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告宝玉状(2 / 2)

薛母又对锦书道:“你替我转达一声,我想要给殿下请安。”

锦书笑道:“要么说母子连心呢,大爷就猜到太太会这么说,已经交代过奴婢了,九殿下只是小坐片刻,不想弄得太兴师动众,太太便安心呆着,不用去请安了。”

“那也罢了。”

薛母这才作罢。

却说九皇子进了薛家大门,只见庭院深深、曲径通幽,亭台轩榭、叠山理水,虽不比皇宫大气威严,却自有其风景韵味,不由赞叹:“你家景色真不错,也是从前修的吗?”

“祖父置办宅子时修过,后来许久不住,渐渐便有些荒废了,进京前又找人重新修整过。”

九皇子:“给你画图纸的匠人是哪位?”

薛虯眉毛微挑:“殿下想要请他为您设计未来的府邸?”

九皇子摇头:“不是我,不过十一妹妹建公主府的时候可以请他试试,十一妹妹应该会喜欢。”

这才对嘛!

九皇子根本不喜欢这种风格,十一公主倒是有可能。

他道:“这位大匠名叫雷平,在业内极有名气,殿下一打听就知道。”

很快到了书房,薛虯吩咐人去准备饭食,他则和九皇子一处说话。九皇子头一次来薛虯书房,也没什么拘束之感,眼睛扫视一圈,不出预料看到了几副传世书法和画作的真迹。

九皇子:“……”

他收回目光,干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看。

这是一本《史记》,九皇子自然学过,但史书这种东西常读常新,再读一遍依旧乐趣无穷。更何况这本书里有许多注疏,看笔记有些稚嫩,应该是幼儿所书,所以观点也并不怎么深刻,但是时常有妙语出现,叫九皇子也不由耳目一新,看得十分起劲。

直到饭菜准备好,九皇子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书,一边净手一边问薛虯:“这本书里的注疏是你幼年写的吗?”

薛虯方才没注意九皇子看的哪本,听到问话往桌上扫了一眼,笑道:“是我妹妹幼时所写。”

这倒没什么不能给外人看的,一来宝钗写的是正经注疏,二来这是她七岁之前所写,与现在的笔记变化极大,旁人看了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薛虯才没收起来。

——当然也有他这里少有外人来,且一般人并不敢动他的书的缘故。

九皇子听了却一愣:“令妹果真有才!”

小小年纪就读《史记》,还能言之有物,让他现在看起来都觉得津津有味,甚至偶尔有发人深省之处,可不是有才么!

薛虯眉毛微微一扬,不免显出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我妹妹的长处还多着呢,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在餐桌边落座。今儿的晚饭十分丰盛,除了九皇子要求的几位大厨的拿手菜,还有薛母额外添得许多,满满登登摆了一大桌子。

九皇子一道道尝过去,除了偶尔的一两样,竟是样样都合他的脾胃,样样都很喜欢,没忍住多吃了一点,成功把自己吃撑了。

走之前还跟薛虯商量以后常来蹭饭,并且表示愿意交伙食费。

薛虯:“……殿下能来是薛家的荣幸。”

伙食费就不用了,看不上那点钱。

“那就这么定了,改日我再来找你。”

九皇子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缰绳,正准备要走,一辆金银装饰、奢华无匹的马车驶了过来,从车窗里探出一颗簪着大红花朵的脑袋:“九殿下也在啊?”

“靳连?”

九皇子也不急着走了,奇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薛大人呢。”

靳连从马车里下来,先对九皇子见礼,转头对上薛虯,又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薛大人,我都连着来了好些时日,看在我这般诚心的份上,今儿好歹卖我一个瓶子,哪怕一只杯子也成啊!”

薛虯十分无奈的样子:“玻璃器皿虽然不多,但也没少到这般地步,你要是实在喜欢,找旁人买几只便是了,何苦一定要我手里这几只呢?”

靳连撇撇嘴:“旁人的都没你的品相好,我靳连不要则罢,要就要最好的!”

薛虯:“可是我的确不想卖。”

“我知道你们薛家只有买进,没有卖出。但你也不要那么死板嘛!我们日日相见、相谈甚欢,难道还不算好友吗?你送朋友一只玻璃器,并不算违反你们的准则。”

至于他给薛虯钱,那自然也是朋友之间的馈赠啦!

