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炒了好几个菜,又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肉。
田老汉主动替兄弟俩,一人盛了一碗鸡汤,又一人夹了一只鸡腿,热情道:“小七大夫,你们快吃,这炖鸡老香了。”
赵砚很不好意思道:“圆婶子和我哥吃就好了,我又没受伤,不用补。”
田老汉连忙道:“哪个说不要补的,你瞧瞧你,瘦得没二两肉。近日又是照顾你哥,又是替你婶子看病,家里的活还总抢着干。必须得补,好好的补!”
圆婶子跟着道:“老头子说的对,小七大夫,多吃点,千万别客气。”
赵砚盛情难却,只得受了。
饭吃到一半,田老汉突然问:“小七大夫今年多大了?”
赵砚如实回答:“再有半个月就十五了。”
田老汉笑容满面:“十五啊,那正好和俺闺女同岁,巧了,俺闺女也半个月后过生辰。”
赵砚心里一咯噔,讪笑了两声:“那是挺巧。”
田老汉还要开口,四皇子就突然打断他的话道:“田叔,我们兄弟二人叨扰多日,明日就告辞了。”
“明日就走?”
田老汉和圆婶都急了:“这大冬天的,你们往哪去?再说了,你身上的伤也没好。”
四皇子言简意赅:“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兄弟有手有脚,总归有去处。”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田老汉才再次开口:“小七大夫,我们是这样想的,你爹既然将你赶出来了。你又是从南阳军中逃出来的,这战争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你们兄弟二人身无长物,与其在外朝不保夕,不如留在田家村。”
赵砚尴尬:“田叔是怕我走了,没人给圆婶子调理身体?您放心,每个阶段要用的药方我都会写好,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也会交代清楚再走。”
田老汉连连摆手:“俺不是这个意思,俺是真心觉得你不错。”
话说到一半,他又问:“小七大夫是怕俺闺女不好看,还是咋滴?你放心,俺闺女长得不随俺,随她外祖母。高挑标志,十里八村就没有人比她出挑的。性子好,又能干,绝对和你相配。”
赵砚尽量缓和语气:“田叔,您看我长这样,是我配不上您闺女。”
田老汉连连摆手:“我们都不看重容貌的,小七大夫心善能干,又重情重义,只要你对俺闺女好就成。”
反正他们也没想着把闺女嫁出去,小七大夫简直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女婿。
他们老两口怎么瞧着怎么欢喜。
赵砚郁闷:“我还小,我四哥还没成婚呢,我怎么能成婚。”
田老汉:“年纪不是问题,现在先定下来,先相处看看,等过几年再成婚也无碍。”
一旁的四皇子突然插话:“我弟弟还小,你们若是不建议,我留下来给你们当女婿,如何?”
赵砚不明所以,用眼神问他发什么疯?
田老汉和圆婶子同时上下打量他,继而同时摇头:“你不行。”
四皇子追问:“我为何不行?”
田老汉实话实说:“你性子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不会疼媳妇。心眼子也比小七大夫多,不行不行。”
赵砚憋笑:这田叔看人还挺准。
他四哥从前十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
四皇子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家规矩,长幼有序。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成亲,弟弟是不能成亲的。”
田老汉愣了一瞬,嘀咕道:“什么狗屁规矩……”
圆婶子拉了他一把,他才悻悻闭嘴。
圆婶子随即看向赵砚:“小七大夫,你真不考虑考虑,俺闺女就快回来了,要不等你们见过再说?”
赵砚婉拒:“真不考虑,圆婶子,我年纪尚小,还不适合成家。”
圆婶子颇为遗憾:“你既没这个打算,我们也不强求。你们出去在外头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再回来俺们家就是。你救俺一命,今后俺的家就是你们的家。”
赵砚点头:“多谢,多谢婶子这几日的收留。”
之后两人也没再提这件事,安安静静的吃完一顿饭。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圆婶子就捧着两套衣服过来了。柔声细语道:“你们总是穿着自己那身脏污的衣衫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两套衣衫是用老头子衣衫改的。布料虽破旧了些,但大冬天的穿在身上暖和,你们别嫌弃。”
“哪里。”
赵砚连忙接过,他方才还在寻思着去哪给他四哥重新弄一套御寒的衣物。
圆婶子笑道:“你们先换衣衫,等换好后出来吃早饭,俺让老头子给你们备一些干粮,路上吃。”
说着就出去了。
赵砚两人换好衣衫,身上瞬间暖和了不少。
两人洗漱完,就去堂屋。
堂屋的桌上早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大碗稀粥,一大叠馒头和两个小菜。
圆婶招呼他们两个坐下,田老汉递来两双筷子,跟着招呼:“快吃,别冷了,吃完,待会俺用驴车送你们出村子。”
赵砚点头,兄弟两个开始埋头扒饭。
四人吃到一半,外头传来动静。
圆婶子激动道:“是阿翎回来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心说不会这么巧吧?
