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明栖开始怀疑造物主是个他每句话都能堵上的“杠精”，或者说黑泥成精。

可是即使这个神明是个大号版的黑泥精，池明栖也只能耐心劝道。

“吾主，我还担心，这些生灵一批批创造出来，却又这么一批批死去，您的消耗会不会太大……”

“不会。”

被创世神这么堵了回去，池明栖也毫不气馁，他继续问道。

“那活下去的造物，会不会对您生出‘憎恨’呢？”

造物主的瞳眸在下界渺小得如同尘沙的生物上扫过。

“吾不在乎。”

好吧，谁会在乎朝生暮死的“蝼蚁”呢？就像人类不会介意自己踩死几只蚂蚁一样，更何况高于这世界一切的造物主。

可是神明这种行为，已经不能算是无意踩死，而更类似于刻意的“杀戮”了吧？

池明栖沉默着，却忍不住握上了造物主冰冷的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吾主，那您看着他们的杀戮，会‘愉悦’吗？”

黑发造物主静静看着他，宛如他说了什么傻话。

“不会。”

池明栖松了一口气，隐约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一点说服造物主的希望。

“那您抱着我的时候，会‘开心’吗？”

然而造物主注视着他，宛如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或者已经不愿意了解新事物的老者般说道。

“……吾没有心脏。”

在造物主的视线没有挪移到下界的时候，池明栖用余光看到，凡界中残余的生灵终于能够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他心里多了几分鼓舞，不介意和造物主用废话拖延时间。

少年天使长用着诚恳而柔软清澈的眼神望向祂。

“我也没有心脏，可是和您平静地呆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望着少年天使长真心而灿烂的笑容，神明沉默了一瞬，冷淡的神音宛如含着一丝古怪地问道。

“你爱上了吾？”

池明栖眨着眼，自然无比地说道。

“我当然爱您啊，我就像是每个被您创造的生灵，爱着创造我们的神灵一样，爱着您。”

池明栖说的当然是真心话，有造物主这么个管吃管喝，对他无比纵容的饲主，他如果不喜欢造物主，也太狼心狗肺了。

然而看着少年天使长纯净得没有丝毫阴影的笑容，神明的心情却似乎并不愉悦。

祂沉下脸，语气中终于少见地有了些许波动。

祂一针见血地问道。

“如果吾让它们继续‘战争’，您就不‘爱’吾了，是吗？”

……这么说虽然有点残忍，可池明栖不得不承认，如果造物主还是这么一副黑泥成精的样子，他对造物主的爱……

“不，我不会不爱您的，”少年天使长认真地驳斥着神明的说法。

“只是我对您的爱里，会掺杂上痛苦。”

神明沉默着，仿佛全然无法理解池明栖话语，却又不得不理解地问道。

”为什么会痛苦？“

池明栖指了指下界中战战兢兢，生怕某一日再被卷入战争中的生灵们。

“我会像大部分不喜欢战争，却被卷入战争的他们一样，感觉到痛苦。”

这一次没等造物主问，池明栖就主动解释道。

“因为我之前对您的爱，是纯粹的，我不担忧我和您的爱，会伤害到任何生灵。所以我的心灵上没有负担，我只会因为您的关心而感到快乐。可看到这些造物因为您而变得痛苦后，我虽然仍在爱您，可因为对您的爱，也拥有了对您的担忧，还有对自己无法制止您的行为，甚至无法停止爱您的痛苦。”

池明栖轻声说道。

“所以我对您的爱意，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那么纯粹了。”

圣域里久久寂静着，造物主的神音终于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毫不关己的漠然。

祂变得愤怒，为着自己想要少年天使长纯粹的爱，而不得不改变做法的想法而愤怒。

“你爱这凡间的一切，胜过爱你的神！”

然而池明栖毫不退缩地望向造物主，他的声音不高，却是格外坦诚而温柔地说道。

“不，吾主，如果我爱他们胜过爱您，我现在就应该为我之前的漠视，还有现在的劝阻而死。”

造物主不再说话了。

祂不想让祂的天使长爱其他生灵胜过爱他，也不想让他的天使长在给他的爱中掺杂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