’的眼神, 便知他心虚了。

从小到大,只要他做了错事, 就会露出这种眼神, 让她不忍责备他。

今日, 她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燃犀生病了。”她试探道。

卫辞闻言心下骤松一口气, 原来她是嫌他对燃犀不够关心, 忙道:“我这就让人去请府医给她看病。”

云梨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 说:“我已经请大夫给她看过了。”

“那我让荣禄给她送些药材补品过去。”卫辞随口道。

云梨见他丝毫不关心燃犀生了什么病, 只是担心她不满, 才假意请府医送补品, 心里不禁有些泄气。

无论他七岁前遭遇过什么刺激,但这些年下来,终归是她教导失职,才让他养成如今这副性子。

想到燃犀现在的情况,如果让他亲自去安抚一二或许会有所好转,她尝试着开口道:“燃……”

卫辞不想再听她说燃犀的事,抢先道:“云梨姐姐,我这次去扬州,自创了一首曲子,走去藏经阁,我吹给你听。”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去了藏经阁。

藏经阁后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中央种着一株冬青树,冬青树上攀着凌霄藤。

正值六月,紫红的冬青花和橙红的凌霄花坠满枝头,绚丽极了。

卫辞让云梨在树下练剑,自己则提气飞到藏经阁二楼窗栏处靠坐着,开始吹奏自己在扬州自创的曲子。

云梨原本只是配合他胡闹,谁知,笛音一起,她体内内力竟隐隐有膨胀之势,连带着使出的剑招也凌厉了几分,才知这曲子竟能凭空增长她的内力。

她配合笛音试了试,大约能增长一成内力。虽然笛声停下后,增长的这一成内力会消失,却也足够令她惊讶了。

卫辞从二楼窗栏处跃下来,迫不及待地问:“云梨姐姐,怎么样,能增长多少内力?”

“大约一成。”云梨答。

“才一成啊。”卫辞有些失望。

“一成不少了。”云梨说。

真正对敌时,别说是增长一成内力,哪怕只是一丝内力,都有可能会增加胜算。

“没事,这只是第一曲,等我研究出第二曲第三曲,肯定能增长更多。”卫辞说完,又道:“云梨姐姐,我把这曲子命名为‘卷梨云’,你觉得如何?”

“这不妥吧?”云梨下意识反驳。

他好不容易自创的曲子,怎能用她的名字命名?

“有何不妥的?这首曲子就是我专为云梨姐姐你写的,以后也只为你一个人吹!”卫辞笑着辩驳。

斑驳的阳光透过一树繁花洒落下来,少年一双含笑的凤眸灿若星辰,星辰上似乎刻满了她的名字。

云梨心跳莫名一滞,但转瞬便冷静下来。

‘云梨’本就只是他赐予她的名字,很快就不会属于她,那么,他要将曲子命名为‘卷梨云’,也与她无关。

“世子此次去扬州,怎么会想到写这样一首曲子?”云梨有些好奇,寻常音功都是用来大范围对敌的,极少有这样帮人提升内力的。

“咳,就是在乐坊见到一位琴技高超的男乐师,同他切磋了几曲,偶然想到的。”卫辞解释。

云梨见他刻意说‘男’乐师,便知道他在扬州,应是去了青楼妓馆,只是因为不通情.欲,才只顾着切磋音律,还自创了‘卷梨云’。

“世子去扬州,除了去乐坊,可还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她问。

“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游了游湖,逛了逛园子。”卫辞答。

说是游湖逛园子,实则全是那点子勾当,所以他没待几日就启程回幽州了。

“世子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去扬州这么远的地方吧。”云梨趁机问。

“也不算第一次,小时候跟父王母妃去过一次鄂州。”卫辞说。

鄂州?王妃的娘家萧何庄所在之地?

“世子见过萧盟主?”云梨有些讶异。

“见过。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了。”

卫辞随口说完,转移话题道:“云梨姐姐,我这次去扬州,不但自创了‘卷梨云’,还把朔雪渡溟突破到了第八层,以后再有化境高手追杀我,我就能轻松把他们甩掉!”