田老汉放下碗筷,赶紧起身:“俺去瞧瞧。”
说着,起身往院子里走。
他走出去没多久,外头就传来砰咚一声巨响,伴随着田老汉惊慌的喊声:“官爷,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哎呦……”
赵砚和四皇子同时警觉,圆婶子想到什么,连忙朝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躲躲,千万别出来,老婆子出去瞧瞧。”
说着,也跟着起身。
只是还没走两步,堂屋的门就砰咚一声被人踢开了。
老旧的门板吱嘎叫了两声,一群南阳军走了进来,领头的将军瞧见两人,摆手示意兵卒:“把这两个也带上,一起送去坝上。”
四皇子手里的筷子刚想射出去,赵砚就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先看看情况。
对方闯进来,正眼都没瞧他们两个,似乎不是冲着他四哥来的。
他们只有两个人,他四哥伤还没好全,实在不宜硬碰硬。
两人被拉出了茅草屋,院子里,田老汉也被押着。他看向赵砚和四皇子两人,连忙哀求道:“官爷,我们都是正经村民,您抓两个孩子做什么?”
带头的兵卒喝骂道:“少废话,管你什么孩子不孩子,只是请你们去干活而已,又不是要杀人!”
“干活?”
田老汉黝黑的眼珠转了几圈,这群人难道不是来抓小七大夫和他哥的?而是跑到他们村来抓壮丁了?
圆娘急了,上前求情:“官爷,俺老头子老了,干不了什么活的。俺两个孩子前些日子进山打猎,也被猛兽伤了,现在还在养伤,你们行行好,放过他们吧。您把他们全抓走了,让俺老婆子怎么活啊?”
领头的将军一把将她推开,晦气道:“管你怎么活,带走!”
“圆娘!”
田老汉想去扶她,就被官差强硬的带走了。被拖到门口他还在喊:“圆娘,别怕,等阿翎回来!”
三人一起被拉出了院子,集中到村子中央。村里稍微有点劳动力的男人都被拉了出来,村里的老弱妇孺见这场景,哭喊成一片。
领头的兵卒大声喝道:“别吵!再吵老子宰了你们!”
哭声渐止,领头的兵卒才再次开口:“南阳王只是征调你们去做工,若是做得好,做完了,自然会放你们男人、儿子回来!”
说着一挥手,二十几个村民就被串成一排,拉拽着往前走。
身后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田老汉苦着脸,有些自责,转头小声同赵砚道:“是俺连累了你们兄弟,要是俺不把你们捡回来,心许你们就逃过去了。”
赵砚宽慰他:“田叔,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们兄弟都死了。”
田老汉又重重叹了口气,又发愁道:“你婶子没人照顾,俺实在不放心,阿翎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赶回来。好在你写的方子还放在褥子底下,阿翎回来后,肯定知道抓药给她娘。”
他嘀嘀咕咕的,前头的兵卒回头就是一鞭子。啪嗒打在他脚边,喝骂道:“闭嘴!”
田老汉立刻闭口不言,前头倒是有人小声问:“官爷,能问问抓我们去做什么工吗?”
兵卒不悦:“到了你们便知晓,啰嗦什么!”
四皇子四下环顾两圈,凑到赵砚耳边,小声道:“这个方向不是去南阳军营的方向。”
赵砚跳目远望,确实不是南阳军营的方向。
这群兵卒看来真不知他们的身份,把他们当村民抓了。
先静观其变吧,大不了再回档。
一群人走了半个时辰,就被拉上了两辆牛车。然后各自被蒙住眼睛,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
有人过来驱赶他们往前走,但依旧不许他们摘掉面罩。
赵砚边走边凝神细听,他们进了关卡,周围嘈杂。有车马声,有喝骂声,有鞭子抽打人肉的声音……
似乎还有浓重的硝石和硫磺味。
是火药!
他们被拉到一处停下,眼罩终于被摘了下来。
眼罩摘下的一瞬间,他就立刻环顾四周:成千上百的百姓分在不同的地方,有的再剥离硝石,有
的在捣碎木炭,还有的在搅拌硫磺……
偶有几声沉闷的爆破声响起。
赵砚和四皇子对视一眼,内心诧异又狂喜:这群南阳兵卒,居然把他和四哥抓到南阳军制作火药的地方来了。
他们抓这么多百姓来赶制火药,是想尽快发动下一次战役攻城吧?
看来老天都在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