他交朋友就爱送钱,有问题吗?

薛虯:“……”

靳连扭头看向九皇子:“殿下,您帮我说几句话。”

九皇子刚才也看明白了,也开口劝薛虯:“不就是几件琉璃器吗,你前儿还说不知该怎么处置,既然靳连诚心想要,你卖给他又有何妨?还能有人觉得你薛家穷不成?我认识的薛虯不是这般固执的人啊!”

“不是这个缘故。”

薛虯叹了一声,十分无奈的样子,“既然九殿下都发话了,我送你一件便是了。”

“那不行,我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靳连连忙道。

九皇子:“是啊!这东西太贵重,这般平白无故地拿回去,以齐国公的脾气,靳连非挨打不可。”

靳连下意识收紧了臀部,可怜巴巴地看向九皇子。九皇子则给薛虯使眼色,示意他拿乔拿得差不多了,现在报出的价格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期,再玩下去容易玩脱。

薛虯假装纠结了一会儿,咬牙点头:“也罢,我卖给你便是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我这便回家拿银子去,你可不要反悔!”

靳连喜不自禁,自是什么要求都答应,至于能不能做到?

能做到才怪!

自然,薛虯要的就是他做不到,如此旁人才会来找他买剩下的玻璃器。

*

却说贾政近日当差不是很顺利,分给他的杂活格外多,每日都要忙碌不休,有时候下衙还没做完,少不得在衙门多留一会儿。

今日差事比往日更多些,贾政伏案工作,不知不觉天便擦黑了,好在他的差事也做完了,贾政收拾好东西,锁上班房的门准备归家。

这时候衙门里已经没几个人了,除了贾政,便是几个守夜的小吏,贾政自诩清高、出身又富贵,并不怎么与小吏来往,也没想着与他们打招呼,只打算径直离开,然而在路过某个班房时,却听到里头两个小吏的交谈。

其中一个说:“你知道荣国公府那位宝二爷吗?”

“知道啊,贾员外郎的二公子,神仙转世的那位吧?听说他出生的时候嘴里衔着一块宝玉,所以才起的这个名字。”

前头那人语气不屑:“什么神仙转世?若是神仙,那也是个色欲熏心的野神!”

后面那人吓了一跳:“这话怎么说的,他得罪你了不成?”

“他倒没得罪我,只是我听说了他的故事,看不上罢了。”

第一个人轻哼一声,“你道这宝二爷是什么好的?我可是听说他最爱的便是吃丫鬟嘴上的胭脂呢!”

“这……”后头那人似乎被噎了一下,无语道,“收房便收房,说什么吃胭脂,岂不可笑?”

是啊,这年头女子清白何等要紧!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便是和对方有了肌肤之亲,跟收房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也就罢了,我听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养在后院,整日里不务正业,就知道拈花惹草。”

后头那人:“……我记得贾大人有女儿和侄女吧?”

“岂止,还有一个外甥女住在他们家呢!是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独女,这表兄表妹日日厮混,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人家姑娘都怕了,如今独自搬到偏僻的院子里,等闲都不敢出门!”

“贾大人都不管管吗?”

前面那人嗤笑一声:“要能管得住,还能变成如今这样?你道我为何瞧不上这宝二爷,却不单单是这两桩的缘故。”

后头那人惊道:“比这两桩还要紧不成?”

贾政也悄悄贴近门窗,竖着耳朵细听。

“你不知道,这宝二爷与狐朋狗友聚会时,常常拿家中姐妹取乐,不是念她们作的诗词,就是拿她们的书法画作,甚至把姑娘们的私事都往外说,十分不成样子。”

后头那人语气都磕巴了:“还、还有这种事?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

做兄长的,维护自己妹妹的清白还来不及,竟还有人把妹妹的清誉放在地上踩,这到底是什么愁什么怨啊?

贾政也听得火冒三丈,他知道宝玉胡闹,还以为他只在家里闹闹小丫鬟,不想竟丢人丢到外头去了!

里面的人还在说话:“这话你可不要乱说,叫贾大人知道要恼了。”

第一个人不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去德胜楼瞧瞧便是了。”

里头再说了什么,贾政已经不知道了,因为他已经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德胜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