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装点的订婚现场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桌椅散乱杯盘狼藉,铺天盖地的洁白花瓣被凌乱的脚步践踏只留下一地花汁。
山本先生已经成功将非战斗人员送回避难所,我环顾了一圈空旷的场地,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
眼睛周围的热度已经到了滚烫的程度。
像是有人朝里面注入了滚烫的开水,或者是眼球里的内容物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整只眼睛都在升腾着似有若无的水汽。
我按住一只眼睛漫无目的的目光四处寻索。
“ moximoxi~”
“咳咳,有人在吗?”
我听到有人用懒洋洋的嗓音这样说道。
过于滚烫的眼球给我一种马上要脱出眼眶的错觉,我听着脑海中的声音,依靠直觉找了个角落捂着眼睛蹲了下来。
我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所有参与战斗的守护者当中唯独少了雾守。
“找到你了。”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人躬身凑到我耳边兴致勃勃的说:“你混乱的精神世界现在像是被塞进了绞肉机一样可怕。”
我几不可查的回头,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颤抖着对上一只写着数字的猩红瞳孔,迟钝的说:“什么?”
六道骸兴奋地神情稍微收敛,他维持着附身看着坐在墙角的我的姿势:“不知道么,你的眼睛被人当成了坐标。”
“有东西要来了。”
我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眼云层似乎都要崩塌下来天空一眼,蹙着眉把他落到我脸上的发尾扔开,转头重新背对着他,把额头用力按进膝盖希望能缓解双眸烧灼的感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上面肯定还有东西。
六道骸跟着向上看了一眼:“我说的是别的东西。”可不是那种弱小的怪物。
我没理他,也没理会还在脑子里呼唤的声音。
我听到六道骸轻飘飘的说:“难道你不想找回失去的记忆么?”
第126章
直到那些低级咒灵渐渐消散,被遮挡的东西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棕褐色的椭圆形球体,球体内部浑浊的液体微微荡漾,几不可查的牵动着中央那团混乱的肉团。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它巍然不动的悬停在半空。
“不是错觉?”
有人小声呢喃。
我扶着墙壁行动迟缓的直起身,在无形的压迫感之下膝盖仿佛都在哀鸣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是什么?”
我听到六道骸沉下来嗓音,没心情去嘲讽他罕见正经起来的语调,我光是维持着站姿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自从那只咒灵出现,原本滚烫的眼球变得更加灼热。
很痛。
当我用现在的双眼去看那只咒灵的时候, 大量杂乱的信息一股脑的涌入我的脑海。
大脑几乎被撑爆烧灼、过速运转几乎让颅内沸腾的痛楚,我“看到”六道骸脸上惊愕的神色。
“看到”我的身体如断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倒在地,他将突然出现的三叉戟旋了一圈,对准我的脖子。
我混乱的大脑陡然清醒一瞬。
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我徒劳的尝试着挪动身体。
好消息:我成功了。
坏消息:只有手指能蛄蛹。
脖颈传来刺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向下滴,耳边是六道骸愉悦的轻笑。
“kufufu。”
“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秘密。”
我:“!”
我恨不得用唯一能动的手指掐死趁人之危的变态!
我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朝他靠近的脖颈探去,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说是失去意识其实并不准确。
我失去了让我痛苦的全知视角,眼前是一片黑暗,只有从脑海中传来的钝痛还证明着我的存在。
我睁大双眼在黑暗中四处查看。
起先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中涌动着的浓重雾气。
不知过了多久, 我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小片光点, 不等我警觉或靠近,那片光点就以极快的速度朝我劈头盖脸的落下。
我反射性的想捂住脸, 却发现我没有手。
只能紧闭双眼任由那些星星一样的碎片砸在我脸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我缓缓睁开眼睛,那些数不尽的光点落在我身上,带来的融融暖意连灵魂都舒服得要融化了。
我注视着那些碎片,忽然那些亮晶晶的碎片动了起来,变成了一段段回忆。
其中有我认识的沢田先生也有几道身影让我觉得异常熟悉……
·
忽然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踉跄了一下。
我想要扶着身旁的电线杆平衡一下,手指却穿透了电线杆,身体彻底失去平衡跌向一旁。
我瞪圆了眼睛看向我半透明质地的手指,最终选择安详地闭上眼睛。
我的人生已经快进到变成阿飘在死去的地方飘荡了吗? !
难不成狗系统终于出大问题,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六道骸弄死了?
“小姐?”
耳边传来青年带着迟疑的声音,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可能还有点颤抖。
我眨了眨眼睛。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危险,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去前面吧。”
我终于从自己变成阿飘的震惊中脱离,放弃捣鼓死机的系统面板,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我保持着跌倒在地上的姿势,自下而上的看着蹲在我身旁的橘发青年片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好眼熟。
我是不是在某些碎片里看见过他来着?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运动装,外套拉链拉到顶端,看着非常宽阔结实的肩膀衬得那张常年运动年轻光泽的脸更加帅气。
他歪了歪头,朝我伸出一只手,手腕上的护腕稍微露出袖口,眼尾上挑的双目担忧的看着我:“还是先起来吧。”
我维持着半躺在地上的姿势撑着地面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我承认他可能和我有关系,长得也很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听到我的拒绝他明亮的橘色双眸黯淡下来。
我似乎看到他头顶毛绒绒的耳朵贴着头发垂了下来。
“好吧。”
他站直了身体,蜜色的肌肤在便利店橱窗的灯光下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明亮,他眼巴巴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舍的迈开步子。
“喂——翔阳,走了。”
我这才发现这条巷子的尽头还站着一位和他穿着同样外套的金发青年正懒洋洋的看着这边,我循着他的目光又看向被称作翔阳的青年身上,试探性的动了动脚步。
即便是几不可查的挪了点位置,橘发青年还是立即就看了过来,似乎一直在注意这边。
巷口的金发青年却没有分过来丝毫目光。
我转身看向便利店橱窗上的倒影,扯了扯身上乱糟糟的白色裙子,玻璃对面整理货架的店员也对正对着她的我没什么反应。
果然。
我扭头盯着走进便利店的橘发青年,抿了抿干涩的唇,只有他能看见我。
我蹲在原地撑着下巴数着路边小草的叶子,思索着回去的办法,一片灰色的系统面板在我怨念的眼神里闪了闪消失不见。
我戳着投诉按钮的手指落空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食指一顿。
蜜色的皮肤紧实q弹我下意识又戳了一下。
“咳。”
我看着眼前属于另一个人的小腿,默默把食指收进拳头里,有点尴尬的埋着头蹲在原地装死。
他站在我面前也没有出声,我似乎能嗅见被晚风从他身上带来的橘子香气。
“咕噜噜。”
我按着肚子,蹙了蹙眉。
“不会吧,变成阿飘了也会肚子饿吗?”