“当真?”云梨惊喜地问。

“骗你作甚?你来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不过,这次换我来追你,若我追上你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情!”卫辞趁机提条件。

“行,但若世子没追上,也得答应奴婢一件事。”云梨顺势道。

“放心,一炷香内,我若是追不上你,别说是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事一千件事,我都答应你!”卫辞颇有信心。

云梨心想,朔雪渡溟练至第八层速度一定极快,在空地上比试她不占优势,于是她直接踏出游蝉步,朝藏经阁掠去。

卫辞知道她的打算,但没有谁比他更熟悉藏经阁的布局。

于是,他一路追着她进了藏经阁,陪着她在藏经阁一楼的书架迷宫里打转。

云梨见他步态悠闲,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玩,便往楼梯方向跑,一路往藏经阁顶楼去。

藏经阁共有九层,等到了顶楼,她再沿着墙壁往下躲到其中一层,隐匿气息,他一时半刻定然寻不到她。

到了顶楼,她正要往窗栏方向去,就听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身,就见世子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云梨姐姐,我追到你了!”他压在她身上,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极为得意。

云梨脸色一红:“世子这是耍赖!”

卫辞见她脸颊粉润唇瓣樱红,不禁回想起那晚的梦,虽然这里是藏经阁不是梨花林,但他恍若置身梦中,于是,他缓缓低下头,朝那一抹樱色吻下去。

云梨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是不通情.欲么?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

许是想确认下,他是否真的不通情.欲,她没有第一时间闪躲。

卫辞见她没有躲闪,只当她同他一样,也渴望和他亲热,当即备受鼓舞,迫不及待地吻向她。

然而,在离那双樱唇只剩一线之隔时,他突然动不了了,她竟点了他的穴!

他讶异地望着她,见她脸颊比烟霞还红,才知她是害羞了。

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给他解穴,用眼神保证,只要她给他解开穴道,他便不再乱来。

云梨自不相信,因为她隐隐感觉到,他紧挨她的某处似是……

她心下暗恼,正准备将他掀到一边,就听见一声轻咳响起。

她越过他往后一看,竟是燕王!他什么时候回府的,又是什么时候来藏经阁的?

云梨来不及多想,忙给世子解了穴,两人近乎同时站了起来。

卫辞一站起来便下意识地挡在云梨身前,生怕父王和母妃一样,也对云梨产生杀意。

母妃出手云梨还能有逃命的机会,父王一旦出手,只会一击毙命。

卫轲只瞥了他一眼,说了句:“随我来!”便抬步离开。

卫辞松了口气,回头安抚地看了云梨一眼,才抬脚跟了上去。

不出意料,父王没有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沿着楼梯下楼,卫辞习以为常地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下楼梯。

云梨见他二人离开藏经阁,一路往前院方向去,才好奇地学他们刚才那样,一步一步下楼梯。

走着走着便明白了,王爷这是在刻意磨世子的性子,想让世子沉稳一些。

王爷虽然对世子严苛了些,但这番爱子之心却做不得假。

想到王爷可能看到世子吹奏卷梨云帮她增长功力,甚至可能早就来了藏经阁,看到她翻找关于天雷拓脉和寒冰阑雪功的相关记载,云梨一时有些头大。

但愿世子能应付过这一关。

卫辞跟随父王去到前院书房,将自己此次去洛京如何搅局的事说了一遍,本以为会得到父王夸奖,却见他神色冷淡,似乎并不关心洛京的局势,他只好又讲了下郑老将军的事情。

卫轲仔细问了问郑老将军如今的情形,得知郑老将军有些痴呆,不免皱了皱眉。

“你在洛京做的那些事,终归是小道。把心思放到习武上,才是正道。”卫轲最后叮嘱了这一句,便让他退下了。

卫辞从书房出来,心里仍有些不以为意,父王尚武,便认为习武才是正道。他却觉得,很多时候,脑子比武力来得有用。

不过,父王没提刚才藏经阁的事,就说明他不反对他和云梨在一起,这倒是一件好事。

为了争取父王的同意,他不是不可以多用些心思在习武上。

第二十九章 贪恋

鄂州, 萧何庄。

庄内有一片竹林,竹林里埋葬着萧何庄的历任主人,包括上一届武林盟主萧淮落。

三十多年前, 萧淮落率领群雄将为祸武林的幽冥教铲除,自己却身受重伤,将养了十多年, 还是在十六年前溘然长逝。

萧淮落死后, 庄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萧何庄也日渐败落, 只有王妃的一个远房堂叔留下来看守庄子。

