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思一动,脑中浮现出一个人选。
——从前林黛玉对宝玉有几分情愫,倘若她执意要嫁,再有贾母支持,林如海那边也要多几分考量。
但王夫人实在不喜欢黛玉,一来她与贾敏不睦,也连带不喜欢贾敏的女儿,二来也嫌弃黛玉病怏怏的,太医院院使调养了这些日子,听说比从前好些了,但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生养都比旁人艰难些。再说林黛玉生来便是副玻璃心肠,镇日里伤春悲秋,哪里是做正妻主母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到底没有说出口。
贾母瞥她一眼,对这个儿媳更加不喜。目光如此短浅,还自以为聪明,总喜欢自作主张,也不知当日怎么选了她做儿媳。
她缓声道:“宝玉如今境况不佳,便是说亲也说不到好的,反倒误了他。不若先等上三五年,待三个丫头有了归宿,世人也将此事忘得差不多了,倘若能考个功名便最好,到那时再说亲,想来也就无碍了。”
至于年纪……这反而不是问题,男子比女子大上几岁是常有的,只要他们不介意等上几年,能挑选的好姑娘依旧很多。
更何况贾母私心里还想着黛玉。原本她是想着这二月跟女婿提一提两个玉儿的婚事,这么巧就出了这桩事,暂时肯定不能提了。往后拖个三五年,黛玉也到了说亲年纪,届时再提也合适。
王夫人不知道贾母的想法,略思索片刻,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道:“听老太太安排便是。”
又问:“薛家那边是不是得仔细些?”
贾母摆摆手:“小孩子气性大,不高兴了说几句狠话也是有的。他们已经将宝玉打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况且她也不觉得薛家能对他们做什么 ,薛虯再能干也只是九品司务,宝钗也不过是刚入宫的伴读而已,能有多大的能量?
*
却说薛家一行人乘车回家,薛蟠也不坚持大冷天骑马了,钻进车厢和薛虯一起,兴高采烈地说起打宝玉的经过。
“我就知道贾老太太派人跟着我是要盯着我,但她太小看我们练武之人了!就凭那人想盯住我?做梦!”
薛蟠下巴抬得高高的,十分得意。
薛虯:“……”
虽然这件事办得的确不错,但是好像飘得有点厉害。习武之人什么的…先生不是说他才刚刚入门吗?
“进了贾宝玉的房间,那小厮还想挡在我和贾宝玉中间,我薛二爷是什么人,能让他拦住吗?一个错步就到了他前面,坐到了贾宝玉床边,不等他再找到合适位置,就一巴掌照着贾宝玉的屁股拍了下去。”
薛蟠手舞足蹈,还晃了晃拳头,以示自己现在力气很大,得意洋洋道,“当时贾宝玉就‘嗷’一声,可好听了!可惜没看到他伤成什么样,不过我猜轻不了。”
薛虯听得也十分满意,亲自给薛蟠倒了杯茶,肯定道:“干得不错!”
薛蟠立时笑开了花,嘴巴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他也不觉得烫,将茶一饮而尽,笑嘻嘻道:“我就说带我出来是对的吧,下次大哥出门还是得带着我,我保护你们!”
他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薛虯点头。
薛蟠嘿嘿一乐,不过很快又有些发愁的样子,挠挠头道:“这样会不会不好,我们以后和贾家还怎么相处啊?”
“难得你还会想这些。”
薛虯十分欣慰。
薛蟠挺了挺胸,他也不是一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吧!
薛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无妨,今日走出贾家大门,就没想着日后好好相处。”
薛蟠张张嘴,发出一声:“啊?”
薛虯:“贾家气数将近,偏偏还不知检点,跟他们接触多了,只怕也被泼上一盆脏水。且如今我们分属不同派系,来往多了难免落人口实,我本就想着两家疏远一些,可惜贾家一再相邀,实在叫人不耐,今儿趁着这个机会闹上一场,日后说起来总有个由头。”
薛蟠再次:“啊?”
薛虯:“你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可太多了!不过薛蟠对这些本也不感兴趣,且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哥说了他也未必听得懂,所以老老实实摇头:“没什么疑问,我就是好奇,大哥说要回报贾家,是怎么回报啊?”
薛虯:“很快你就知道了。”
*
没让薛蟠等太久,很快他就知道了薛虯的回报是什么。
朝堂上开始有人弹劾贾政罢软无为、才力不及——也就是无能。
这两项罪名可不轻,属于官员“八不法”之二,弹劾之人给出的证据充分,没多久旨意下来,贾政被贬为六品主事。
当日贾代善临终前为贾政求的便是工部主事一职,也算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当事人是什么心情暂且不提,反正群众吃瓜吃得很欢乐。
贾政出身还算显赫,然而无才无德,性格也很平庸,在京城这地界十分不起眼,基本属于查无此人的状态,没事的时候想不起他,有事的时候更想不起他,偶尔被人提及,也多半是又吃到了他家的什么瓜。
这样的人突然被弹劾,怎么不叫人稀奇?
薛虯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吃瓜群众就知道背后是他在操纵,于是更加觉得稀罕了。
薛家和贾家关系不是不错吗,怎么弹劾自己人?
再顺藤摸瓜查下去,哦豁!前几天薛家一家去贾家拜访,没过多久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随后贾家还请了太医,据说是给贾家那位宝贝蛋儿看伤病,具体的内情就打探不出来了。
但情况很明显嘛,肯定是贾家(很有可能跟那位凤凰蛋儿有关)惹怒了薛家,薛家这才会愤而离开,之后还一再弹劾、穷追不舍,想来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旁人能猜到的情况,贾政自然也能猜到,臊得脸色胀红,怒气冲冲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