包装袋摩擦的声音与青年含笑的声音一同响起:“给,鲷鱼烧,要吃吗?”
我盯着伸到眼前的手看了一会儿,伸手碰了碰还散发着热气的鲷鱼烧,真实的触感让我松了口气。
“吃。”
我咬了一口,稍微滚烫的口感和红豆的甜意在舌尖蔓延,这次他问起要不要送我去外面打车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咬着鲷鱼烧悄悄又碰了碰路过的橱窗,意料之中又一次穿了过去,我看着橘发青年的背影在心里给他打上好人的标签。
金发青年见他走过过来,从靠墙的姿势站了起来,随手抓了抓金色的短发,黑色的发根随着他的动作露出来了一些。
“好慢,一个人子在那磨磨蹭蹭什么呢?”
橘发青年闻言微微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会儿,才缓慢回答:“鲷鱼烧,你要吃吗?”
宫侑挑眉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你自己留着吧,阿治还等着我一起吃晚饭,要一起来吗?”
橘发青年摇头,有些抱歉:“我忽然有点事。”
宫侑看了眼手机,忽然想起什么,意味深长的说:“不会真的和他们说的那样,你背着我们偷偷恋爱了吧?”
“嘛,算了,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的,再见。”
“……啊,再见。”
金发青年走后我们两人之间也陷入了寂静。
我捏着吃完的包装纸,亦步亦步的跟在橘发青年身后,明明只是不放心打算将我送到人多地方打车的橘发青年也没有说话。
在吃完鲷鱼烧之后,我忽然意识到在系统面板恢复之前,眼前的青年是我和这个世界的唯一联系。
我不确定现在的状态会不会饿死,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要和他打好关系才行。
鼻尖忽然感受到一小片冰凉。
我抬头看向天空,停下了脚步。
“下雨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走在前面的青年在我出声的时候,背影似乎僵了僵。
我清了清嗓子,慎重地喊道:“翔阳君,为了感谢你的鲷鱼烧,我们来交换电话和地址吧!”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我声音弱了下来:“那地址也行啊,我会报答你的。”
但是在离开之前请成为我的饭票吧拜托了!
他还是没有回头,支棱乱翘的橘色短发在细雨中塌了下来,看起来有点落魄。
我:“……不会才意识到我是阿飘吧。”
运动系三好青年晚上帮助倒在暗巷的独身少女结果却被少女化身的鬼缠上什么的……听起来确实有点倒霉。
好吧。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无用的怜悯让我撇了撇嘴,转身走到旁边商店的屋檐下,用不情不愿的语气偏头朝他的方向挥挥手。
“我知道了,我就待在这里就好了,不会跟着你也不会去你家里的。”
我瞥了一眼橱窗里晕黄的灯光,很有心眼的在这时又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你每天给我买两个……一个肉包,我就保证不会随便靠近。”
我看了里面的肉包一眼又一眼,刚才吃下一个鲷鱼烧的胃好像又空了。
我把脸贴在橱窗,小心控制着力气没有穿过去,背对着我的饭票,忍着心痛让他离开。
“好。”
幻觉一样的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响起。
我确定不是幻听之后,双眸一亮,连忙转头:“那你一定不要忘了……”
啊,已经离开了。
走的还真快,不愧是运动系。
“时间这么晚了,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再找回去的路好了。”
我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旁边郁郁葱葱的公园,眼睛一亮。
下雨加上天黑了,公园里的玩乐设施黑沉沉空荡荡的,但那个垫着破旧衣服的蘑菇屋让我开心的钻了进去。
我抱着膝盖坐在屋子里,望着外面的雨幕,吸了吸鼻子,身旁挤挤挨挨趴着好几只漆黑的小狗。
小动物似乎对我有一点点感应,不仅不介意我挤进来,还全都贴了上来。
我戳着它们的脑袋,冰冷的身体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望着天空收敛了笑容。
“系统出了问题,也只有前辈会发现我联系不上了吧,前辈——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啊。”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我头顶:“找到你了。”
第127章
我注视雨幕的眼睛动了动,慢吞吞的抬头,看着去而复返的橘发青年。
他将黑色的大伞撑在我们俩的上空,背对着灯光的脸上有晶莹的水珠顺着下颌角滑落,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湿漉漉的垂落下来,也挡不住他漂亮的眼神。
那里面好像有一团火,或者是荡漾的星光,总之非常灼热的盯着我。
本来还在期待有人能来救救我,结果在这片刻的安静中, 我在他的目光中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手边温软的触感以及小狗嘤嘤的撒娇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按住那只爬到我手边的小狗,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责任感,想要说些什么让他悲伤的表情变得好看点。
我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呀?”