一个月前,得到这个远房堂叔将死的消息,王妃才派了世子过来打理后事。

世子前日抵达萧何庄, 将人下了葬, 安排了庄子后续事宜,明日便要离开。

在离开前,云梨想替父亲拜祭一下萧盟主。这才趁夜来到竹林,找到萧盟主的墓碑, 上了三炷香,又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 刚准备起身, 就听见一声轻笑传来。

“谁?”她猛地回头, 却见世子从一根青竹上飘了下来, 在她面前站定, 笑吟吟地望着她。

云梨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深夜来竹林拜祭, 就听他道:“云梨姐姐, 这一路你都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生我的气了, 没想到你竟然偷偷跑来拜祭外祖父,可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不是……”云梨下意识想要辩解。

“还说不是,我刚才都听见你喊外祖了。”卫辞打断她。

虽然他只听到一个‘祖’字,但她和外祖父无亲无故,不是叫的外祖是叫什么。

可见,她面上再生他的气,心里却早已把他当做夫君。不然怎么会跟着他叫外祖,还偷偷过来拜祭呢?

云梨默了下,她刚才叫的其实是‘师祖’,但与其让他听到‘师祖’,还不如让他误以为她喊的是‘外祖’。

卫辞见她没有反驳,更加确认她心里有他,他忙抓住她的手,讨好道:“云梨姐姐,你别再不理我了,我保证在娶你之前,绝不再像上次那样轻薄你,好不好?”

云梨瞥了眼他抓着她的手,这叫不再轻薄?

卫辞只好松开手,举起两指发誓:“若我再不经你同意就轻薄你,就让、就让外祖父从坟里爬出来……”

云梨听到这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发誓就发誓,打扰先人安眠作甚!

卫辞讪讪地放下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云梨心下叹了口气,这些天她之所以待他不冷不热,其实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一个她一直当亲弟弟看待的少年,突然对她起了这种心思,她却没能及时察觉,酿成今日这种结果,她心里其实十分自责。

这一路,她都在想,他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想来想去,都觉得,他对她或许有几分男女之情,但应该只是因为日日相伴所致,而不是真爱。

如果他真的爱她,就应该想要娶她为妻,而不是只想娶她做侧妃。

只要他遇到真爱,就会明白,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出于依赖,自然也就不会再对她这般偏执了。

想到他之前拒绝卫穆赐婚时说过,想要效仿他父王游历江湖,娶一位江湖美人为妻,她心下拿定了一个主意。

她想了想,说:“奴婢可以原谅世子,不过世子要答应奴婢一个条件。”

卫辞眼睛一亮:“什么条件,你说!”

“以后无论人前人后,都只把奴婢当婢女看待,不能有任何亲密行为。”云梨道。

“牵手也不行吗?”卫辞试探地问。

“不行。”云梨摇头。

卫辞苦着张脸,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妥协了。

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早日找到那件宝物,好和母妃摊牌。同时勤练武功,一旦母妃不同意,就从父王那边下手。

“云梨姐姐,我答应你,不过得从明天算起,行吗?”卫辞眼巴巴地望着她。

想到眼下已近子时,云梨点了点头同意。

卫辞心下一喜,忙拉着她的手跪在了外祖父墓碑前,带着她一起给外祖父磕了个头,才又站了起来,笑道:“云梨姐姐,以后你再想拜祭外祖父,同我说一声便是,不必这样偷偷过来。”

云梨点点头,下一瞬就被他拥入怀中,她想要推开他,但想到刚才答应他从明天算起,只能忍耐下来。

幸而他只是抱着她,没有别的亲密动作。

卫辞贪恋地嗅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一想到下次再要抱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便怎么也舍不得松开,手下越抱越紧。

云梨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忍不住问:“世子难道要一直这样抱到子时?”

