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接了方子,沉默两息后才道:“娘娘刚去灵泉郡的时候也不这么吃的,那会儿总是想殿下想的哭。老夫人就让厨子变着法的给她做吃的,娘娘一想殿下就吃,吃着吃着就停不下来。”
“老爷说,有个琢磨的事也挺好,就没拦着娘娘。”
见赵砚沉默,沉香立刻就后悔自己多嘴了,忙又补充道:“殿下也别难过,娘娘现在吃出兴味来了,总和其他府上几个爱吃的夫人待在一处,人也高兴了许多。”
赵砚叹了口气:“这段时日你们好好照顾我母妃,我很快便能回来。”
沉香点头,手脚麻利的给他铺好被子退了下去。
赵砚赶路辛苦,沾枕就睡。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也没敢叫他母妃知道,直接就出了城。
快到城门口时,半夏却追了出来,塞给他一个大食盒,道:“娘娘一早命人准备的,让殿下路上吃。”
赵砚见她眼睛红红,就知道自己母妃必然是哭了,才把身边两个婢女惹哭的。
他接了食盒,朝半夏道:“你快回去吧,告诉母妃,我回吃的。”
半夏点头,迟迟没走,一直看着马车走远。
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赶往下一个城镇。然后在下一个城镇的码头上了燕记的货船。
太子亲自将他送到了船上,交代道:“若是父皇放你离开,回来时,也乘船便好。只要出示手上的玉印,燕记沿路的船只都会安排妥当。”
赵砚点头,朝他摆手:“嗯,你有事先去忙,送到这就行了。”
船只逆流而上,越行越远,赵砚朝一直矗立在岸边的人挥手。
江山雾霭重重,两岸荻花瑟瑟,眨眼之间便行出老远。
原以为最多六日就能追上王师,没想到第五日夜里,春雷阵阵,狂风大作,下了暴雨。
江水暴涨,波涛翻滚。
所有的船只都没办法再行,只能靠岸。
等了一天一夜,江面才恢复平静。又行了三日,至河间郡,几人才找间客栈歇脚。
白九出去打听,回来道:“王军还未到达此地,算着日子,应该就这两日了。”
但几人足足等了三日都不见王军的踪迹。
赵砚右眼皮一直跳,心里总有股不好的预感。干脆套了马,沿着官道往回走,去和王军碰头。
几人只行了半日,就在河间郡柏城看到了驻扎在城外的王军。
赵砚下了马,直奔主帐,边走边问带路的先锋官:“怎得在此逗留这样久?”
先锋官肃声道:“前个儿天突降暴雨,马车侧翻,四殿下摔了出来,碰着了受伤的腿。军医瞧了,也重新包扎了,以为没事就继续行军,没成想昨日突然高烧不退。车将军担忧,和冯将军商议过后,带着四殿下进城求医去了。”
主要是军中药材不足,住宿条件也不好。
谁也不敢拿四殿下的性命开玩笑,只能暂时驻扎在城外。
赵砚拧眉,掀帘进了主帐。
冯将军见到他来,忙迎了上去:“七殿下,四殿下他……”
赵砚制止他的话,交代道:“你们这么多人守在这也无用,你先带兵回京复命。我去柏城照顾四哥,待他好了,再追上你们。”
四皇子不在,赵砚最大。
冯将军不敢抗命,立刻命军队开拔启程。
赵砚这才带着人重新往柏城赶,一间一间药店问,找了大半日,终于碰到了送大夫出来的车虎。
白九上前一把揪住他,问:“四皇子人呢?”
车虎看到他身后的赵砚,像是看到了救星,拨开白九就来拉赵砚:“七殿下,您终于来了,您快去看看四殿下吧。他一直高热不退,城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卑职快吓死了!”
一个大老爷们,眼眶都红了,看得出来是真急。
赵砚被他一路拉到了客栈的二楼,边走边恼怒问:“好好的,怎得摔出了马车?”