他注视着我眼神中的星光好像消失了一瞬,等我再定睛看去的时候,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着蹲下来,朝我伸出手。
“翔阳,日向翔阳。”
我抱着怀中两只滚来滚去的小狗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指尖试探性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掌心带着雨滴的湿润和过于灼热的温度,迅速让我的指尖也暖和起来。
我抿唇微笑:“日向翔阳, 日向君你的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他也在笑, 爽朗的摸了摸我的头发。
“也许我们早就认识了也不一定。”
我点了点下巴, 思索了一下, 也许我们之间确实有某种联系。
“但是我应该没见过你才对,如果见过的话绝对不会没有印象。”
我笃定的话让他又笑了一声。
“那我该说一声谢谢吗”
我悄悄把冰冷的手指又往他的手心塞了塞,眯着眼睛:“不客气。”
他说还是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样的天气独自待在外面, 所以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我矜持的思考了一秒钟答应了下来。
·
我捧着日向翔阳给我买的肉包,跟在他身后走进他家。
我站在玄关动了动鼻子,三两口把包子吃完,戳了戳背对着我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日向翔阳:“好香,你很喜欢柑橘的味道吗?”
他伸长手臂在柜子深处熟练的摸索。
我看着他伸展开来有些僵硬的脊背,以及从外套领口露出的膏药贴布,稍微凑近嗅了嗅,果然有一股冲鼻的药味。
“你受伤了?”
“这是你的拖鞋,进来吧。”
我们的声音撞在一起。
他顿了一秒,眼神有些游移,起身穿上另一双拖鞋走了进去,若无其事的说:“还好,就是训练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最近注意一点就没事了。”
我盯着他通红的耳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要穿上白色的毛绒猫咪拖鞋,结果赤裸的双足从鞋子里穿过踩在了地上。
我收回脚,无言的直起身:“差点忘了除非特殊情况我接触不到这些东西,你介不介意我就这样进来?”
他疑惑的看着我:“但给你的鲷鱼烧和肉包……”
“所以说特殊情况我觉得是你和我有接触的时候,我的身体才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等等,这么说起来。”
我像是和这个世界脱节或者接触不良的bug,而日向君就是我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系?
我眯着眼睛观察他的脸:“绝对有什么我没想起来的事情。”
日向翔阳走回来在我身前蹲下,拿起一只拖鞋递到我脚边,动作自然到让我不自觉抬脚,脚背被送进了暖融融的鞋子里。
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愕的后退了一大步,伸手横亘在我们中间。
“等等等等!反正我应该也粘不到什么脏东西,不穿就好了,不用麻烦你这样做。”
他拿着另一只鞋子平静的看了我一眼:“但是你会冷。”
我后背抵在鞋柜上,被他担忧的眼神看得愣住,任由他上前轻轻抓着我的脚踝将另一只鞋套了上来。
我和脚上咧着嘴的两只白色猫咪沉默的对视了几秒。
双脚动了动,白色猫咪的眯眯眼也跟着晃了晃,硬生生让我觉出一丝丝嘲讽。
说起来姓日向的人,我好像真的认识一个,就是那三道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声音中的一个,因为日常需要训练和比赛所以不经常出声。
但偶尔聊起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每次都在。
日向翔阳往我手里塞了装满水果的小碗,然后转身朝房间走:“马上要睡了别吃太多,你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我整理一下客房。”
他没有给我反对的机会就已经进了房间。
我端着小碗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眼神四处观察了一遍,在门口的运动鞋以及墙上有关排球的海报和展示柜里的奖杯上稍微停留。
运动员这一点似乎也对上了。
不·会·吧!
我被系统bug扔到日向君所在的小世界,并且非常不巧的和他之间还有特殊的联系,再加上之前他们所透露的信息。
……我似乎真的来过这个世界。
脚步声从室内由远及近,日向翔阳朝我走来,他手里拿着一叠衣服递给我:“我放了水,去泡个澡吧,暂时没有你能穿的衣服,这是我没穿过的衬衫短裤。”
我接过衣服抱在怀里。
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接过我手里的水果碗,有些可爱厚度的浅色的唇不断张合,细心地给我讲解洗漱用品以及花洒的使用方法。
我从一开始的认真听讲,逐渐到双目无神。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上面还有战斗后被划开的破口,洁白的面料上沾染着各种灰黑的痕迹,实在是说不出我不用洗澡的这句话。
好吧。
我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往浴室的方向走:“我知道啦,总之先来帮帮忙,这么晚了你也需要早点休息了。”
他的声音顿住,跟着我来到浴室门前。
我感受到浴室里升腾的暖气,就算身后的青年磨磨蹭蹭的没在向前也没注意到,我随手把干净的衣物放进衣篓。
回头看了一眼虚虚抓住他的手,我一个人走进浴室里,打开花洒又依次碰了碰所有要用到的洗浴用品,才松开手转身关上门。
将面色凝重的日向翔阳关在门外。
我冲完澡躺进浴缸按着脑袋上的毛巾打了个哈欠。
手指捧着雪白的泡泡堆出一坨坨……小狗的形状思索。
如果日向翔阳就是日向先生的话,可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神情很陌生,发生转变是他独自回家之后。
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
我被蒸腾得昏昏欲睡的脑袋很快就将这些抛在脑后,用仅剩的一丝神志从水里站起来,套上衣服迷迷糊糊贴着墙走进房间,噗通一声栽进床里。
日向翔阳坐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安静的看着窗外,桌上的屏幕还在循环播放今天特意拷贝回来的训练视频,写到一半的笔记被冷落在一边。
他摸着指尖冰凉的小圈,静静的思索他曾经失忆过的可能。
不,他确信自己没有失忆。
只不过是有一个本该存在的人被他弄丢了。
心里的某处空了一块,家里的一切都能让他隐隐作痛,所以他不顾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神独自搬了出来。
住在一起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
日向翔阳离开家的时候除了和排球相关的物品就只带了这枚从抽屉深处找到的戒指。
这枚小巧的指环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但周围的一切都在理所当然的告诉他,那个人只是他的臆想,不可能有人曾经在他的心中留下这么深的痕迹却没有存在过的足迹。
他敬爱的父母不知道,他亲密的队友也没有丝毫印象。
手中的冰凉的素圈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他不受控制的拿在手中,仿佛都在冷冰冰的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也许他真的病了。
上个星期他拜托信得过的教练帮忙预约了今天下训后的心理咨询。
他陡然收紧掌心,戒圈被紧紧刻进掌心。
他趴在桌子上在一片黑暗中,耳边只有胸腔中鼓噪的心跳。
是她。
她回来了。
他唇角遮掩不住笑意,如果他的……他再次摩挲过指环的内侧。
如果他的小一是这种特殊的状态没有人知道就说得通了。
他微微笑着想道。
既然人回来了,那曾经失去的东西也就没有那么急迫的需要去追寻了,毕竟他们从现在开始还有许多时间。
他重新精神奕奕的站直身体,在黑暗中舒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睡着了吧。”
他不假思索的向浴室快步走去,眉头微皱,心里的担忧溢了出来,稍微冲淡了些许喜悦。
他来不及开灯。
刚往外走出两步,就被什么东西一头砸进了胸膛。
他闷哼一声,下意识护着忽然钻出来的人一同跌进床铺,还带着水汽的发丝散落在他的颈侧与脸颊,呼吸间都是少女发间的香气。
他胸膛起伏着深吸了几口气,又后知后觉的烧红了脸,察觉到颈间喷洒的均匀的呼吸,他顿时小心翼翼起来。
望着被窗外暗淡月光照亮一小片的天花板。
他喉结动了动,稍稍缓解其中酸涩的痛意,喊出第一次见到她时就猛然蹦出来的名字。
“小一?”