“你答应了我的,不能反悔。”卫辞埋在她颈窝瓮声道。

云梨心下无奈,只能任由他去。

夏夜的竹林,蝉鸣声不断,搅得人心烦意乱,连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云梨被他紧紧抱着,身上隐隐沁出了薄汗,风一吹,便有些黏腻,只好运转秋霜决,让自己凉快一些,顺便也给他覆盖一层凉意。

突然,周边出现无形的气旋,这是,世子要突破了?

她忙推开他,果然见他闭着眼睛神色有些痛苦,她只好让他原地打坐,自己则在一旁为他护法。

小半个时辰后,气旋消失,世子身上的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云梨心里既惊讶又感慨,来鄂州前世子才突破到地阶大圆满,这才一个月,竟然这么快就又突破到天阶!

对常人难如登天的关隘,对世子而言,竟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不过,他本就天资奇高,从前是在习武上不用心,现在稍稍勤奋些,自然进境飞速。

云梨心感欣慰,她本就打算带他去游历江湖,既然他突破到了天阶,那接下来的路想必会更顺畅些。

卫辞睁开眼睛后关心的头一件事却是:“可过子时了?”

“已经过了。”云梨答。

卫辞顿时满面懊恼,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突破,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抱她的机会就这么给浪费掉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别说抱她了,连牵手都不行了。

云梨看了只觉好笑,旁人突破天阶不知得有多高兴,他倒好,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卫辞眼珠一转,试探道:“云梨姐姐,我突破到天阶,你可有什么奖励给我?”

云梨微微一笑:“当然有。”

言毕,她随手折了一根竹条,快如闪电地朝他击了过去。

卫辞立时从地上窜起,慌不择路地开始‘逃命’,边逃边喊:“云梨姐姐,我不要奖励了还不行吗……”

云梨却没有就此停手,他刚突破到天阶,境界还不够稳,须得她好好帮他磨砺一下才行。

于是,萧何庄的仆从们,被迫听了一晚上的鬼哭狼嚎……

翌日,卫辞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准备带着云梨启程回幽州。

马车出了萧何庄,云梨才开口道:“飞星阁十年一度的摘星盛会即将开启,世子可想前去一观?”

卫辞眼睛一亮,摘星盛会他听说过,是飞星阁每十年举办一次的比武盛会,只允许三十岁以下的人参加。

说是比武盛会,实则不单纯是比试武功,还会同时考验智谋心性等方面。

为了吸引武林中的青年豪杰前去参加,飞星阁会拿出一样宝物作为奖励,这宝物有时是珍贵秘籍,有时是稀世珍宝,有时是绝世武器等。

便是不为了宝物,去见识一下这十年才举办一次的盛会也是好的。

卫辞不禁有些心动:“云梨姐姐,你同意让我去?”

她向来最守规矩,母妃这次只让她护送他来鄂州,办完事再护送他回去,她竟愿意自作主张带他去参加摘星盛会?

“江州离鄂州不远,去一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等回去后,就说是路上耽搁了,想必王妃不会过于责怪。”云梨说。

卫辞一想也是,即便到时候母妃知道了,他把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便是。

他当即命令车夫掉头,往江州方向去。

云梨看着他兴奋的侧脸,心想:既然他想游历江湖、娶一名江湖美人为妻。那她就在临走前,送他一场江湖梦,愿他抱得美人归!

也算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只是,她既自作主张带他去参加盛会,便得保护好他的安全,不能出一分差错。

可惜这次出来,田老另有要事没有跟着一起过来,不然世子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些。

傍晚,马车驶入江州境内,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不好继续行路,便停在了熊集镇上唯一的客栈门外。

卫辞这次出行虽没有带普通侍卫,但带了二十名暗卫,扮作普通侍从跟随。

见客栈不大,他直接让荣禄将整间客栈包下,而后带着云梨上楼换干净衣裳。

这场雨来得太大太急,虽打了雨伞,但下马车时衣裳难免打湿了些。

被云梨伺候着换了衣裳,便从屏风后出来,让云梨自己也换身干净衣裳。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

他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往下扫了眼,见是一名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过来投宿,因着没有空房,她身边的婢女同店掌柜吵了起来。