车虎语无伦次:“卑职也不知,那日雷太大,雨太急。路上的树被劈断,砸在了马车上。大家都没来得及,四殿下就摔了出来……”
当时太乱,连一直护在马车边上的戎护卫都没来得及。
客房的门推开,赵砚一步跨了进去,屋子里都是药味。戎护卫和两个普通打扮的兵卒守在榻上,榻上的四皇子昏昏沉沉的。
赵砚三步并两步跨了过去,推开几人,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和他的脉。
戎护卫三人见是他,面上皆是惊喜。
赵砚探完脉后,快速开了方子让车虎去抓药,又吩咐戎护卫道:“去问店家讨些烈酒来,再拿一条干净的帕子和木盆来。”
两人快速行动,不稍片刻,戎护卫就拿了烈酒和帕子来。
赵砚又让人在屋内点了好几盆碳火,然后让戎护卫把四皇子的衣裳全解开,用烈酒给他擦拭手心、脚心、腋窝和后背……来回反复几次后,高热总算降了下来。
他忙得满头大汗,戎护卫连忙把四皇子的衣衫合上,又拉高被子,这才问:“七殿下,我们殿下不会有事吧?”
赵砚坐到床尾,开始检查四皇子的腿骨,先前受伤的腿骨明显化脓发炎了。他接过小路子递过来的药箱,才道:“点一支蜡烛来,四哥腿部的腐肉要去掉,不然还会反复高热。”
戎护卫赶紧去找店家要了支蜡烛,点了烛台放到榻边,赵砚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烧红后,开始动手。
昏昏沉沉的四皇子直接被痛醒了,还没喊出声,嘴里就被塞了一块棉布。他睁眼,瞧见满头细汗的赵砚,心下稍稍安定。
半个时辰后,四皇子的腿处理好。所有人都先去外头候着了,屋子里只剩下赵砚和已经清醒的四皇子。
赵砚边擦手,边没好气道:“不过是让你先行,怎得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我看你这腿是真不想要了。”
四皇子有气无力的躺着,苦笑道:“这次真是天灾!”
他发誓,他真没故意摔出来。
说完,他又试探的问:“我这腿,是不是注定要瘸了?”
赵砚擦完手重新坐到他身边:“倒不至于,只是化脓而已。腐肉祛除后,不伤及筋骨,不会瘸。我再晚来个一两日就不一定了。”
四皇子继续苦笑:“那你来得还真是巧。”
赵砚狐疑问他:“我怎觉得四哥你不想自己腿好,想成瘸子?”
“怎么会?谁想成瘸子!”
四皇子眼神微闪:“你不知我最喜骑马狩猎。”
赵砚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两日你好好养着,万不能再有什么意外,等你好了,我们就回京。”
之后,四皇子喝了药,又睡了过去。
赵砚怕他高热反复,干脆让人又置了一张榻,挨着他睡。许是太累,不知不觉,他就睡了
过去。
夜色渐深,客栈零星的客人也都陆陆续续睡下。四周安静,只有一楼大堂的柜台上一盏油灯被风吹得摇晃。
店小二打了个盹,被一阵烟气给熏醒了。
他寻着烟味抬头,就见客栈外火光冲天。他吓了一大跳,奔到门口拉开门一看,大火直接往屋子里窜,将他衣摆都烧着了。
店小二痛得嗷嗷叫,往地上一滚,大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
楼上的客人陆陆续续被烟气呛醒,不过片刻客栈内就到处是烟气。
火舌往客栈内窜,木质的桌椅板凳很快便烧着,火舌很快窜上了二楼的扶梯。
白九捂住口鼻,一脚踹开四皇子门窗,跑到赵砚榻前,伸手去摇他:“七殿下,您醒醒!”
摇晃了几次赵砚都没反应,自己反倒有些发晕。他往桌上的烛台一看,反手拿起桌上的冷茶,就泼了过去。
烛火刺啦一声响,瞬间熄灭。
余烟中,一股淡淡的香味散出。
白九拧眉,这蜡烛里居然有迷烟!
这场大火是针对四殿下的还是七殿下?
是有人担心两位殿下此次大捷,立了功,不想两位殿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