只是怕惊扰到什么的轻微气音,搭在颈侧的脑袋却忽然动了动。
一手护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搭在她脑后,贪婪的享受着这个失而复得拥抱的日向翔阳身体僵住,有些慌张的想要起身。
眼前却被一团彻底的暗色所笼罩。
还在睡梦中的少女下意识拢住他,手指插进他蓬松的橘色发丝轻轻揉按,与不久之前搓小狗的动作一模一样。
“好暖和。”
日向翔阳的心尖与眼神同时化开,花了十几分钟才在不弄醒人的情况下起身,为她盖好被子走了出去。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
没过多久,带着清爽气息的他走了进来,坐在床边握着她伸出被子的手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无人窥见的夜色中。
两人交握的手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稀碎光片。
那些碎片一股脑的朝床上的少女涌去,一小部分消散在空气中,落在靠着床沿的青年身上消失不见。
第128章
宫侑发现最近他最看重的队友强力接应应当和他一样深爱着排球的日向翔阳有些不对劲。
他跑动到一传排球下落的地方,身体自然而然的微微下压,从高空落下的三色球体自然而然的落在他的手中,接下来他眼神动了动,从少年时期就重复过千百次的动作娴熟而精准的将排球送了出去。
橘色的身影像一道风一样掠过他空出的位置, 双臂向后, 跳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被努力与热爱练就的手臂线条修长结实,向下挥动。
“咚!”
重炮一样在另一边场地炸响。
四处分散两两组队训练的队员纷纷朝这边看来,又在助教和教练的呵斥中回神,满脸卧槽的继续训练。
没记错的话他们队昨天不是才打过两场练习赛吗?
今天还能打鸡血一样跳得这么高,翔阳是怪物吗? !
队内几人对视一眼,佐久早一言不发的退后一步,被从身后冒出来的木兔光太郎勾住脖子带了回来。
木兔兴奋的看向明暗修吾:“不对劲, 翔阳一定偷偷掌握了想提升体力的办法!队长,我们偷偷打探一下。”
“……”
本来不想掺和的明暗修吾无言片刻,扫了一眼佐久早黑如锅底的脸,扶额叹着气把人连哄带骗带走。
这孩子也别掺和了。
临走之前他回头警告宫侑:“玩闹可以,不要太过分了。”
宫侑脸色顿时拉了下来的,小声抗议:“凭什么只单独叮嘱我一个!搞得好像只有我捣乱一样!这不公平。”
拎着毛巾从他旁边路过的犬鸣和阿德利亚加快脚步。
你就是领头搞事的那个啊!
宫侑啧了一声转头找翔阳,却发现刚刚还在擦汗整理东西的人已经不见了。
“人呢?”
带着愠怒的关西腔响起,还在收拾东西的替补队员深深埋着头颤抖着肩膀,加快了动作。
宫侑加快脚步急匆匆地走出去,可哪里还见得到日向翔阳的身影。
·
“就这样跳起来然后, 咻, 啪!”
我兴致勃勃的比划,连刚端上来滋滋作响的牛排都没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跳的那么高,球落下的声音超级大,大家都看呆了,太厉害了——”
我说完看向对面的青年:“超级帅气诶!”
日向翔阳坐在她对面内心原本还有些期待,结果被她用崇拜的表情夸奖了整整半个小时,蜜色的肌肤已经挡不住加深的晕红。
他单手捂唇挡住半张脸,眼神不自觉看向一边,将切好的牛排放到她面前。
“吃饭吧小一。”
我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住,循着香气看了一眼被自然而然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和日向翔阳交换到自己面前的牛排,沉默了一下。
“好吧。”
在场边亲眼看到那个扣球的兴奋感终于回落。
我坐了下来。
对面伸过来伸过来一只手将叉子放到我手里,然后那只不管救球还是击球都非常灵活的手指带着我一样样摸过桌子上的东西。
虽然是迫不得已,被牵着手一点点引导的感觉却不赖。
我杵着下巴塞了一块牛排到嘴里,目光落在日向翔阳身上,他们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就连我想要接触这个世界都可以通过他来实现。
如果我们以前真的认识的话,关系一定非常非常非常好,我想。
说不定离开的时候我还曾想过办法和他重逢。
我回忆着有关任务的规章制度,书到用时方恨少,每次组织学习能逃就逃的我想不到有用的空子可以钻。
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和他再次相见的办法就是提前退休,然后用积攒的积分兑换他所在的世界生活。
我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曾经的想法。
“翔阳等会儿我可以用一用你的电脑吗?”