想到下午在马车上,云梨教他的许多行走江湖的道理,其中就有一条叫‘与人方便’。

他朝还在楼下大堂的荣禄道:“荣禄,匀一间房出来给这位小姐。”

说完转身回了房间,匀一间房给她们,省得她们继续吵闹,确实算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韩凌薇闻声抬头向二楼看去,却只看到一道侧影,但结合刚才那道温润的嗓音,不难推断出,这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大雨天,对方匀出一间房间给她,她理应当面表示感谢,但他既然说完那句话便回了房间,想来是不想被打扰,她自然也不好上门叨扰。

只向他口中的荣禄道了谢,又让巢燕给足银子,以免占人便宜。

荣禄得了世子吩咐,又有银子拿,自是干脆利落地腾了间上房出来。

韩凌薇再次道了谢,正准备带着巢燕去二楼上房休息,就听身后吵了起来。

回头一看,见一名彪形大汉抓着掌柜的衣领大骂:“那两个小娘们就在老子前脚进来,你他娘的还敢骗老子说客栈早就被人包了?”

“客、客官,我真没骗您,刚才那位小姐的房间,是包下客栈的那位贵客特意匀出来的。”店掌柜战战兢兢道。

彪形大汉这才松开他的衣领,往二楼方向喊道:“贵客在哪儿?快滚出来,给老子也匀几间房!”

韩凌薇心想,二楼那位公子匀房本是为了帮她,却反而招来了麻烦。

她正要上前解决这个麻烦,就听先前那道温润的嗓音再度从二楼传来。

“若我不匀,你当如何?”

她仰头望去,只见一名彷如谪仙的年轻公子姿态闲散地倚着二楼的栏杆,似笑非笑地往下看了过来。

那一瞬,她心跳骤停,旋即,猛地跳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女二出场~

第三十章 反常

彭逵一看这贵客是个气度不凡的矜贵公子, 担心对方大有来头,不得不收敛了下脾气,指着那戴帷帽的女子道:“你能匀房间给她, 凭啥就不能匀几间房给我?”

“凭她一看就是个美人儿,而你,怎么看都只是个粗鲁大汉。”卫辞笑着说。

彭逵有些不服气:“她戴着帷帽, 你从哪儿看出来她是个美人儿的?万一她是个丑得不能再丑的丑八怪呢?”

“美人在骨不在皮, 这位姑娘瓌姿艳逸, 仪静体闲, 定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卫辞笃定道。

“老子不信。”彭逵转头看向韩凌薇,喝道:“你,把帷帽摘下来, 让老子看看, 你到底是个大美人儿还是个丑八怪!”

韩凌薇岿然不动,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一旁巢燕则是愤怒道:“你算哪门子东西?我家小姐的相貌也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不摘是吧,那老子就亲自来摘!”

彭逵说着一个纵跃扑向韩凌薇,不曾想竟扑了个空, 险些摔了个狗吃屎,气得他一拳砸向她的头。

甭管她是不是大美人, 这一拳下去, 都必然变成丑八怪。

韩凌薇不慌不忙地使出轻功避开, 同时取下腰间配剑, 却没有拔出来, 只绕到彭逵身后, 用剑鞘朝他背后轻轻一拍, 便将他拍倒在地。

同彭逵一道来的几人见状连忙围攻而上, 韩凌薇没有直接对敌, 而是施展轻功,在大堂中的十来张桌椅间四处穿梭。

二楼,卫辞看着她的步伐,以及每次穿梭后桌椅的位置变化,便知她不是在‘逃命’,而是在利用桌椅设阵。

果然,很快,追她的那几人便开始无头苍蝇般乱窜,而她莲步轻移,一人背后敲了一剑鞘,那几人便都趴在地上哎哟叫疼。

巢燕见自家小姐轻轻松松就将这些恶徒打趴下,高兴地鼓起了掌:“小姐真厉害!”

韩凌薇站定后,平复了下呼吸,才向二楼看去,正巧撞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见他眼里除了欣赏,还有好奇,他也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么?