我想要继续寻找回去的线索,住进他家的这几天,他出门训练我就会去那天出现的地方寻找回去的蛛丝马迹。
三天下来范围扩大到旁边的三条街道都一无所获。
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看网络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可以说对我十分纵容的日向翔阳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下来,他把甜点放到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倒了杯温水推过来。
“可以。不要喝太多冰的。”
我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悻悻地把冰橙汁推远,喝了口温水表示知道了。
吃完饭他带着我一起去买东西。
我“反正也没人看得到”的小声嘀咕被他难得严厉起来的眼神逼了回去,只好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认认真真的挑选各种生活用品。
似乎有长期养着我的打算。
被饲养的我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我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
“这个味道的怎么样?搭配这个软毛刷你应该会喜欢。”
不该给他我能长期待在这里的错觉。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购物篮一眼,表情一顿,又重新看了看他手里的沐浴油和浴刷。
完蛋了,居然都是我喜欢的。
“……”
我在他耐心等待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我无法说出让这双眼睛难过的话。
我失魂落魄的跟在他身后走出超市,视线落在他拎着的两个购物袋上,里面除了少量食材之外全都是给我准备的生活用品。
我焦虑的捏了捏手指。
该怎么和他说明呢。
——在不让他伤心的情况下。
“小一。”
我没有抬头,只拉了一下他的手指表示我在听,心里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和他交代事实。
对他顺势牵住了我的手没什么反应。
反正我们都知道我不会撞到人。
就这样牵着走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说话,我才抬头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
“翔阳?”
对了,关于互称名字这件事从相遇的第二天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了。
因为双方都没什么意见就继续延续了。
他带着我上了电车,即便没人能碰到我还是将我圈在角落,低头回应:“嗯?”
“明天早上吃鸡蛋培根三明治怎么样?”
我只要是好吃的我从不挑嘴,飞快的点点头,心头不知怎的对那道声音仍然有些在意。
一分钟后我放弃了。
算了,这里除了翔阳之外还有谁看得到我,又会叫我这个名字呢?
电车外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里,黑发男人平静地看着窗外,深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他修长的手指扶过裤腿抚平褶皱,嗓音冷静:“查查那个男人。”
司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后视镜又恢复目不斜视的状态。
“如果您说的是那个橘发男人我应该认识他。”
他的老板靠在后座微微闭目,面容英俊身姿修长,刚刚从须王家的宴会出来。
根本看不出几分钟前慌张推门下车在街边奔跑的人是他。
“那是v联盟顶尖球队黑狼队的球员,我看过他们的比赛,如果没错的话他就是日向翔阳。”
凤镜夜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沉思片刻后,冷不丁的问:“日向翔阳?他结婚了吗?”
司机顿了一下,忍住回头看的冲动,摇摇头:“据我所知还没有。”
他听到后座传来一声冷笑,似乎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意。
没结婚拉什么手。
凤镜夜转了转尾指上的宝石戒圈,面无表情的吩咐:“我知道了,先回凤宅。”
司机松了口气,启动了车辆,老板终于要回家了,老爷应该会很开心吧。
“什么?!你连现在的房子都不住了要去那种庶民聚集的地方买房?!”
凤敬雄怒视自从接手家业以来彻底患上面瘫重新进入叛逆期的幼子,喘了口气:“你不住在家里想一个人住我同意了,暂时不结婚我也同意了,你为了逃离这个家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凤镜夜冷静的说:“我有喜欢的人。”
凤敬雄顿了顿更生气了。
“你从几年前开始就用这套说辞来搪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换换!你今天走出去就别回来了!”
凤镜夜蹙了蹙眉,看向提着行李缩在墙角的女仆,把行李箱接了过来,想了想还是说:“这次是真的。”
“我去追人。”
凤敬雄:“!”
他愕然的与凤镜夜对视几秒。
凤镜夜面无表情地站在他家门外,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里面传来凤敬雄上扬的声线:“去吧,买房的费用我给你报销,记得常回来看看。”
凤镜夜看了一眼趴在二楼窗户憋着笑朝这边挥手的姐姐,又冷静的敲了敲门。
“我的行李箱还在里面。”
我想了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找什么时机和日向翔阳说清我可能会离开这件事。
他身为顶尖球队的队员平时已经很忙了,现在繁重的训练后还要抽出时间照顾我,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让我的良心隐隐作痛。
我趴在床上用力锤了锤枕头:“不行不能这么拖下去了!”
“明天早上就和他说清楚!”
下定决心后顿时轻松起来,我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走了进来,熟练的靠着床沿坐了下来,越发爱怜的目光落在床上的鼓包上。
“我想起了一点我们一起生活的片段,但想要抓住的时候又全都消失了。”
他抱着膝盖脑袋搭在上面看着熟睡的少女,低声呢喃:“我能察觉到,那不是梦。”
“对不对。”
他的呼吸也逐渐平缓,闭着眼唇角上扬似乎做起来美梦。
“……不要离开我了。”
第129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我闭着眼睛蹭的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
门外一片安静。
很好,这个时候翔阳应该还没有起床。
我搓了搓脸给自己打气,推门走了出去,然后愣在原地。
客厅的窗帘被卷起, 明亮的日光照进家里, 形成一大块暖黄色的光斑。
主卧的房门安安静静的关着,客厅的餐桌上放着当做早点的三明治和牛奶,整个房子都散发着安逸祥和的气息。
我目光落在主卧的门上。
问题是太安静了。
我悄悄把脑袋穿过门板往里面快速看了一眼, 果然窗帘大敞,床铺平整,已经没有人在了。
我惨叫一声小心的把自己扔进沙发。
“可恶明明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怎么就起晚了呢!?”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准备迅速消失,我又回到之前踌躇的状态,抓在手里的手机嗡嗡了两声。
我翻了个面仰躺着打开手机。
翔阳:起床了吗?记得吃早餐。
我有气无力的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翔阳:中午的话要来我这里吗?今天吃烤肉。
我现在的状态虽然会饿,但并不用像正常人那样吃一日三餐,吃一顿就差不多了。
我戳了戳桌上的早餐, 还有些温热,气哼哼的抿唇。
他绝对在离开之前偷偷让我碰过了!
这都没醒, 我有点气自己。
1:不用啦, 今天要出门逛逛。
另一边的日向翔阳在休息时间就在宫侑狐疑的眼神中拿出手机,自顾自的笑着发消息,看到回复他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翔阳:那要注意安全。
翔阳:那烤肉就留到我们晚上一起吃好了。 [小狗期待.jpg]
我不一定能准时回来。
我看着那只毛绒绒的小狗,冷酷的打出这句话,又在发出去之前删除。
1:好奥。
我关掉手机叹了口气, 提起准备好的小袋子出门。
钻出大门就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黑色眼睛。
我没在意拎着袋子飘飘忽忽向左走了两步,那双存在感很强的眼睛也跟着我移动。
我迟疑了一下看向袋子。
我记得被翔阳建立联系后被我拿在手里的东西应该都和我一样不能被人看见啊。
应该是我神经过敏了吧。
我把袋子抱在怀里加快了脚步。
“您好。”
我径直走向消防通道,身后紧跟着也传来拖鞋和地面摩擦的声响,我皱了皱眉贴着墙等他过去。
这人也要下楼?
我垂着的眼眸朝那边瞥了一眼,眼神在这位新邻居笔挺的西装裤和格格不入的毛绒拖鞋上停了一下。
咦?
我和那只毛绒绒的黑色小猫对视一眼。
有品位。
我被勾起了点好奇心,抬头认真看向这位有电梯不走偏要走楼梯的邻居。
原来有的衣服真的能一眼看出贵不贵。
邻居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黑色的短发软软的垂在额头上,皮肤少见的是偏冷的玉色。
……和他脚上超级可爱的拖鞋不搭,也和布满灰尘的楼梯间不搭。
我又往旁边站了站。
一边想穿成这样就出来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那为什么不走电梯呢?
“你好。”
他目不斜视的经过我身边……然后停下了脚步,转头朝我打招呼。
我抱着塑料袋震惊的和他对视片刻,试探性的说:“你好?”
他竟然也看得见我!
这行字加大加粗在我脑子里重播。
黑发邻居身形纤长面容成熟英俊,从他的衣着来看大概率是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
我擦了擦额角不知为何渗出的冷汗,腹诽:见到我直接穿墙走出来还面不改色来打招呼,这心脏也太强了,要不说人家年轻有为呢?
但本来已经抬起来的脚步又落了回去。
众所知周,一个小世界只会有一个任务目标。
但现在和我有特殊联系的人竟然出现了第二个。
难道之前是我想错了,翔阳并不是我曾经的任务对象,毕竟我在任务途中被扔进曾经来过的小世界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现在出现一些更奇怪的现象似乎也正常。
我往旁边走了几步,黑发男人也跟着我走了过来,消防通道半掩着的门将我们的身影挡住,避免被经过的邻居看到他对着空气说话。
“你认识我?”
凤镜夜专注的看着眼中带着好奇的黑发少女,心中有些失落,她似乎不记得了,但掩盖不住心里源源不断的喜悦与靠近的冲动。
昨天隔着一段距离他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今天这么近的距离,让他忍不住想要按一按胸口,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缺口被填补了少许。
凤镜夜摸了摸尾指上的戒指,闻言笃定的说:“我当然认识你。”
我好奇的看着他,难道是我的朋友?
随后我听到他冷静的说出了恐怖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
塑料袋掉在地上。
专门给小狗准备的小零食骨头散落在地上染上了灰尘。
我顾不上小黑的嘴零,震惊的张大嘴巴,看着那双异常冷静的黑眸,半晌:“哈?”
我按了按脑袋怀疑自己根本没睡醒。
“哈哈。”
我干笑一声,矮身从他旁边钻了出去,径直往楼下发足狂奔,直到看着几双水汪汪的黑色眼睛我才意识到带给它们的礼物被留在原地了。
我蹲在公园的蘑菇屋面前抱着膝盖和它们渴望的眼神对视,试图晓之以情无果后,拍拍膝头的爪印长叹一声。
“我不怪你们,你们还小,过几年就懂了,这种时候碰上人的几率太大了。”
你是我的妻子。
一想到那个人,脑子里就响起这句话,我敲了敲额头把它压进脑海深处。
我盯着地上的蚂蚁,避开小狗们渴望的眼神,地上的蚂蚁队伍行进的路线歪歪扭扭,横看竖看都是三个大字。
完蛋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完蛋了。
我一直在外面待到天黑才犹犹豫豫的往回走,贴着楼梯口小心的往外看了一眼,确定走廊上没人才加快脚步往家里冲。
在成功进门之前肩膀忽然被一只手按住,极有技巧的轻轻一带,我眼前有一花,门板在我眼前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合上。
“咔嚓。”
门合上的声音让我眼前一黑。
“抱歉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
我被迫跟着他走进客厅,这里的装潢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想象中的贵气或者简约风格,反而所有地方都布满了生活气息。
主基调是原木色,整个空间充斥着可爱实用的生活用品,我又看了一眼被塞到手里的杯子,不觉朝他手里明显和我这个成对的杯子看了眼。
嗯,整个家都充斥着两个人的生活气息。
他自然到我有种曾经和他在这里生活过的错觉。
我拿着杯子盯着杯子里冒着泡的橙色汽水看了两秒,还是没能下口,我觉得被强行带进来的人应该硬气一点。
反正不该是和谐的坐在一起喝果汁。
退一步来说,万一是他认错了,那我用这个杯子也不合适。
我在他的注视下摆着严肃的表情把杯子放回茶几,转头和他对视……没错过他眼里闪过的失落,我心里掠过一丝丝罪恶感。
我扛着美色的压力开口:“你找我过来要干什么?”