她犹豫了下,还是摘下帷帽,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云梨立在卫辞身后,见她摘下帷帽后,果然琼花玉貌妍姿艳质,如世子所说,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又见世子眼中满是欣赏,便知世子对她应是有所好感。

“没想到姑娘不但人长得美,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卫辞笑着赞叹了句。

韩凌薇脸色稍红:“雕虫小技,让公子见笑了。”

这时,彭逵看到她的容貌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她跟前弯腰赔礼:“原来是清风门的韩姑娘,先前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韩姑娘,请韩姑娘见谅!”

“你认识我?”韩凌薇有些讶异。

“在下彭逵,曾经在我家小姐那里见过韩姑娘的画像。”彭逵说。

“你家小姐是?”韩凌薇问。

“我家小姐姓虞,跟韩姑娘您是金兰姐妹。”彭逵答。

“悠悠?你是十绝门的人?”韩凌薇十分诧异。

“正是。”彭逵头低得都快掉地上去了。

实在是今日这一出太丢人了,不但丢小姐的人,还丢了十绝门的面子。回头小姐要是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他。

闹了半天,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悠悠人呢?怎么没跟你们一道?”韩凌薇又问。

“来的路上小姐看见一只箭毒蛙,非要自己去抓,便让我们先行一步,过两日她再追上来。”彭逵解释。

以悠悠对毒物的喜爱,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见同彭逵一起的那几人还趴在地上哀嚎,而外面还下着大雨,韩凌薇犹豫了下,还是抬头望向二楼,请求道:“不知公子可否多匀两间房出来,给我这几位朋友暂歇养伤?”

“既是姑娘的朋友,自无不可。”卫辞大方道,又喊荣禄多匀两间房给他们。

韩凌薇诚恳道谢后,和彭逵巢燕一起,扶了地上的几人去房间休息。

卫辞回到房间后,仍有些兴奋:“这江湖女子,果然和那些闺秀千金不太一样。”

刚才的情景,若换做像范锦茹那样的闺秀千金,早吓晕了。

那位韩姑娘却能不慌不忙地应对,等把人都打趴下后,再落落大方地摘下帷帽示人。

得知彭逵等人是朋友的属下后,又不计前嫌帮他们讨要房间,送他们回房养伤,可见她心性豁达,不是个小心眼的。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他虽然对当大将军没什么兴趣,但为了能帮上父王,看过不少兵书,因着排兵列阵里暗含了不少奇门遁甲的知识,所以他对奇门遁甲之术也没少研究。

可惜身边没有人喜欢这个,连云梨也只一心习武,他想找人交流切磋都找不着人。

现在难得遇到一个跟他一样喜欢奇门遁甲之术的,让他怎么能不兴奋?

云梨见他这般兴奋,只当他是对那位韩姑娘有些一见钟情了,便道:“那位韩姑娘,应是现任武林盟主、清风门掌门韩烨的独女韩凌薇,也是如今的江湖四大美人之一。”

“四大美人?还有哪三个?”卫辞好奇地问。

“一个是彭逵口中的小姐虞悠悠,一个是药王谷的阮鹿烟,还有一个是问心宗的楚凝。听彭逵的意思,虞悠悠应该也会去飞星阁参加摘星盛会,另外两个就不知道了。”云梨说。

她自作主张带他去飞星阁,就是想着能让他邂逅一些江湖美人,寻到真爱。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飞星阁,就遇到了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而且看样子,两人对彼此都颇有好感。

卫辞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去摘星盛会是为了见识一下这一代的青年豪杰,又不是去看美人的。要看美人,我看你不就够了?”

云梨:“……”

卫辞见她眼神有些不善,才意识到这句话似有轻薄之嫌,忙举双手投降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论理,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云梨应当和他同宿一室,但想到他现在对韩凌薇有了好感,她再和他同宿一室,难免引人误会。

于是,她让荣禄留下值夜,又安排暗卫夜里轮班守卫,自己则住进了隔壁房间。

夜里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发觉。

入睡前,她悄无声息登上客栈屋顶,准备亲自巡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暗藏的危险。

经过韩凌薇所在房间时,凑巧听到韩凌薇和婢女巢燕的对话。

巢燕:“小姐,你是不是也觉得,今日那位公子特别好看?还特别想要嫁给他?”