他也把杯子放下来,和我放着的杯子摆在一起,杯子和手柄正好组成一个爱心的形状,我看得眼角抽了抽。
好土。
他手指交叉放在身前以一种非常正式的姿态,缓缓开口:“也许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但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想你就是我的妻子。”
我面无表情的扣手。
太棒了,非常正经的说出了离谱的话。
他紧接着进行了一番孔雀开屏似的自我介绍。
我在被迫得知他的存款余额之后,红着眼睛伸出一只手阻止他:“等一下,我不想知道这个,难道关键不是你对一个第一次见面,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一见钟情吗?好歹质疑一下啊!”
这难道不奇怪吗?
凤·三大财阀之一掌权人·身家过亿·镜夜微微一笑:“如果是你的话就不奇怪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掌心宽大手指修长,掌心躺着一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
“这是去年突然出现在枕边的戒指,我排查了所有可能的情况,所有证据都指向一点——它是凭空出现的。”
凤镜夜:“我想它是你的对吗?”
在那枚戒指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注意力被动的全部落在上面,那是一枚低调不失贵重的指环,纯净的蓝宝石被精美繁复的花纹拱卫,就算是在客厅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它也熠熠生辉。
就价值来说我应该不会拥有这样一枚戒指。
但我的感情却告诉我,它很重要。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指那里空荡荡的,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我就发现了,原本戴在手上的索恩指环和套在一起的订婚戒指都不见了。
我看着那枚戒指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拿起来。
突兀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动作。
我的手顿在半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趁着敲门声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对同样跟着站起来的凤镜夜说:“有人找你呢,我和……男朋友约了一起吃晚饭,再见。”
含含糊糊的男朋友被念出来的瞬间他的脸色似乎白了点。
我扭头让自己不要心软,光是翔阳已经很难搞定了,再加上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我不等他回应径直朝外走去。
我紧绷着的弦在我钻出去的一瞬间松懈下来,避开职员打扮的男人,朝对面走去,却和打开门的翔阳打了个照面。
“……”
他应该没看见我从对面出来吧。
第130章
我们对视了两秒, 他探出门没有动作的举措让站在凤镜夜门前的青年不好意思的道了歉,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我若无其事的走过去。
日向翔阳就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朝我伸出手,我心里一松,也伸手搭了过去。
他把我领进门,屋子里已经开始萦绕着香气,我动了动鼻尖视线落在桌上已经开始滋滋响的寿喜烧惊叹了一声。
“哇, 你还做了这个!好香啊。”
他拿起围裙往身上套,然后朝我看来:“毕竟是我们一起在家吃的第一顿饭, 想做得丰盛一点。”
“你看会儿电视,还有一会儿就能开始了。”
我来帮忙的话说不定比想不帮还要麻烦,所以乖乖的点头,自觉上前一步从他的手里接过绳子,帮他系好。
宽松的卫衣在围裙绳子的收拢下跟着收缩,收束出紧窄的弧度。
我系绳子的手一顿。
头顶传来他不好意思的声音:“再系紧一些就好,不然有些容易擦到台面。”
我默默地把绳结拆开又重新收紧系好,动作间手指似乎还摸到了布料下富有力量感的线条,我连忙垂下手感觉耳朵发烧,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
没想到他也跟着走了过来,一手撑着沙发靠背朝我靠近。
我慌乱的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手掌隔在中间:“等一下!”
他动作顿了一下, 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直起身朝我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他打开电视,然后把遥控器交到我手里, 温热的指尖擦过我的掌心, 梳理了一下我的头发:“好了,等我一下,晚餐很快就好。”
我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眼睛虚虚的落在电视机上,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手指用力搓了搓被触碰过的掌心,以此缓解还残留在上面的痒意。
“五条财团宣称将主持这次大赛的举办,并提供场地与所有费用……”
我撑着下巴趴在沙发扶手上,将电视里叽叽喳喳的播报声当做背景板,视线不自觉又落在厨房里活动的身影上。
日向翔阳穿着柔软的家居服,在赛场上精神奕奕上翘的橘色发丝软软的垂落,不过也挡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在赛场上能够精准捕捉每一个细节的锐利眼眸,此时专注的看着食材,浓密的橘色睫毛垂落下来像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阴影。
这样看起来排球赛场上的顶尖球员与厨房的适配度也不错。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件浅粉色带淡黄色碎花的围裙,从富含力量感的宽肩向下线条陡然收束,勾勒出惊人的窄。
碗筷清脆的磕碰声让我心虚的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的看向电视,新闻主持人的外景镜头扫过一座古朴的老式宅院。
横扫两秒的镜头竟然都没有拍摄到围墙的尽头,镜头里响起短暂的抽气,被一大群暗色和服中老年人恭敬地簇拥着走在最前方的白发男人一闪而过。
我身体稍稍前倾下意识细看,遗憾的是镜头只是一扫而过就闪烁着变成黑色,然后女主持人的脸再次出现,话题却越过了刚才的新闻变成了医养行业的新闻。
我遗憾的窝回沙发,抱着翔阳刚刚拿过来的酸奶怅然若失的挖了一勺。
伴着新闻主持人“凤家掌权人宣布将在东京建设本世纪最全面、最权威、最高档,也是占地面积最广包含医疗保健养老度假一体的医养度假庄园。”的背景音,我百无聊赖的踩着拖鞋钻进厨房,将密集到令人不安的声音抛在脑后。
在我探头探脑的第三次表示要帮忙之后,灶台前忙碌的日向翔阳只好把准备好的碗碟递给我,修长与纤细的手指自然的交错。
他鼻尖挂着一滴汗珠,神色活力满满的向我叮嘱:“摆盘就交给你了,做完这些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说完他顺手朝我嘴里塞了颗挂着水珠的樱桃。
我盯着他的脸过了两秒才感叹的点点头,装作没看到水池里活蹦乱跳的鲜虾,捧着碗碟施施然的去完成任务了。
我讨厌多足动物。
没几下工夫就把两个人餐具放好。
我又飘荡回厨房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忙碌,鼓着脸颊嚼着酸甜的樱桃,闲聊道:“最近训练的时间好像变长了?”
掌心带着茧的有力手指穿过水流利落地抓起一只虾,熟练的去除虾线,没一会儿流水线一样被处理好的虾整齐的躺在盘子里。
他为了不让水溅出去微微弓着腰,宽阔的后背对着我:“嗯,马上要有大型赛事,最近队里在备战。”
我想到刚才听到的新闻点点头:“就是那个什么五条家赞助的那个?听起来很厉害。”
“很忙吧,其实你不用总是想着要照顾我,好歹我也成年了,稍微放松点也没事。”
他把处理好的虾在圆形的盘子里摆出好看的形状,我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像一朵花。
我悄悄伸出手指戳了戳半死不活的虾头。
然后手指就被人抓住送到水龙头地底下冲洗。
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擦过我戳生虾的指尖,冰凉的水流没有带走指尖相触的微妙触感,反而放大了。
他一松开手我就把手收了回来,装作毫不在意的背在身后,催促着他往外走。
“好了好了我不就摸了一下吗?吃饭吧。”
日向翔阳的视线随着她连指节都泛起淡粉色的手消失在视野里,有些遗憾的收回目光,端起盘子从善如流的往外走。
吃完饭,两人凑在一起在只开了氛围灯的客厅看电影。
日向翔阳注视着屏幕里跟着穷小子逃跑的富家千金,喉结动了动:“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我专注地看着屏幕,剧情虽然老套但奈何男女主角实在美丽,让人不想错过,抽空回应:“嗯?”
身旁安静了一会儿,在我看过去之前他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似乎有些忐忑。
“我们队后天要去出去集训,到时候就没办法总是回来。”
他的目光黏在身侧少女的脸上,几不可查的动了动胳膊,本就坐得近的两人胳膊相邻,看起来像是贴在了一起。
鼻尖隐约嗅到从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香味,他忐忑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他不经意的询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拜托了助理帮忙多订了一间房,你可以住在那里。”
跟他一起出远门?
一个人待在这里也不方便,确实跟着他最好,反正这边能查看的地方我都已经看过了,去别的地方逛逛也不是不行。
我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应下来之前忽然想到那枚镶嵌着宝石的戒指,蓦然从心底生出一股遗憾,不是那枚戒指有多么贵重,而是某些更加重要的东西似乎在离我而去。
想到今天忽然出现同样能看得见我的凤镜夜,我嘴里的话转了个弯:“集训我就不去了,不然你没办法集中精神训练。”
没想到会被拒绝日向翔阳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担忧。
“我不在的话你一个人要怎么办,而且你不用怕麻烦我,我们本来就是……”
他顿了顿在雾蓝色瞳孔的注视下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他在心里完整地复述:我们本来就是恋人。
想到那枚指环,他红着脸补充道,说不定还应该是夫妻才对。
……只不过没有人记得。
想到这里他有些懊恼的敲了敲眉心,最近几天晚上睡梦中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些片段,每每醒来还有幸福的余韵在胸口回荡,却总是记不起来那些画面。
如果他能想起来就好了。
这样就有理由天天粘着小一。
我歪头看他:“本来就是什么?”
他放下手掌按着她的发顶揉了揉,又情不自禁的顺着黑发慢慢梳理:“没什么,但你一个人可以吗?这么长时间没人照看我很担心。”
头皮上传来的酥麻让我眯着眼睛顺着力道靠在他的肩头,没一会儿就想打哈欠,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心虚的表情我侧头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慢吞吞的糊弄:“没关系,碰到你那天可能是好久没吃饭所以比较饿,多亏了你这段时间的辛勤投喂,我能还能坚持挺长时间的。”
一边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到时候我去对面蹭饭,顺便再拜托凤镜夜让我研究研究那枚戒指。
日向翔阳半信半疑的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太情愿的答应下来。
我心里欢呼一声,殷勤的跟在他身后说着帮忙收拾东西,实则当随身移动的陪聊。
夜色深深,月光从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里洒进来,随着夜风与树影微微波动,如同房间里多出一条小巧的银河。
床上的黑发少女呼吸平稳,苍白的肤色在夜色下更加显眼。
一道黑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熟练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垂头注视着她,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手指轻轻探出在空中挣扎着停顿片刻,最终还是珍惜的落在唇角一触即离。
他不舍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些柔和,低声呢喃:“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注定无人回应的问句消散在静谧的房间。
他也不在意,只是从脖颈里掏出一条挂着戒指的项链,将那枚戒指取了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套上她的无名指。
精巧的戒圈滑进指根。
“刚刚好。”
他露出意料之中的神色,手指一点点的与她十指相扣,低声说出晚间未尽的话:“你果然是我的妻子,留在这里吧。”
就这样握着手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他又小心翼翼的将戒指取下,虔诚的低下头吻了吻她戴过戒指的指节。
橘色的发丝软软的垂在脸上像一只努力想要得到回应的小狗。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响起几不可查的关门声。
我顶着黑眼圈睁开无神的双眼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抬起那只被握了一晚上的手,看着上面环绕的白色光点。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让一切回到正轨了。