韩凌薇:“休要胡说!”

巢燕:“我可没胡说,小姐你向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露真容,今日却特意当着那位公子的面摘下帷帽,不是喜欢他是什么?”

韩凌薇默了下,说:“我已有婚约在身,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巢燕叹了口气,抱怨道:“掌门也真是的,把小姐许给谁不好,偏要许给一个生下来就只能坐轮椅的瘸子!”

韩凌薇皱眉:“父亲为我和阮公子定下娃娃亲时,并不知阮公子生来便会不良于行。而且阮公子并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希望,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种词羞辱他!”

巢燕撇撇嘴:“话虽如此,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站起来啊。掌门就应该及早给小姐退婚,为小姐另择一门好婚事。奴婢看今日那位公子就很不错,他对小姐应该也很有好感呢!”

韩凌薇沉默良久,说:“既已定亲,便不能轻易退婚,否则就是背信弃义。以后你若再说这种话,就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巢燕这才住了口,不敢再多说。

云梨没再多听,巡查完回了房间。

若不是听到这番对话,她还不知道韩凌薇和药王谷的少谷主阮鹤弦定过娃娃亲。

阮鹤弦和阮鹿烟是一对双胞兄妹,阮鹿烟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阮鹤弦的相貌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因为天生不足只能轮椅代行,极少在江湖上露面。

许是因为阮鹤弦有腿疾,清风门和药王谷才没有对外宣扬这门亲事。

听刚才韩凌薇话里的意思,对阮鹤弦应该并无感情,只是迫于婚约,才不得不接受要嫁给他的这一事实。

这对她而言,多少有些不公平。

难得世子和她互有好感,难道就要因为一桩娃娃亲而断了这桩缘分?

接下来两日,卫辞等人继续往飞星阁所在的浔阳城行进。

因为目的地一致,行路的速度又差不多,连着两晚,都恰巧和韩凌薇彭逵一行人住在了同一家客栈。

韩凌薇因着有婚约在身,刻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客栈见了面也只点头问声好。

卫辞见她矜持,自然也不好主动找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

这日一早,韩凌薇一行人先行从客栈出发。

卫辞起床后,荣禄把早膳送进来,他简单用了一些,百无聊赖道:“这江湖也过于太平了,一路上别说山匪大盗了,连个小偷都没有。”

和他想象中的游历江湖大不一样,太无趣了。

荣禄心想,他们带了这么多暗卫,个个武功不俗,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招惹?

何况世子乘坐的马车乃是特制,虽没带燕王府的徽标,但也是樊缨华盖,不是一般人能坐得起的,寻常的山匪大盗见了只会躲得远远的。

不过,他向来最会揣摩世子心思,既然世子嫌路上无聊,那他便出个有趣的主意。

于是,他眼珠一转道:“世子不妨让人假扮山匪大盗,来一场英雄救美?”

“救哪个美?”卫辞懒洋洋地问。

“当然是那位韩姑娘。”荣禄答。他早看出来了,世子看那位韩姑娘的眼神不一般。

卫辞瞬间起了兴致,若他‘救’了韩凌薇,不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和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吗?

这时,房门推开,云梨缓步走了进来。

卫辞吓得立马辩解:“我没打算派人假装山匪,更没打算英雄救美,都是荣禄胡诌的。”

说完狠狠训斥荣禄:“你再敢乱出主意,我就把你送回洛京再阉一遍!”

荣禄:“……”

再阉多少遍,他也还是个太监啊。

云梨扫了二人一眼,淡声道:“我去。”

“云梨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打算……”卫辞话还没说完,听到她这句‘我去’,不由‘啊’了一声,震惊地望着她。

她不是向来不许他作恶吗?这派人假装山匪再英雄救美,应该算是作恶的范畴吧?

她怎么非但不阻止他不责备他,还主动要求去假扮山匪大盗?

这太反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巢燕:那位公子一定对我家小姐有好感。

韩凌薇:他好像喜欢我,总是想接近我?

荣禄:世子看韩姑娘的眼神不一般。

云梨:世子对韩姑娘一见钟情。

卫辞:我明明只是想和她交流奇门遁甲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